在子午离开之后, 狗崽平日里耍赖偷懒的毛病一下子没了。
不闹着做相思糕了, 也不缠着子午在花海里窝一起晒太阳了, 特别自觉的潜心一遍遍的看子午留下的书。
狗崽心里头一直琢磨着子午那句话。
她说, 神都有自己的责任,神是因为使命而存在的。
斯言是司命, 掌管命数, 也能算出天道的三二动向, 子午是将天地间的阴暗转为光明,也曾听子午说, 那日见到的蓝衣男子是东海域主,紫衣女子是司秋之神, 管秋季的。
总之,每个神, 都有必须存在的理由。
狗崽想着,那她要变成神, 又要担负着什么?她又能担负什么?
日复一日,在没有子午的时候,狗崽格外沉默,一心修仙成神。
斯言来过两次, 每说一段话, 只能得到三两个字的回应, 和往常简直像是两个人。
斯言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可爱跳脱活泼黏人的小狗崽, 都是只在子午面前才有的模样, 子午不在,就跟个大冰块似的了。
于是后来斯言也不怎么来了,只掐算着时日等着子午醒来。
没了斯言,狗崽更是废寝忘食了,一边看着神力运用的书面讲解,一边尝试吸纳天地间的能量。
直到有一日,她猛地睁开眼,突然想到,虽然她什么都担负不了,没那份能耐,但是她最擅杀戮。
而诸神之中,各种天地法则都有神掌控,唯独杀戮尚存。
凭借着天赋和对大道的悟性,终于有一天,狗崽一脚踏进了很玄妙的境界。
那种感觉很奇妙,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但是又就像是五感突然无限放大,与天地贴近。
明明是闭着眼的,却能看到周身的一切,无比清晰,恍惚中狗崽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融化在天地中要消失了?
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随后狗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在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消失之后,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像是要撑破身体的能量。
一波又一波冲击,最开始的疼痛感都没了,只觉得整个人似乎真的要分裂化为雾气了,她迫切的想要凝实,想要实实在在的站在地上,确认自己还存在
整个过程,像是捏碎了身魂,一点点淬炼重塑。
突然间,一些东西就出现在了狗崽的心底。
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什么,也没有声音,就这么凭白的将这道意识打在了她心上。
狗崽茫然了一瞬,很快从这道意识中知道神人有隔这一点。
于是狗崽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成神了?
不徵山的方向,一道黑色泛着金光冲天而起,祥云聚拢,画出层层叠叠的锦绣山河的模样,山下的百姓们但凡能看到的,皆仰首瞩目,高呼神迹。
同一时间,诸神也都收到了一道意识,告知天下,新的神诞生了。
所有神都懵了,以往神都是成堆成堆出现的,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突然又出现了个新的神?
东海域主听到这消息后,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凡人。
不会吧
难道人真的能成神?
而抱有这样不可置信的念头的神不止他一个
狗崽醒来的时候,扭头看到一株双蒂花,这才察觉自己从树上摔下来了,她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怀疑成神这样的事是不是只是她做了一场梦?
尝试着抬起手,对着花海,念头一转,猛地一阵铺天盖地的风就从身后吹了过来,花海发出哗哗的声音。
狗崽顶着被吹到前面遮住整张脸的头发,不可思议的瞪着自个儿的手心。
良久,她又指着相思树,再次有屡屡黑金色神力溢出,相思树上的果子扑通扑通的砸了她满头满脸。
真的成神了!
狗崽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即将脸上的头发全捋到后面,二话不说就冲着子午躺着的法阵跑了过去。
法阵那儿有结界,原本对于狗崽来说,简直是无法逾越的高山,而现在,不过随手一挥,便像是被风吹散的雾,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然而在结界撤下,看到子午那一刻,狗崽满眼的喜悦唰的褪尽了,一脸笑意都扭曲的近乎狰狞。
法阵里,入目的是满眼的红。
是血。
整个法阵所见之处都是红色的血,从四肢到法阵的每个脉络。
而她的先生,正一脸苍白拧着眉的躺在那里。
看上去,先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很糟糕,向来风雅的姿态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颤抖着,想要蜷缩着,却似乎被束缚的很牢固,怎么也动弹不了。
这幅遭罪的模样,让狗崽眼底的黑暗一点点浓重起来
这就是先生所说的责任?
用这样的痛苦,换天地的干净?
