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永不熄灭的火 > 正文 12.写信
    中午卸车时,韩文义说:“我妈让你中午去我家吃饭去,说烙馅饼。”

    高志远不好意思地说:“还竟去你家吃去,吃得我都不好意思去了。我家吃粮也将就够了,就不去了。”

    “还和我客气起来了,你不去,不怕我妈生气?”

    高志远想到大娘对他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他要真不去,她真会生气的。就只得说:“我去,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

    他俩顺村中走,路过高志远家,高志远到家告诉父亲去韩大娘家吃饭,便和韩文义一起去了韩文义家。

    一进门,高志远忽然发现韩文义家来了个姑娘,十七c八岁,细条身材,白净的脸儿,很俊俏,像个稚气的学生。

    韩文义介绍说:“我表妹,我舅舅家的,叫刘梦洁。”他又笑着向他表妹介绍道 “这是我的好朋友,高志远。”

    韩文义的母亲见高志远来了,便说:“快屋里坐。我给你们烙的韭菜馅馅饼,韭菜两头香,头茬和末茬韭菜吃着格外香,还不辣,大娘给你做的,你尝尝。”说着,便放桌子,端咸菜,又说,“我给你们烙的馅饼,就没做菜。”又端上一盘子馅饼来,说,“你和文义先吃吧。“

    高志远说:“大娘,一起吃吧?”

    韩文义的母亲说:“你俩先吃吧,干一上午活也饿了。我这还烙着呢,一会儿我和梦洁一起吃。”

    高志远和韩文义只得先吃。馅饼是荞麦面的,皮很薄,里面的韭菜馅似乎还露着,吃一口,香软爽口。每次来吃饭,他都非常惊羡大娘的手艺:她总是把各种普普通通的莜面c荞面做出让你胃口大开馋涎欲滴的美食来。不必说她做的蒸饺馅饼,就说那最常吃的做法也最简单的“苦粒”——就是锅里放少许水,烧开后,把莜面撒上面,煮一会儿,等水完全浸到面里,再用筷子轻轻地一搅拌,再焖一会儿,就做成了,别人做不是湿了成团,就是干了成面,而大娘做得盛在碗里是浑然一体,筷子一动,全是散粒。吃上一口,绵软而不粘嘴,松散而不干硬,似乎比饺子馅饼还好吃。

    高志远匆匆吃着饭,因为,是他来不能让他们娘俩和难得来的亲人一起吃饭,觉得很过意不去。他不时地瞟了一眼外屋,见韩文义的母亲在烙饼,韩文义的表妹在灶坑帮着烧火,她穿的白底粉红碎花的小褂,朴素而淡雅,正和她清纯而稚气相媲美。她一边烧火,一边看书,高志远看到她看的正是他借给韩文义的《我的大学》,不觉心里想:这也是个爱读书的学生。他赶忙吃完饭,说:“我走了,让大娘她们快吃饭吧。”说完下了地。

    韩文义的母亲说:“志远,吃饱了吗?”

    “吃饱了。”

    韩文义的母亲又说:“坐一会儿吧?”

    “不了。”说着,便走出了屋。

    韩文义把他送出来,说:“你怎么了?吃饭那么快,吃饱了吗?”

    高志远说:“吃饱了,我到这还吃不饱?”

    韩文义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几张馅饼,递给高志远,说:“拿上这几个馅饼,给我叔吃的。”

    高志远忙推辞道:“可不用拿了。”

    “不是给你的,是让我叔尝尝的。”硬塞他手里,便回屋去了。

    韩文义送走高志远,回到屋里。母亲和梦洁坐在炕桌前吃饭,梦洁把她刚看的《我的大学》敞着扣在身边的炕上。

    韩文义问梦洁:“你看那书有意思吗?”

    梦洁一边吃着饭,一边说:“我初中读过高尔基的《海燕》,写得很好!老师介绍过高尔基的三部曲,其中有《我的大学》,我刚看了一段,写得很好。”她又问,“哥,你是从那弄的这本书?”

