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鸳鸯乱
弘德殿内，听了消息的杨太后，心思浮动，对面的卢馨儿随意落下粒黑子，满含戏谑的目光望向杨太后，“我刚说什么来着，这局棋下不完，最后还得让尚书令来陪娘娘下。”
“就你话多。”
杨太后脸微红，心不在焉地盯着棋盘，捏着手中的白子久久不曾落下，“时候不早了，你今晚别出宫，在宫里住一宿。”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她哪能听不出来，卢馨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起身笑道：“多谢娘娘，儿先告退了。”她常来宫里，因为杨太后的挽留，偶尔也有留宿。
“孤让秋桂领你过去。”杨太后说完，转头喊了声秋桂，“带卢王妃去明华殿西厢安歇。”明华殿西殿，是卢王妃在宫里常歇息的地方。
秋桂应了一声，领着卢王妃出了弘德殿的大殿。
“娘娘，大殿里有点凉，要不娘娘先回东暖阁。”杨中侍上前劝道。
杨太后没有动，“不必了。”想到张婴是为了什么事来，对杨中侍道：“傅悦那老东西应该还在宫门口候着，你把他老子娘送出去。”
“现在？”杨中侍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太后点点头，“没错，就是现在，你赶紧去。”顿了顿，又叮嘱一句，“记着，别让他们在路上碰面，要不孤唯你是问。”
“奴婢明白。”杨中侍猜到杨太后的心思，忙不迭地出了大殿，朝慎训司走去。
杨中侍离开半刻钟不到，就见郭端带着张婴进了弘德宫的大门，郭端正诧异怎么没看到杨中侍，却见内侍小金直接走了上来，“有劳郭中侍了。”
然后朝张婴行了一礼，“给令君请安，娘娘在殿里候着，请令君进去。”
张婴看了眼已经抽苗窜个头的小金，问道：“你师傅呢？”小金是杨中侍的徒弟。
“师傅出去办事了，不在殿内。”小金微垂下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婴见了，收回目光，举步往大殿走去，后面的郭中侍刚要跟上，小金一步当先拦在其面前，轻声提醒道：“请留步，娘娘只见令君。”
一听这话，郭中侍面色顿时有些讪讪的，没再往前走。
张婴走到大殿前，下意识伸手去捏眉心，只是刚抬起便放了下来，停顿了片刻才进入大殿，但见杨太后坐于上首，身前放着一副棋盘，一见到他未语先笑，“你来得正好，这盘棋刚下到一半，你过来接着下。”
张婴稍稍愣了下，却很快回了声好，大踏步走了过去，瞧着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双方还在布子阶段，显然是刚下没多久，屈膝跪坐下来，从棋盒里抓了粒黑子，“你先落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杨太后看了眼张婴，落下手中的白子。
这正是她刚刚迟迟未落子的缘故。
张婴随之落下一粒黑子，没有说话。
杨太后见了，也不再多言，专心下棋，棋盘上你来我往，黑白相间，相互厮杀，难分胜负，胶着的状态持续有一刻钟左右，到底黑子胜出一筹，最终数棋子的时候，赢了五子。
一串哗啦声响起，杨太后伸手搅和了棋盘上的黑子白，语带抱怨道：“你就不能多赢点，或是干脆输一局。”
“我记得，上回让你赢了一局。”
“上回都过去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
“我记性一向很好。”
“那你说说，你这次有多长时间没进宫了？”杨太后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刚才人都来了，还在大殿门口徘徊了一下。”说到最后，语气微微上扬。
“许久没来了，近乡情怯。”张婴撇开眼。
杨太后听了，轻哼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你许久没来了。”
张婴没有傻到去分辩，喊了声珍娘，“听说你今天下午宣了傅家的王老夫人进宫，现在已经很晚了，老夫人年纪大了，留宿宫里也不习惯，要是没什么事，你就把人送出宫。”
“已经送出去了。”
