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又回了凡间一趟, 大地上满目疮痍, 天色混沌, 就像是当年天地还未被盘古开辟的时候, 山河失色,天河冲刷掉所有凡人的痕迹, 变成崭新的模样。
而充斥在天地间的怨气, 已经多到, 这片天地都要容不下了。
一时间子午有些怅然,更多的是发愁。
再次趟回不徵山的法阵中的话, 她怕是永远不会再有醒来的那一天了。
使命让子午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哪怕万劫不复, 也得去做,由不得她。她掐算着天地所能承受的临界点, 想着尽可能多陪陪狗崽,多活一会儿, 再去赴死。
子午打算离开凡间的时候,从头到尾没跟着司秋胡来的二十来个神来见她了,那群向来不问世事的神,惶恐不安的望着她。
花神苦着一张脸, 小心的凑近了子午, “上神, 现在该怎么办啊?再这么下去, 势必会出现魔的。”
子午看了一眼来的神, 冷笑一声, “东海域主他们呢?”
“他们不敢来,躲起来了,”花神小声道,“他们也是糊涂,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子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话。
花神看了一眼其他的神,都缩在她后面,只能僵着身子继续对子午说,“司秋已经陨落,这气儿也算是出了吧?净化之事还得多劳上神费心。”
“我知道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子午淡淡的应下了,她大概猜到了花神的意思,无非是怕她意气用事,至这片大陆于不顾。
花神等神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又说了些恭维的话,便很快消失了。
子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嗤笑一声。
所有的神都不知道,她受那样的苦,从来都不是自愿的。
只是有那样的命格,便随波逐流的那样做了。
而且就算不愿意去做,等待她的也是被抹杀。
多霸道啊。
别的神即使失职c即使偷懒,也没有谁能约束,而子午的身上,却是一层厚重的c无法挣脱的枷锁。
一旦违抗,万劫不复。
带着沉重的心思回到无间之界的时候,还没松口气,就看到斯言迎了过来,一脸焦急,子午想到司秋对凡人说的那番话,基本也猜到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斯言一把拽着子午往里带,眉毛皱的都要贴着眼睛了,“那些人真是愚昧,竟然就那么信了,任凭我再怎么解释司秋是大坏蛋,他们也觉得我才是骗人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现在都吵吵着要见你,要你清理门户杀掉娮姬。”
子午揉了揉眉心,问,“那娮姬呢?”
“被我捆起来了,”斯言恨恨道,“就她那样,听到有人骂你就恨不得灭人全族,现在神力又那么厉害,我怎么敢放她出去?”
奇异的,听到这么句不算好话的话,子午竟然有几分开心,没白疼她啊。
斯言给子午出主意,“你要不捏个幻象,让那些人看到幻象里你杀了娮姬,平息下他们的怒火?”
“不要,”子午想都没想的拒绝了,不管是幻象还是真实,她都不可能对娮姬这个人c这张脸下杀手的。
斯言觉得她不知变通,有点生气,“你何必这么固执?”
闻言,子午停下来,扭头看着斯言,认真道,“我怜悯他们,愿意给他们一线生机,不意味着我就该被他们拿捏。”
“霸气,”斯言叹了口气,觉得这对师徒还是挺像的,都不讲理,还任性,偏偏还神力高强。
子午到了之后没跟那些子民废话,先出手划了一个圈,所有的人原本松散站着的,全被圈到圈里了,圈的边缘是无形的,那些子民明明没看到墙,却愣是跨不出去。
然后那圈一点点缩小了,那些人不得不挤成一堆,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了。
子午看向叫嚣的最厉害的两个人,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人便原地炸开了,血肉都飞上了天,然后淋了所有人一头一脸。
经过这一番变故,所有的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气都不敢大声喘了。
子午笑着俯视着众人,问道,“冷静下来了?”
有人不服气的大着胆子问她凭什么杀人。
子午想了想,说,“本尊带过来的,都是仅存的凡人,要繁衍生息的,这么蠢的,是生不出来更好的孩子的,还是死了比较好。”
这话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养猪的都知道,把猪圈养起来,配种,养肥,是为了生小猪,而生的不好的,或者不能生的,都是要被宰了吃的。
子午这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虽然没打算吃他们,但是显然也是养猪的态度了。
可是没人敢再说什么了,趋利避害,能活着就不容易了,跟神作对自找死路?