    韩文义高兴地说:“就是从刚在这吃饭的那个我的好朋友高志远那借的,他的书可多了。他是刚高中毕业,成绩可好了,全县出名,因为病了,没能升大学,要不,就是清华北大的高材生了。可惜了,这回来干活来了。”

    梦洁听着他的话,脸上不易觉察的掠过一丝阴影,还是被韩文义看到了,他知道是因为她也初中毕业,舅舅不让她再读高中了,说:“女孩子识个庄稼字就行了。”她只得很不情愿地回来干活了。可能听到高志远的事,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韩文义立即说:“干活也一样,人家高志远回来,现在干什么活都是一把好手。就说割地,刚一割还追不上我呢,现在我追不上他了。有一回在三节地割谷子,那地是顺道的,胡兽医骑着毛驴回来,高志远一边割着地一边和胡兽医说着话,等胡兽医走到地头,竟发现没落下割地的高志远,就说:‘你割地真快,我骑毛驴都没落下你。’这事往开一传,就传成他割地骑毛驴都追不上了!”他停了停,看梦洁专注地在听,就又说,“头些日子生产队让他教夜校,哎呀,我给夜校代过一天课,那群大妇女可真难治,一点儿也不学,就张家长李家短三只□□六只眼的唠闲嗑,你说还说不了她。从高志远教夜校以来,那群大妇女都不闹了,都乖乖地像小学生一样学字了。他这教有一个多月了,那些大妇女都认二c三百字了。人要是有能耐,干啥都错不了。”

    韩文义的母亲插嘴道:“行了,你快让梦洁吃饭吧。你一说起志远,话就没头了。”

    韩文义不服的说:“妈,你说我这是不是都是实的?”

    “我没说不实。志远是好孩子,要哪套有哪套。要说那成分,他爸爸原是给崔大烟鬼当长工的,因为勤劳能干,崔大烟鬼吸大烟扎大烟针,无景不干,一下子把家败置光了。志远他爸爸置买了崔大烟鬼几十亩地,自己种。后来,自己种不过来,雇了个人帮着种。正赶上解放了,他家划个富农,而崔大烟鬼家落个贫农。你说,这人上哪说去。就这事关系到孩子什么事了,上哪说理去!”

    韩文义笑着说:“妈,你还说我呢,你这一说起志远来,不也没完没了吗?”

    韩文义的母亲感叹道:“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

    他们娘俩数说着高志远的好处,刘梦洁静静地听着,吃完饭。刘梦洁跳下地,说:“大姑,你歇歇吧,我收拾碗。”

    韩文义也说:“我帮你收拾。”说着,往厨房端碗c盘子抹桌子,搬桌子,刘梦洁刷碗刷锅,抹锅台一会儿,便收拾完了。

    刘梦洁进屋,又拿起书来,向韩文义说:“哥,我拿回去看看,看完给你送回来。”

    “我没看完呢,你拿去,我看什么?”

    刘梦洁笑着说:“你不说你那好朋友那书多了吗?你再去借一本看呗。”

    韩文义自豪地说:“就是嘛,他书可多了,四大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反正多了。你拿去看吧,我再去借。不过,你可别弄坏了,那是借的。”

    刘梦洁笑着:“我怎么也比你爱惜书。”

    书被刘梦洁拿走了,下午,韩文义向高志远说:“你借我的《我的大学》让我表妹拿去看了,她说看完就送回来。你还得给我拿本书来。”

    高志远说:“下午收工,你自己跟我去挑吧,你乐意看哪本就拿哪本。”

    晚上卸了车,韩文义便跟着高志远去了他家,把他满满一大纸箱子书翻了个遍,找出了一本《林海雪原》,高兴地拿回了家。

    高志远晚上去夜校时,发现刘月芬和黎巧芝两人手牵手的来了。她俩很少来夜校,因为她俩都是初中毕业生,不需要扫盲。

    她俩走进屋,径直走到高志远面前。刘月芬拿出高志远借给她的《青春之歌》,递给高志远,说:“我看完了,还给你。”

    高志远随意问:“书怎样?看下去了吗?”

