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泽山巅,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闷雷滚滚,一股恐怖的气息自九重天外弥漫开来。
“这是...”,无忧望着天际,眉头微皱,掐指算着。
“小天劫!”,降灵惊得蹦起来,紧张的躲在无忧背后,咬着手指说道,“我,我,还没准备好呢?不是分明还有一百年么?为何提前降下来了?”。
天色昏暗如墨,片片乌云聚集,酝酿着胆战心惊的雷势,就见一根通天彻地的紫色雷柱剧烈闪耀,足有手臂粗细,内中雷弧波涛汹涌,骤然劈向了孤月峰!
降灵不明所以的抬头,一脸震惊,“怎么会是孤月峰?!仙子分明还有两百年才到小天劫!”。
天劫神雷劈过,仿佛刺入魂魄的疼痛,生生把躯体撕裂成两半似的,孤月峰存在的气息顿时变得虚弱。
“九道神雷,仙子根本承受不了!”,降灵着急说道。
雷光驳驳杂杂,如同纵横阡陌,笼罩着天空,紧接着又是一道紫雷劈下,就仿佛惊雷响彻在心底,引得降灵不由瑟缩了下,扯着无忧的袖子,“神君,救救她!”。
“天泽山,仙气浓郁,灵药仙果这么多,三百年的时间,难道,她连小天劫都躲不了吗?”,无忧冷哼,长发在烈风里翻卷着,锦颜肃目,眼眸如深渊沉寂。
孤月峰,连一丝仙力的波动都没有,经脉仿佛被残酷的抽出,碾过骨骼,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过周身,这苦楚远比当初飞升仙界还要痛苦百倍!
“神君,仙子初登仙界便是仙力浅薄,三百年来,她何尝去修炼过”,降灵红了眼睛,顾不得许多地喊道,“三百年来,日复一日,她做的,就是坐在崖前等你!”。
惊雷声有如平地炸起,石破天惊,激的无忧晦暗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她仰头望着浓云滚滚,一道紫色天雷再度劈向孤月峰。
她的气息,微不可察。
降灵着急,化作一团赤焰,作势往孤月峰遁去,无忧虚空而握,把降灵拉回来,“以你的仙力,去也是送死!”。
降灵咬牙说道,“你因为璇玑的死而恨她,可她又有何错!
纵是错,你也罚了她三百年!
就算你不肯原谅她的错,难道,就要让她魂飞魄散吗?!”。
无忧沉脸,把降灵扔在一旁,斥道,“老实在这呆着”,说罢,身影如电的朝孤月峰激射而去。
漫天都是紫色天雷,仿佛劈开了身体的每一寸,原来这仙界的神雷比在下界受的天雷还要厉害许多。
清胥挣扎着扭头,竭力往忘忧阁看去,纵是死,也只盼能再见她一面。
她惨然而笑,就见到一道墨影自忘忧阁遁来,她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紧接着,眼前的神雷在她如墨的眸子里闪耀着可怖的紫芒,她,再也,无力抵抗了。
无忧出现在她身边,伸手朝天抓去,剩下的五道紫色神雷悉数进入体内,她闷哼一声,脸色微白,抬手一道赤焰直冲云霄,刹那间,浓云烟消云散,天朗气清。
无忧低头,看着地上毫无气息的人,搂过她的肩,握手把脉,微弱的几不可察的脉搏。
怀里的人,脸色白的没有血色,唇咬破了,鲜血沾染,添了别样的艳色。
她的身体骤然剧震,胸前起伏,双眼猛地睁开,伸出手,死死抓住无忧的衣襟,直视到无忧的眼底,嘴唇嗫嚅。
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口,只是手抓的那么紧,那么紧,不想放开。
她咬的唇都破了,半响,方缓缓闭眼,眼角坠下一滴泪,寂静无声,唯有轻颤的唇,泄露出她的痛苦和哀叹。
臂弯是满头的银发,如霜似雪,似月光铺泄,鬓边有一缕断掉的,是被逐日斩断的地方。
逐日斩断之物,万年不生。
无忧想起涅槃当日,她站在剑前,银发翻飞,一滴泪,落在逐日剑身。
她的错,难道惩罚三百年还不够吗?
她的错,难道要灰飞烟灭,才能弥补吗?