骂人的话,就这么都咽在心底了。
“本尊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本尊会把真相放在你们眼前,好好看看,究竟谁才是毁了补天石的罪神。”
司秋死的时候,记忆被子午从消散的神魂中抽出来了,她把司秋等神商量毁补天石时候的记忆,和费那么大劲儿毁石的记忆,全部变成画面,在半空中重新上演了一遍。
看完之后,不知道是谁先下跪的,没一会儿就跪了一片,子午心知有人信了,肯定也有人不信,只是为了活着,认清了以卵击石不可取而妥协。
但是只要他们不闹腾,好好的活着,生下新的生命,就好。
娮姬被绑在了湖中心的柱子上,湖不算深,但是这湖水却是限制神力的,很久以前,闯祸的共工也在这里被关押过。
子午和斯言过去的时候,娮姬正浑身冒着黑金色的光,恶狠狠的砍柱子。
而这个柱子是无间之界的支天柱。
见到子午来了,方才那副要拼命的架势瞬间没了,娮姬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糯糯的喊道,“先生”
子午踏在湖面如履平地,她看了看娮姬,然后绕到她身后解开了缚神锁,还没站起身,就被娮姬一个猛扑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
斯言生怕娮姬找她算账,见人被松开了,就立刻溜了。
娮姬扑到子午怀里,拱来拱去,跟撒娇的狗崽子似的。
娮姬一身湿淋淋的水全蹭子午身上了,本就薄薄的衣裳,沾了水,就隐隐的能看到裹着的肌肤。
子午抓着娮姬的后颈把人拎出来,皱眉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估计是有神力了,有底气了,胆儿都大了,娮姬不止没听话,还变本加厉的双手双脚缠着人,缠的特别紧。
子午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儿盯了会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委屈。”
“是啊,超委屈,”娮姬这么应着,鼻尖却一动一动的,嗅着子午身上淡淡的香味,蹭的子午觉得那一块儿的肌肤痒痒的。
“别闹了,”子午再次试图把人拎一边。
娮姬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子午,子午愣了下,随即乐了,“怎么着?还生气了?”
娮姬呲了呲牙,皱着眉道,“先生,我想咬你。”
“什么?”子午一脸懵。
“也不是,”娮姬说了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然后一脸纠结,越发贴近子午了。
先生生的很好看,好像她见过的神都有一副好相貌,不过先生仍旧是最好看的那个。
这么近,先生的睫毛都能数的清,根根分明,还特别长,随着眨眼,像小扇子似的,直扇的她心底痒痒的。
撕不开娮姬,子午索性直接说了,“你能起来吗?”
“不能,”娮姬摇了摇头,她索性抬手按着子午的后颈,不让她动弹,又继续盯着人看的专注。
子午从没跟谁挨的这么近过,几乎都要脸贴脸了,她想转个头,但是后颈被按着,根本动弹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好像不受控制的跳的快起来了。
嘭嘭嘭,嘭嘭嘭。
“先生,”娮姬的声音低哑下来,耳鬓厮磨着,她说,“先生,我想亲你。”
子午睁大了眼,看着娮姬的脸一点点凑近,最后唇上一阵湿热,她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是被舔了一口。
娮姬眯了眯眼,想更深入一些,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但是下一刻,就被一道神力狠狠的打了出去,整个人栽水里,溅起一朵水花。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里浮出来,眼前已经没了子午的身影了。
娮姬呆愣在水里,其实刚才那一番动作,简直像是鬼使神差般,可是做出之后,她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滋味不错。
只是先生,你这样是脸皮薄?还是抗拒呢?
子午跑出来的时候撞到了斯言,斯言本想拉着她唠唠嗑,子午莫名心虚,三两句把人打发了。
心跳太快了。
像是别人的心似的。
子午捂着心口,脑子里一团浆糊,黏黏稠稠,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时候,心口猛的就是一疼,这一疼,把她红彤彤的脸给疼的煞白了。
魔将要在怨念和死亡中被孕育出来了,这是来自天道的警告,必须快些回不徵山了。
原本还想多待几日,但刚刚发生过那样让她迷茫的事,索性就不深思了,顺从天道所示回了不徵山。
其实也没什么好深思的。
那个亲吻,无论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还是真的心悦,都没有意义了。
她回应不了。
子午垂下眸子,眼底热潮一点点褪下。
将死之神,谈何情爱啊。
回不徵山的时候,路过了不周城,已经被一片海淹没了,她的小书店,还有钿姨都被毁了。
子午难受的整个人都发蒙,就算是神,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挫败。
不敢多停留,子午踏入了漆黑的不徵山中。
躺在法阵中后,子午突然感到这次法阵不同以往,就像是吃到了食物的猛兽,发出嗡鸣声,紧接着,比以往来的迅猛的疼痛,一下子将她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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