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妇人,虽说是我的义母,却堪比仇敌。我怎么也忘不掉幼年的我只因翻看了义父的藏书便被她打的血肉模糊,又让我罚跪到天明。
我一声冷笑,道:“义母不想见到我,却不得不见到我,可真是受委屈了。”
义母颤抖着,连声道:“不敢,不敢。如今娘娘最得皇上圣宠,我一介民妇,岂敢委屈……”
我再不想与她多废话一句,不再理她,只径直向义父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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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领着我穿过一座石山,后面便有一间厢房,由义父住着。我站定,一推门,只见义父正坐在里头,逗着一个小女娃娃玩。听见门响,两人双双抬头看我,义父一怔,那小女娃娃急急的跑过来,刚要扑到我的怀中,却又停住了,张了张口,唤了我一声“如烟姐姐”。
这小女娃娃正是义父与义母所生的嫡女儿罗寒依,我的妹妹,今年十四岁,却已很是懂事。虽说寒依是义母所生,但博闻强识,善良纯真,与义母半分不相像。因着是同我长大的,寒依一直便依赖我。
自从知道我换了身份、再不能日日与她相见,寒依哭了好久;这次见我回来,却没有再哭,只是眼中略有一丝泪光,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我摸着寒依的头:“妹妹近来清瘦了。”
又听义父轻轻喃着“颜月”,一滴泪水便要流下来。我忙跪在义父面前,道:“女儿秦如烟不孝,一入宫门,便再不能为义父尽孝。”
义父微微一怔,才回过神来,忙扶起我,道:“娘娘不该跪我,快快起来。”让我坐在椅子上,义父又失落道,“如烟……如烟便如烟罢。不论是颜月还是如烟,你都是我的女儿呵。”
听罢这话,又想起这些日子在宫中被人陷害无依无靠,我的泪水好似断线之珠,落个不停:“如烟本是父母双亡之人。若没有义父相救,如烟早已不在这里。虽说如烟不能在义父身边侍奉,但一定会向皇上进言,保义父一生荣耀。”
义父的眼中满是泪光,但依旧努力笑着,道:“皇上让我入朝为官,品级不高却赐我这样好的住宅,让我们一家进京居住,我怎会不知这都是因为你竭力进言。虽说我曾与贺丞相共事,互相之间有些过节,丞相一直有打压我之意;但皇上待我却是信任得很的。”
我点点头,道:“如此,女儿便放心了。”
又与义父和寒依说了些话,天色渐晚。正此时,许大忙忙慌慌的进了来。义父见了,不由疑惑:“怎的这样慌慌张张?”
许大道:“老爷,大小姐,二小姐,昆昌王……昆昌王过来了,说今晚便在我们罗府用膳了。”
听闻昆昌王爷驾临,义父赶紧应答了下来,匆匆去吩咐厨房一定要好好招待。义母也忙慌慌过来领了寒依妹妹回了她的闺房,整间房中就留下了我一个人。
按理说皇上御驾亲征,昆昌王应该与皇上随行。怎的现下却来了罗府?
“怎的一个人在这儿发神,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响起来,打破了房间的平静。
我被唬了一跳,忙抬起头。见来者正是昆昌王,我起身欠了欠,道:“眼见大央与安陀便要兵戎相见,王爷不随皇上前往边塞,怎的想起光临寒舍了?”
昆昌王道:“罗大人入朝为官前曾是本王的门人。听闻大人抱病,本王很是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转而道,“倒是美人,怎的不在乾坤宫,却在罗大人府上?”
我面不改色,道:“义父抱恙,贱妾得皇上恩准,回家探病。”
昆昌王的脸上挑起一抹笑意:“如此说来,你我倒是志同道合了。”
我别过头去,恨恨道:“王爷得鱼忘筌,何来与如烟志同道合一说。”
“得鱼忘筌?”昆昌王步步过来,在我面前停住了,“这话可就是在冤枉本王了。本王救了你性命,怎的便成了得鱼忘筌之人了?”
也是,那日我在拱桥上不慎落水,确是昆昌王救的我性命,又把此事去向皇上禀报的。
看着昆昌王向我挑眉一笑,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外面有人唤着:“老爷请王爷过去就餐。”
昆昌王看了看天色,应答道:“本王这就过去。”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我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坐下。
往事一幕幕浮上了心头,压得我喘不过气。当初是他狠心要与我恩断义绝,如今我已是皇上的妃子,他又待我如此暧昧,究竟是何居心?