这算什么?神心怀苍生的牺牲吗?
狗崽冷笑了一声,暴戾充满了整个脑子,她抬起双手,吸纳着天地间的能量,汇聚在掌心之中——
她要毁了这里,她要把先生带出来。
就在这要紧关头,一道红光一闪,狗崽的手猛然被人抓住了,掌心中的能量被带的偏离,一下子打出去,在不远处的花海里炸开一个深坑。
狗崽怒视来人,“你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问你,”斯言气坏了,吼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大起来,“你是想害死子午吗?远古法阵,天道留下的,你一个刚成神的,还想毁了它?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你看不到吗?!”狗崽吼的更大,“她在受罪,她凭什么受罪?!我要带她走!”
斯言拼命的提高自己声音,让自己看着比狗崽凶,“走哪儿去?她哪儿也走不了!每到这个时候离开法阵她会死的你知道吗傻逼!”
会死?
狗崽懵了,声音不禁小了一点,“神仙也会死?”
“呵,”斯言冷笑一声,心底松了口气,但是再开口声音显然嘶哑了,“会啊,会陨落,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狗崽冷静下来了,她握紧拳,抑制下那股冲动,侧首对斯言说,“谢了。”
斯言轻咳两声,“行了,恭喜你成神,不过,在子午醒来之前,你还是赶紧逃命吧。”
狗崽不解的看着她。
斯言说,“你是第一个成神的人,别的神怎么会乐意?”
狗崽盯着子午,但是脑子仍在转,闻言问道,“就像是一群白毛狗里面混进去个黑毛的,白毛们觉得这是耻辱,是异类?”
斯言觉得被比作狗很不开心,但是她的话糙理不糙,只能点了点头,“还有一层原因,因为忌惮,你想啊,你是第一个,那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如果人都能变成神,这会给神带来威胁的。而且,所有人都能成神的话,那神就不高贵了,满天下的神,多没劲儿。”
顿了顿,斯言一边觉得丢脸一边诚实道,“以我对这些鳖孙的了解,八成会趁着子午沉睡先下手为强。”
“真龌龊啊,”狗崽感叹道,“不过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子午的,我要等她醒来。”
斯言神色一凌,呵斥道,“愚蠢,你是觉得他们会看在子午面子上不敢动你?还是刚成神就觉得自己厉害的能日天日地?”
“我没这么想,”狗崽轻声笑了笑,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哪儿来的叫板的勇气,但是她冥冥之中就是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耐。
够不上日天日地,但是那些神却是不放在眼里。
不然怎么对得起杀戮二字?
看斯言还想继续说什么,狗崽直接打断她,“你知道我的神格是什么吗?”
神格,就是跟使命有关的。
斯言打量了下狗崽,猜测道,“驭兽?万狗之王?”
“我能说点不尊敬你的话吗?”狗崽问。
斯言毫不吝啬,“说!”
狗崽:“滚蛋。”
俩人插科打诨这么一番,斯言没那么紧张了,狗崽也把看到子午后的失控和心疼往下压了压,这才能好好说话。
狗崽让黑金色的神力跳跃在手心,认真道,“我的神格是——杀戮。”
斯言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好像比我霸气啊,除了当年的战神刑天,好久没这么暴力的神了。”
就在这时,整个不徵山内围的结界开始波动了,一阵一阵的,看来那些神已经都到了,打算硬闯了。
斯言深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完蛋了。”
狗崽也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们要脸吗?”
“要一点儿吧,大概,”斯言紧绷着神色看她,“怎么了,你有什么计策?”
“没,”狗崽严肃的看着她,“我这句,类似于‘不亦说乎’,明白了吗。”
紧张使斯言变笨,她想了想,哦了一声,“你怎么不直接说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狗崽说,“因为如果对手是你这样的,我这么说还会有才学上比过你的优越感。”
斯言低声骂了句,“操。”
俩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往结界那儿赶过去,老远就看到乌拉拉一片的神。
好些吵吵嚷嚷的,嘴里说话也尖酸刻薄的很。
狗崽成神后,耳朵尖,听到了些说先生的,无非是野心论,但是才看到先生为苍生而那么虚弱的样子后,狗崽的心疼还没缓过来,怎么可能容忍这些神说这样的话?
真想撕了他们的嘴啊。
拌嘴的心情也没了,狗崽看了眼斯言,认真问道,“我可以诛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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