待清胥醒来时,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底,她缓缓坐起,手里空空的,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虚幻,唯有周身彻骨的疼痛在提醒着,九天神雷劈下的后遗症。
降灵在门外探头,睁着眼问道,“仙子醒了”,
清胥虚弱地轻笑,靠在床头,柔声道,“降灵,你来了”。
降灵走进来,皱着小脸看她苍白的肌肤,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来,里面堆满了仙丹灵药,说道,“神君让我送来的”。
清胥怔然不语。
“神君说了,若是天泽山的人,连小小的神雷都挨不过,传出去丢人的紧”,
“是么?”,清胥低头轻叹,“原来她不想让天泽山成为笑话才出手救我”,
降灵不由分说把仙丹都推到她跟前,劝道,“就算你仙基浅薄,只要多吃,一定会厉害的”,
清胥把仙丹又推给降灵,“那小仙君不吃么?”。
降灵赧然一笑,“你且放心,我够吃呢,这些仙丹灵药不算最好,但足以让你提升到上仙品级”,
“有劳小仙君了”,清胥柔声说道,她坐在榻上,手抱着双膝,偏头往窗外望,孤月峰没有她的身影。
“仙子,神君跟我们不同”,降灵突然凝重说道,
“她是神,与日月山川同寿,数万年不灭,而我们是仙,千年大天劫,万年神劫,许就陨落了”,
“好比我们是凡人,而她是修士,两者的寿命不可同日而语,是么?”,清胥沉声道,
降灵点头,“八荒六合,四海之外,何处去不得,你又何苦守在孤月峰,耗尽寿元”,
清胥摸着她的头,眼眸微黯,缓缓说道,“你还不懂”,
数百年前,那人曾指责她从不曾明白的东西,如今,她懂了。
朝云殿
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罗袍,下穿黑铁甲,足踏花云靴,雄如天将,走进朝云殿,腰后挂一小鼓和小锤,声如洪钟,“雷神甫骋,拜见帝后”,
常羲正卧在榻上,神情不虞,缓声道,“平身”,她微抬眼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甫骋答道,“如帝后吩咐,已提前降下小天劫神雷”。
常羲坐起身来,手臂处的一点殷虹灼的她眼睛疼,指腹拂过,那点红痕便消失了,只剩下雪白如玉的肌肤。
“她可死了?”,常羲接过仙娥递来的茶,轻抿了口,问道,
甫骋迟疑了下,说道,“第四道神雷降下时,就奄奄一息了,本绝逃不过第五道神雷的,但,但是...”,
“说下去”,常羲握茶的动作微顿,沉声道。
“神君出手,接了剩下的五道神雷,散天劫,末将不敢冲撞”,
茶杯重重放在案上,甫骋低头,面露惧色,半响,常羲才低声说道,“退下罢,今日之事,莫要给旁人提起”。
“是”,甫骋应道,领命退下。
“看来并非对她恨意十足啊”,常羲轻叹了口气,秀眉微蹙,侧首对仙娥吩咐道,“禀给天帝,本尊要去东海住一阵子,让他今夜不必过来了”。
凤族
无忧领着降灵到凤族的时候,就见一个五六岁的丫头,穿着大红色的褂子,飞似地奔出来,杏眼圆睁,白嫩嫩的脸蛋,看上去乖巧可爱,玲珑如玉。
她左右看了看无忧和降灵,眼睛定格在降灵脸上,扁着嘴,委屈的喊了声,“娘”,
降灵打了个哆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小夭抱在怀里,亲热的亲着她的脸蛋儿,嚎道,“苦了我的娃啊”。
一大一小哭作一团,吵得凤烈皱眉,侧首对无忧说道,“当日神君亲自把小夭送来,故她出世后,本王特地遣人告知神君。
只是小夭以梧桐祖树孕育而生,作为凤族的族人,自是要留在梧桐祖地”,
无忧点头,应道,“梧桐祖地对小夭有好处,留下也无可厚非,只是本神君想带她去天泽山玩些日子,如何?”,
凤烈语塞,但无忧所言并无道理,不好反驳,只得应下。
无忧就领着欢欢喜喜的降灵和小夭回到了天泽山。
回去没多久,无忧就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降灵本是数千年前妖皇的仙兽三足金乌,在妖皇陨落后,强行将一丝魂魄寄体在黑鸦体内,故黑鸦随着无忧涅槃而生后,降灵便也回到了仙界。
降灵的仙力不低,只是懒于修炼,回到仙界后便化作十岁的模样,虽然好吃懒做,但降灵好歹还是听人话的。
可眼下的小夭,看着玲珑乖巧,十足是个混世小魔王,把忘忧阁翻的乱七八糟,无忧看她把簿子撕的七零八碎,眼皮直跳,忍无可忍的把小夭扔去了孤月峰。
忘忧阁总算是清静了,无忧扶着跳不停的额角,泡了一壶茶,手握着仙籍,惬意卧着。
降灵和小夭的尖叫不时从孤月峰窜入云霄,两人闹得不亦乐乎,无忧偏头往孤月峰望去,无奈的轻摇着头。
趁着两个惹祸精不在,无忧便去了一趟青丘,把正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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