    “很有意思。”

    “林道静的生活道路很坎坷,遇到很多挫折”高志远本想给她提纲挈领地引导引导,可看刘月芬的眼睛四顾巡睃着,透露着惶恐的神情。他明白她是怕人说闲话,便说,“不过她很坚强,终于锻炼成了无产阶级战士。”便结束了谈话。

    刘月芬回身要走时,又怯怯地说:“你明天再给我拿一本来,我来拿。”说完,转身走了。

    她走时,东瞧瞧西看看,可能是在找黎巧芝,却不见她的踪影。这时,高志远也下意识地找刚才还在身边的韩文义,也不见了。他明白了,一定是韩文义叫走黎巧芝,给她信去了。

    果然,高志远猜测得没错,韩文义看黎巧芝来了夜校,便急忙到她跟前,用胳膊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就走出了教室。走不多远,回头看,黎巧芝也跟出来了。他便等她到了跟前,心急地说:“好几天没见到你,想死我了。”他听她并没回话,就又说,“你想我来吗?”

    黎巧芝喃喃地说:“想”

    韩文义忙从兜里掏出信来,递给黎巧芝,小声地说:“信。回去看。”

    黎巧芝接过来,忙揣进兜里。这时,见刘月芬已走出来,正在四顾地找她。她便说:“在这呢。”

    刘月芬快步走过来,韩文义只得怏怏地回了教室。

    到上课的点儿了,高志远便点名,开始上课。他把厨房用具名编成的顺口溜写在黑板上:

    锅碗瓢盆,刀叉勺铲,

    盆盆罐罐,杯盘碟盏,

    笤帚炊帚,擀杖面板,

    厨房用具,样样齐全。

    今晚学习厨房用具名称最后五个字:“厨房,具,齐全”,他布置社员写这五个字,写会后,复习厨房用具顺口溜里面所有的字,下课前要检查。现在,又有一项新的规定:检查不会写的,下课后要留下来,至到写会才能走。这不是高志远规定的,是社员们自己规定的,说为了学会字,就得严格点儿。

    大家开始写字,屋里又响起一片“嘁嘁喳喳”的声音,听去像有些乱,但细听,都是在嘟囔着顺口溜写字的声音。高志远一边课间巡视,一边对个别人进行辅导,听着这如细雨滋润禾苗,如蚕咀嚼桑叶的“嘁喳”声,感到很欣慰。他看着大家写着“锅碗瓢盆刀叉勺铲”,脑海里浮现出厨房里的各种用具他突发奇想,能否让大家把这些字写成小纸块,贴在家里厨房使用的工具上,这样,每当一进厨房,这些字不就历历在目,不就一边干着活,一边复习着字了吗?这既不费什么功夫,也很简单,他们这些字都会写了,不过就是写在纸块贴在工具上,都能做到。他为这一突发奇想而高兴。

    检查完字,要下课时,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厨房用具名称,大家都会写了。不过,这些字很难写,还不常用,以后就得经常复习,不然过些日子会忘的。所以,我想了一个简单易行的办法,既能让大家记住这些字,还不费什么力气”

    魏金花已等不及了,插嘴说:“什么好法,你快说吧。”

    “大家回家,把这些厨房用具名都写在小纸块上,把它贴在厨房里的用具上,这样,你一进厨房,就能看到这些字,就能复习一遍,就不会忘了。”

    魏金花立即说:“这法儿好,又捷便又省事,还能记住这些字。”

    胡国栋也说:“真是窍门遍地跑,看你找不找,这法儿好,大家都得照着做。”

    程队长也说:“大家说,这样行不行?”

    大家纷纷说:“行。”“为了自己学字,还挺简单的,行。”

    程队长严肃地说:“那好,大家都同意,回家就都把写好的纸块贴在厨房用具上,给大家三天的时间,第四天我们检查,没贴的”

    魏金花打趣道:“没贴的,让队长去给贴去。”

    程队长也笑着说:“美的你!没贴的扣工分。”

    魏金花道:“你就知道扣工分!”

