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宫门被人推开,“吱呀”一声,沉闷且刺耳的声音穿透了整座凤栖阁,伴着声响,一抹亮光撒进了殿阁之中。
王宪嫄无力再沮丧自己的困境,此时倒显得别样地平和,跪坐在凤案前,她正闭眼静休着,有人进来她也未动半分声色。
那推门而入的人一身侍官儿打扮,提着一个墨漆食盒,行着正步,看背影倒不似奴才样儿,反而彰显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出去。”
“侍官儿”正朝着王宪嫄走去,她突然出声,虽然语调淡淡无波,但还是惊得那人顿了顿前行的步子。
殿门再次关上,那人却没有离开,提着手中的食盒,他缓步行到凤案前,膝盖伏地,他依依将盒中的食物摆上了桌案。
“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那人没有遵从王宪嫄的吩咐让她很是恼火,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不禁怔住。
“是你?”
伪装成侍官的刘铄对于王宪嫄的惊讶一点也不奇怪,继续布置着食点,他脸上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你怎么会来?”
王宪嫄并不罢休,继续问他。
“玉儿想你了,托我来看看你。”
布置完了食点,刘铄依旧不紧不慢地替食盒盖上了食盖,之后又从容地将食盒放置在了一边,正坐于她面前,他缓缓抬头,才把久久未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拾起与她对视。
触上他目光的那一刻,王宪嫄没由来地觉得一阵疲惫,软下了满是戒备的身子,她连说话都带着一丝倦意。
“借口!你来,不过是想看我的狼狈罢了我的悲惨你已看到,你可以走了。”
毫不客气地,王宪嫄下了逐客令,可刘铄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执起就近案上的筷子,他在一盘糕点中挑拣着点心。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莲丝糕,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拣了盘中最精致的一块糕点递到她的唇边,脸上的表情淡淡,他的手却执着地保持着动作不肯变化。王宪嫄看着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怒火油然升起,挥手打开他的手,她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觉得我现在的下场你看得不过瘾,还想看看我更悲惨的状况?”
因着门外有看守,王宪嫄并不敢太放纵,压着声音,她却是狠狠地问着刘铄。
刘铄看着扫落在地的糕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王宪嫄,他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阴厉。
“对!我就是来看你的狼狈,我要看看,你当初抛下我所选择的爱情是怎样把你摧毁的。”
“你!”
王宪嫄被刘铄说得激动,一手拍在桌案上,一手挥来,眼看就要打到刘铄,却被刘铄轻易地接住,将她手腕紧紧握在手心中。
“放开!”
被刘铄抓住,王宪嫄羞愤地向他命令他却无动于衷,手上一用力,他轻而易举地将王宪嫄扯过了桌案,健臂拦腰,他已稳稳地接住她,将她揽进了怀里。
拥上她的身子,他整个人都隐进了她的颈窝里,嗅着她的体香,他叹息着哽咽出了晶莹。
“阿嫄,相信我,你难过,我依旧会痛彻心扉”
一句话,重重地打在了王宪嫄的心上,覆上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温度,一瞬,她便哭出了声
建康吴兴长公主府。
骏马飞奔,访客匆匆而来,机灵的小官儿认得那人骑的马匹是官家专用,毫不犹豫地上前迎接。
所来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刘铄的亲信德礼,此时他正拉着缰绳翻身下马,还未等小官儿跑到跟前,他已将手中的缰绳甩手给了小官儿,脚下的步子走得急切,任谁都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急匆匆地进入了公主府。
“咳咳咳”
公主寝殿中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嗽声传出,声音嘶哑,听得出病人已是病入膏肓之态。
“什么,皇后被软禁在了西山行宫?”
刘荣男原本还在侍候病重的夫君服药,乍听到王宪嫄被关的消息,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急忙追问着跪在堂下的德礼。
听得出来刘荣男此刻已带了几分怒气,德礼怕这怒溅到自己的身上,赶忙伏下了身子埋起了头,不让目光触到刘荣男即将吃人的眼神。
“是,陛下软禁皇后已经一夜了,主子一听到消息便命小的来通知长公主与将军,公主,将军,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皇后殿下吧。”
“哼!”
听了德礼的诉说,刘荣男将手中的药碗狠狠地剁在侍女呈着的托盘里,提裙起身,她厉声说道。
“皇后贤良淑德,助他刘骏登上帝位,他倒好,一得势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了!”
“夫人!”
听到妻子过激的言语,王偃也顾不得身上的病,起身止了刘荣男的话。
“天子至尊,你怎可妄称妄论。”
扫视了屋里众人一眼,王偃以眼神示意众人不可对刘荣男的话妄言,看向德礼时,他更是把头低得更深。
“你们都下去吧。”
吩咐完屋里的下人,王偃又特别对德礼说道。
“你且先回去禀你的主子,皇后之事,我与长公主已经知道,多谢他出手相助。”
“喏。”
王偃无怒无异的话让吴官儿愣了愣,他又不敢细问官家的话,便也只好作罢,磕了头应了声便退出了寝殿。
待德礼出了寝殿,刘荣男便把刚才没发出的气都发在了王偃的身上。
“就你沉得住气,女儿都受了这样的委屈,你还能安生地躺在这床上养病!”
“那也不能像你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当今陛下的不是吧。”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刘荣男重新坐到王偃的身边,赌气地要听听他能给出怎样的说法。
“咳咳咳”
咳疾来犯,王偃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刘荣男见状也焦急得顾不上生气,赶忙为夫君顺着胸口积聚的淤气。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王偃躺回了原来的位置,握住了妻子的手,他稍稍让她安心便继续说道。
“软禁皇后这样的大事,朝廷里一点风声都没有,皇帝却让消息传到了我们这里,你说他的用意是什么?”
刘荣男一惊,握紧了丈夫的手。
“你的意思是他要对付王家。”
“唉”
王偃哀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的说道。
“树大招风,我琅琊王氏,开基于两汉,魏晋兴起至今,每朝每代皆有我王氏子孙供于庙堂,几世的累积,王家的势力早已成了帝王心头的忌惮与忧虑,王家早晚都会历此劫难的,只是没想到,这劫难却是从我这儿开了头我们这位陛下,一向下得了狠心,刚刚杀了自己的叔叔,现在又要开始算计自己的枕边人了。”
“你这么说,陛下不会是要废后吧?”
刘荣男听了王偃的话,越加担心了起来,当今皇上的脾性,她虽摸不清也是知道一点的,刘家的男人,做事不留情面,下起手来一向狠绝。
“那倒不至于,阿嫄毕竟是太子的母亲,他不会轻易废后,而且他没有把这件事公告天下,就说明他并不想与王家硬碰。”
“那你的意思”
王偃笑了笑,抬起刘荣男的手,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夫人啊,以后你怕是要和我过闲居的生活了。”
刘荣男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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