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干》 《要*******干》正文 1.不要? “嗡嗡嗡,”手机响。 陶思眠汗涔涔惊醒过来,按灭闹钟后,她呆呆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回不过神。 仍旧是那个梦,仍旧是那口井,她站在井边,然后…… 八月正值暑热,窗外太阳晒得墙壁凌凌驳光,知了在梧桐上不知疲倦地噪鸣。 这个午觉睡太久,陶思眠起床时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她下楼到厨房,那块严格按照网友攻略烤制的蛋糕果然……焦了。 陶思眠和烤箱里的小黑炭面面相觑,半响,她认命将对方送终垃圾桶,捞起提前买好的礼物转身出门。 陶国康在院门口逗那只愚笨的八哥,听到响动,头也不回地吐槽:“人家意菱请你六点吃饭,你当真五点半才起,你和你弟成绩都好,自然不知道你许爷爷那么一大家子出意菱一个高材生多不容易。” “不过交大确实好。”老爷子起身走过去。 小姑娘正在换鞋,披头齐肩黑发,白t恤牛仔裤搭帆布鞋,小脸白净俏丽。 老爷子给她整理衣摆:“出门注意安全,有事就给爷爷打电话,当然没事也可以打……” 陶思眠仰面望着老爷子,忽然道:“我也考交大吧。” “你喜欢交大?”老爷子反问。 陶思眠没回答。 两人沉默片刻。 “七七,”陶老爷子唤了小名,渐渐肃了神色,“你下学期才高二,还有两年,可以慢慢想,”他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愿意,爷爷希望你走远一点,外省行,出国也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大……” “交大排名靠前,离家也近,您已经七十了,眼看人生二分之一已经过去。”陶思眠道。 陶老爷子:“有你这么说话的?” 陶思眠柔柔地:“我想多陪陪您。” 陶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见小姑娘眼眉弯弯的乖样,他心尖一软,终究笑了,又立马板脸:“快走快走,说再好听都没用,十点前必须回来,”板完脸又后悔,“要不要让司机送送你?” “那要堵到明天。”陶思眠边走边挥手,笑音清亮。 八哥学舌:“快走快走。” 陶老爷子瞪眼斥:“笨鸟。” 哪真舍得让她走远。 陶老爷子叹气。 八哥不明所以,抖抖羽毛,怂了。 ———— 许意菱比陶思眠大两岁,两人是穿开裆裤长大的革命友谊。 早在开学前,许意菱那张丝巾翩跹的旅游照便力压众多自拍跻身“十大新生女神”,报道时许首长红标车牌的吉普一进校,学长们更是搬了行李还约晚饭,许意菱一一回绝了。 暮色给大学城泼了个嘈杂的烟火气滤镜,大摊小店前的学生络绎不绝,烤鱼铺却如躲猫般藏在偏僻的街尾。 店不大,统共十来桌。 陶思眠历经艰辛找到地方时,许低头族在刷手机,热腾腾的烤鱼正好端上来。 “某人千里迢迢把我叫到这,要是不好吃就只能祝她开学愉快,喝水长胖,永a机场。”陶思眠把袋子扔许意菱跟前,用手提了提后背汗湿的衣面。 “要换个人老娘早辱骂拉黑一条龙,”话虽这么说,许意菱却是把手机扔到一旁,用干净筷子扯下鱼肚上的第一块肉放小姑娘碗里,“试试。” 陶思眠礼尚往来给她夹了星葱丁,气得许意菱虚踩她好几脚。 小店味道不错,两人说说闹闹吃得满嘴酥辣,一盘鱼很快见了底。 陶思眠去吧台拿饮料时,三个混混从外面进来。 陶思眠拿了豆奶朝回走,便见为首那黄毛流里流气一把摸在许意菱屁股上。 许意菱腾地吓起身:“你做什么!” “美女别紧张啊,”黄毛色眯眯去拉许意菱的手,“一个人不寂寞?拼个桌,吃个饭还能一起唱唱歌……哎哟这皮肤滑溜溜的。” 这三个混混大概经常出没,其他桌客人要么赶紧吃,要么提前走,隔壁摊铺有个男生想录视频,被同伴使个眼色按住了。 “你他妈住手!”许意菱左右闪躲朝墙退,另外两个混混侧身挡住她退路。 黄毛“嘿嘿”笑着,步步逼近。 许意菱尖声:“我报警了啊!” 老板娘赶紧出来劝:“都是客人,都是客人,这边还有空桌没必要拼——” “我和我妹子说话你插鸡毛嘴!”黄毛厉声一喝,转而凑到许意菱脸前,故作轻声细语,“美女你报警不如抱哥哥我,看这辖区谁敢动老子。” 眼看另外两混混擒住许意菱手腕,黄毛荡笑着要摸她胸——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一道温软的女音响起,许意菱蓦地松了一口气。 