夕阳透过窗子洒下来,斑驳落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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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安排好了宴席,是在主房的大厅里进行。我落了坐,却见昆昌王爷就坐在我的对面,一抬头便能四目相对。我只觉得尴尬,频频别过头去。而昆昌王却好似乐此不疲的样子,不停的重复着这四目相对。
谈笑间,昆昌王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泛起了红晕,说话也不再紧紧有条。正此时,我意欲更衣,便先行独自退下出去,但听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紧紧跟随着我。我加快了脚步,却因不熟悉这里的路而绕进了一个树木丛生的黑黢黢的地方。身后的脚步声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倒让我心中越发害怕起来。今日宴请昆昌王,也有许多不相干的人进来。若是那些人……
突的,前面没了去路。没法子了,我急急回头,却见来者正是昆昌王,醉醺醺的跟在我身后。我一怔:“怎么是你……”
“颜月……”却见昆昌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眼中似有眼泪,“颜月,我忍的太久了,我忍的太久了。”
我一惊,忙甩开他的手,道:“你这是何意?我可是你皇兄的女人,你休得无礼。”
却见昆昌王一个踉跄过来,道:“是,秦如烟是皇兄的萱美人。可你别忘了,罗颜月,是本王的青梅竹马!”
我忙向后退去,道:“亏王爷还记得罗颜月。只是自从那日王爷说已经厌倦了颜月,让颜月改名换姓为秦如烟前往边塞献艺,罗颜月便已经死了。王爷可忘了,是你亲自为颜月发的丧。而我秦如烟素来便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昆昌王再次抓住了我的手,恨恨道:“胡说!你是本王的青梅竹马,是本王的……如若……如若不是皇兄的意思,本王又怎会放手,又怎会放手让你去本王的亲皇兄身边!本王已经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单独见你一面,你却狠心看我一直忍下去么?”
一股子酒气过来,让我更是厌恶。想起他曾对我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我的心肠从没有此刻这样硬,道:“王爷若是不怕皇上治罪,便尽管抓着我。”
却听昆昌王道:“皇上早已御驾亲征,本王无所畏惧。”说着便死力拉着我向一旁的偏屋过去。本来这里便地势偏僻杂草丛生,今日又是罗府与昆昌王共宴,人们都在席上,又怎会有人到这偏角来。若是昆昌王要与我在此发生什么,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慌乱,挣扎着想逃。却不知醉酒的昆昌王何来这样大的力道,死死抓住我的手,抓的令我生疼。推推搡搡着,我竟被拉入了那偏屋。
这里四周堆着杂草,可见是一个荒了的杂物库房。昆昌王按住我的手,将我抵在墙上,唇便要吻上来。我大惊,挣扎着要逃脱,失声道:“王爷这是要干什么……皇上今日才离宫,王爷便罔顾伦常,陷自己的亲皇兄于不仁不义。皇上待王爷这样好,王爷就不会心痛么!”
昆昌王的眼中竟也流出泪来,恨恨道:“别跟我提皇兄!若不是他的自私,我也不会失去你……”
话音未落,我已瞅准了时机,一脚便飞了过去。因着昆昌王醉了酒,又正与我说着话,不曾留意到我的进攻,便生生被撂倒在地。我趁此空隙赶紧向外逃去。刚逃到门边,便见着一个丫头过来。见我连滚带爬向外跑,那丫头看了我一眼,满面错愕:“大小姐……你是大小姐?”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吓得泪流满面,难怪那丫头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只是那丫头面生的很,再加上我逃亡心切,也顾不得这么多,急匆匆向前跑去。殊不知那丫头后脚便进了那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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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仪容,我回到席上,却是心乱如麻。觥筹交错间,已是三更天了。人们都已经散了,可昆昌王却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宴席上。
义父早早的将我的厢房安置妥当。回到厢房,我脱下一身首饰衣衫,猛的回想起方才与昆昌王的一幕,我不由得一个战栗。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自是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起床来梳洗,去向义父请早安。刚来到义父的厢房门口,便见义父愁眉不展。我忙询问缘由,原是今早有昆昌王府的人来传话,说昨晚昆昌王在罗府用过晚膳,却一夜未归王府。王府里怀疑是义父另有居心,便派了人封锁了罗府,任何人都不许出入;又发了狠话,说王爷是皇上最钟爱的弟弟,若有什么闪失,便让罗府的人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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