    有的社员接口说:“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嘛!”

    程队长也打趣道:“就是嘛,一动命根,就让干嘛就干嘛了。”

    下课后,韩文义和高志远一边往家走,韩文义说:“你真是天师过河不用船——自有法渡(度),你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好办法呢?是读书读的,还是天生的,我都有些嫉妒了。”

    高志远说:“我还怕社员们不愿意贴呢,好好的用具贴上纸块嫌寒碜。”

    韩文义道:“那在把上帖块纸有什么寒碜的,干着活还学了字,一举两得的好事,谁不愿意?”

    高志远忽然想到了信,问道:“你把信给她了?”

    韩文义高兴地说“给了。”又有些担心地说,“不知道什么时间给我回信。”

    高志远安慰他:“你的信她接了,就一定会给你回信的,等着吧。”

    韩文义笑着说:“我按你写的原样抄的,只是最后加了四句:

    信走如鸟飞,

    不知何日归;

    鱼儿盼大海,

    我盼信早回。”

    高志远说:“真有你的,成了诗人了。添得好,很有趣味!”

    他俩说着,已到了韩文义的家,韩文义便回去了。

    高志远回到家,照样先写完当天的日记。写完后,却没睡觉,想到刘月芬晚上还书,让他明天再给她拿本去,这正好是写信好机会。他可以把信夹在书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就传给她。可要不要给她写信,他犹豫起来。一想她给他送干粮那清澈如水的渴望的眼神,想到她欲罢还休欲拒还迎的神情,分明说明她是爱他的,是等着他回应的。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胆小如鼠,前怕狼后怕虎呢?虽有农村传统的壁垒,有她母亲的阻隔,可是,正如韩文义所说,如果他们真心相爱,生死不渝,谁又能阻挡得住呢?想到这里,他便找出纸来,开始给刘月芬写信。当她写上“亲爱的月芬”时,又停住了,下面的话该怎样说呢?这是第一封信,能就把心里想的都一古脑儿写给她吗?怕不太好吧?第一封信,怎么也得先客套地说说,随着心情的交流,再不断地深入诉说自己的感情吧。那又该怎样说呢?忽然想到她给他送书时,他想给她说说书的内容和主题,可人多眼杂,没能说,这信里不正好说说吗?对,这样还有写的,有话说,还显得自然,即使信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隐私。对,就这样写。他便按这思路写起来。

    亲爱的月芬:

    今晚你给我还《青春之歌》,本想和你好好说说这本书,却因夜校人多,不便说,没能说。今天给你写信,想和你谈谈这本书的内容和它的价值。

    主人公林道静出身于官僚地主阶级家庭,生母因是佃农惨遭迫害至死,自己也受到了异母的百般□□和虐待,为了反抗不幸的命运,她毅然离开罪恶的家庭,走上社会寻找生活的出路。可是,却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她自杀未遂,教书被逐,寻找职业四处碰壁面对重重的挫折打击,林道静并没有放弃,尽管前行的路充满坎坷,尽管她知道这条路艰辛异常,她咬紧牙关,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成为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林道静最值得我们学习的是她的坚强,百折不挠的精神。我们生活中也有困难,挫折,痛苦,我们就应该向林道静一样,勇敢地克服困难,不断前进!

    以上是我读《青春之歌》的一点体会,与你交流,希望你也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让我们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就说这些吧,盼望你的回信。

    写完后,他又看了两遍,觉得还算满意。其一,字数不多不少,就算适中。因为字数太多,显得冗长,令人生厌;而字太少,又显得对人不尊重。其二,从内容上看,像是没谈爱情,但却是一片真情流露,心灵相撞,能不碰出爱情的火花吗?

    第二天晚上,刘月芬果然如约去了夜校,而且是一个人去的,没有约她的好伙伴黎巧芝,这明显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高志远便装作坦然地把书递给她,说:“我给你拿本《红岩》,很感人的一部书,你看看吧。”

    刘月芬拿了书,说声:“谢谢。”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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