“什么时候？”张婴抬头看了眼杨太后。
“刚才呀，你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我吩咐杨中侍亲自去把人送出宫，”
杨太后目光紧紧盯着张婴，看到张婴变了脸，她的心情就很好，“五郎，我发现了，以后要你进宫，不能派人好声好气去请你，只能是我把你在意的人叫进宫，关上几日，你准会乖乖进来。”
一听这话，张婴当场黑了脸，直接起身就要往走。
“不许走。”杨太后娇喝一声，起身拦在张婴面前，“你要是走了，我明儿就把清妃接进宫，让你几个月都见不到人。”
张婴盯着杨太后，细长的桃花眼微眯，“珍娘，你让开。”语气平静，但眼睛里的冷意，却令杨太后心头微微一颤，这是张婴动怒的前兆。
张婴几番绕过杨太后，却让杨太后接连拦住去路，张婴刚要伸手去推，杨太后直接扑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他的腰，“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瞧你就生气成这样？”
“五郎，我想你了。”
张婴哪怕知道杨太后素来语出惊人，没羞没臊，然而听了这话，依旧心头触动，十分怒气登时去了七八分，许久，伸手摸了摸杨太后的肩头，“以后不要这样了，最近，的确是事有点多。”
“不要这样是哪样？是不要把人关在宫里？还是不要开玩笑？”杨太后仰头问道，后面的那句借口，她只当没有听到，没得给自己添堵。
“两样都不要。”张婴对上杨太后一张涎皮的脸，神情中尽是无奈。
“好，都听你的。”杨太后说完，拉着张婴回到榻席上，重新坐下来，“不过这回，的确是傅家不识抬举。”提起这个，杨太后仍难掩气愤。
先是傅悦拒绝，他那个老娘更是不好说话的人。
她可没有耐心和她多说，直接把人关进了慎训司。
张婴看了眼杨太后，头痛道：“你怎么不说，是你强人所难，要我是傅子畅，我也不会同意。”
杨太后听了，凑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张婴，“横竖在你眼里，都是我的错，是不是？”
“就事论事，我也不愿意新平去傅家女学，要真是个好学的，也就罢了，新平明显不喜诗书，你何必让她去受那份罪，女学先生严苛，不比你请的女师，她能随意把人气走，要是真挨了打，你到时候心疼不说，还得找碴。”
“你以为我想让她去，还不是她天天闹腾，没法子只得送她去。”杨太后横了张婴一眼，也一肚子委屈，“我知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担心她进去影响清妃？”
“是呀，两人不见面还好，一见面无事还得吵几句，要是天天在一起，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张婴承认个干脆，杨太后直接气得个倒仰，伸手朝张婴的腰侧掐了一把，凑近前唬着脸道：“我看，你就是来气我的。”话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又透着似嗔还休。
丹凤眼微挑，眼波里情丝翻滚，似能把人淹没，唇角上扬，方才紧咬的唇，尚遗留有水泽，越发衬得娇艳欲滴，含着薄怒的脸庞，另有一种风情，令人眼热心动，那截白皙如同上好的美玉，细腻滑手。
灯花爆破，火焰猛地往上一窜，火光越发明亮。
试看：夜色正浓分付谁，宫漏迢迢春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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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曦在二月中旬的第一天见到了来女学里的杨昭训，一同来的还有德阳县主，在那一辈子里德阳也进了傅氏女学，只是她身子弱，迟了两年才入学。
如今卢王妃让她早入学，大约是为了陪杨昭训。
这样一来，她们这一组的人员就超标了，好在案几够大，分出一个位置，也不会显得特别拥挤，并且当天又添了一名辅导，新的辅导姓卢。
杨昭训大约是被告诫过，至少前面三天，一直都很安分，并且，连往日里凡事要掐尖争强的傅仙姬，也老实了下来，整个课堂，可以说出现了难得的相安无事。
第四天上午的诗经课，是由傅女师教导，复习这两天新学的《周南·桃夭篇》，大家跟着傅女师一起反复朗诵。
“先生，我要如厕。”杨昭训又一次站起来，朝着傅女师大喊道。
突然被打断，傅玉英皱了下眉头，一堂课半个时辰还不到，杨昭训已经去了四次厕所，“马上就要下课了，等下课了再去。”
“先生，我忍不了。”杨昭训憋着张脸，双手抱着肚子，那急切的模样狠不得立即冲出去。
傅玉英见了，只得道：“让卢辅导陪你去。”
一得了这话，杨昭训立即冲出了课室，卢辅导忙起身跟上。
张曦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过了好一会儿杨昭训和卢辅导才回来，杨昭训一脸得意洋洋，似斗胜的公鸡，卢辅导却是脸色很不好，一瞧就是气得不轻。
“你今日是怎么了？吃坏了肚子？”到了课间休息，张曦问杨昭训。
杨昭训笑嘻嘻地回道：“才没有，我好着呢。”
一听这话，张曦哪还猜不到，明显是杨昭训不想上课，通过上厕所来逃离课堂，恐怕刚才卢辅导还找了一圈人，张曦想了想，打算劝一劝，只是杨昭训的性子，单独的劝说，越劝反而越抵触，
张曦手里拿着本诗经问道：“这篇桃夭，你背熟了吗？”
“还没。”
“前面的那五篇了，会了多少？”
“都不会。”杨昭训答得理直气壮，“好多字，都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说完，目光不善地盯着张曦，“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只是告诉你，我都会背了。”
张曦没有一点欺负小孩子的自觉，她知道杨昭训争强好胜的性子，于是又刺激道：“不会背也没关系，最多下半年，你再重学一次，对了，你要是考试通不过，下半年，我们就不在一组上课了。”
“什么意思？”
“学堂每半年有一次考试，考试通过才可以升组，通不过，就得留在原组，我肯定是能通过考试，至于你，什么都不会背，要通过考试就难了。”
“谁说我通不过。”
杨昭训色厉内荏道，瞪圆眼望着张曦，片刻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张十六，你等着瞧。”杨昭训整个人气呼呼的，一上午都没有再理张曦，但后面的几节课，杨昭训却也没有在课堂上打岔要去上厕所了。
下午散学的时候，杨昭训毫不例外被留了下来。
张曦和张娥走出学院后，瞥见国舅夫人秦氏往傅女师的住所走去，看来傅女师没打算轻轻揭过，提前派人通知了家长过来，杨昭训今日得遭罪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杨昭训长长记性。
在张曦看来，她的激将法，只是一时的效果，过后，杨昭训就会抛诸脑后，而且今天的行为，若不制止，稍有懈怠，后面杨昭训胆子养大了，只会变本加厉。
“阿眸，你回张府还是去瑶光寺？”
“去瑶光寺。”张曦回道，“今日不和你一起了。”
张娥点头含笑，“那明儿见。”
“明儿见。”
姐妹俩作了别，张曦带着岑傅姆和陈荷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出了衣冠里。
如今正值垂柳挂丝时节，洛京城中的柳树最多，走到哪，都能见到柳絮翻飞，四处飘荡，因张曦对柳絮过敏，一上马车，岑傅姆就急忙把车窗帘放了下来。
“田疾医说过，只要不接触到柳絮就没事。”岑傅姆收好油纸伞，“仆已经交待了，马车从铜驼街走，不经过里巷，这样一来，路上的时间会长一点。”
“听阿姆的安排。”张曦实在不想再经历上次那份骚痒，有些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她都忘记，她对柳絮过敏一事。
瞧着岑傅姆去拿点心，张曦忙出声道：“阿姆，我不饿，不用摆了。”
眼下白昼渐长，张曦回到瑶光寺时，天色都还没有黑。
进入山门，回到尼院，法护表兄一如既往在寺里陪着阿娘，自从知道阿娘有意向，给她和法护表兄定亲后，她对这位表兄就开始敬而远之，实在害怕阿娘乱点鸳鸯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