三个混混回头看见来人,眼里兴味登时更重。 这也是个极品,约莫十四五岁,拎两瓶豆奶,一脸清纯水灵看着就带劲。 周围人早已散远,黄毛松开许意菱,抓了抓刘海,好说好话的样子:“小妹妹我们想和你们姐妹交个朋友,你觉得怎样?” 陶思眠想了想,小声道:“你头可以下来一点吗?” 黄毛听这声音骨头都快酥了,只当她想给自己说什么,依言照做。 陶思眠怯怯地:“可以再下来一点吗?” 老板娘赔笑拉人:“大家各退一步算了行吗,两桌都我请,就当给我个面子——” 黄毛一把搡开老板娘,又凑近小姑娘,“妹子你还有点意——” 黄毛末字还没出口,陶思眠操起玻璃瓶反手冲他脑袋抡去! 玻璃瓶应声碎地,黄毛脑子嗡嗡作响,他杵了几秒,猛地抹掉脸上豆奶:“日你妈臭娘们欠收拾。” 三个混混握着不知哪里来的匕首一起扑上去,陶思眠徒手捞起折叠铁椅的锈腿。 黄毛眼疾手快扯住铁椅另一头,陶思眠没动。 老板娘心下一惊想去帮忙,许意菱反而趁隙退后拉住老板娘:“别。” 另外两人没来得及出手,便见陶思眠与黄毛掣肘同把椅子的手腕轻闪两下,蓦地朝前一抵,这边黄毛吃痛,那边混混刀尖堪堪擦过陶思眠脸颊,陶思眠朝后仰身,电光火石间拧臂捣肘,突地匕首砸地,“哐当”一声! 再一人不声不响绕到陶思眠后背,许意菱刚惊呼“七七”,便见一记扫堂腿抽身疾出,那人径直飞摔出去! 陶思眠每个力道都着在巧点上,身手凶猛敏捷,三个混混的蛮力在鹰隼般的拳脚下不堪一击,劲风闪掠,桌上烤鱼架“砰哐”震脚,炭火余热伴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老板娘见过很多次打架,可从没有一次是女孩子一挑三,打得压制又暴虐。 嘶痛声在安静中放大,两个混混跌坐在地。 陶思眠反剪住黄毛双臂,语气很淡:“道歉。” 黄毛怒:“道你——” 话音未完,脸被狠力钳在桌上。 陶思眠睨着他,面上仍没太多表情:“左手还是右手——” 旁边两个混混:“骚婊-子信不信老子找兄弟——” 黄毛双手刹地反推过头,掌心直接被迫摁在未熄的炭火上。 “啊”一声惨叫响起! 陶思眠膝盖朝前一抵,混混前身撞到炭锅,炭火在离他瞳孔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跃动,热得好像下一秒就能燎到眼睛。 “姑奶奶我错了,再也不敢……”混混双腿一软,求饶声近乎带上了哭腔。 陶思眠置若罔闻,视线略过他手上烫伤,漫不经心地:“帮你们报了警,市局戒毒所,警察半小时后到。” “出来后要寻仇砸场子直接来找我,南一中,陶思眠。” 三个混混听到“戒毒所”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陶思眠缓缓俯身,“最好戒了毛手毛脚。” 她嘴里好像还含着块糖,可语气没有丝毫甜意。她明明憋着火,唇边反而起了笑。初见时柔弱无害的模样早已不见,眸底是与年龄不符、极度克制的乖张狠戾。 陶思眠半眯着眼与混混平视,抬手碰了一下他脸上的血痕,轻轻道:“下次,弄死你。” ———— 半小时后。 三个混混被扣在角落,哆哆嗦嗦的。 陶思眠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她已经洗了手、擦净脸、抓顺直发盖住后脑的板寸,牛仔裤脚重新朝上卷两折。 在这期间,一个十来岁的正太不声不响拿了张创口贴过来,陶思眠这才看到自己手侧的蹭伤。 老板娘介绍:“我儿子,叫姐姐。” 小男孩不开口,陶思眠也没说话,从裤兜里摸出颗大白兔搁到小男孩头上。 从陶思眠动手开始,许意菱就发觉她状态不对。 这厢得了空,许意菱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小心道:“陶老爷子说你睡了一下午,是不是又梦到……” 陶思眠笑意停住,隔几秒,“嗯”得极轻。 许意菱想说什么,见小姑娘脸色发白,只得轻缓地去揉她耳朵:“七七,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 陶思眠回避地朝外看,红蓝警灯闪烁着停在了街边。 几个警察匆匆进店:“谁涉毒?谁报的警?什么情况?有监控吗?” “没监控,”老板娘早已按灭墙顶红点,指道,“这三个人可能吸了。” 陶思眠:“我报的警。” 几个警察上去铐人,陶思眠被一个女警察拉到旁边问话。 小姑娘大概受了惊,强撑淡定的声音时不时颤一下:“嗯,我是南一的,姐姐是交大新生……嗯,之前不认识他们,我们在吃饭,他们三个进来,嚷嚷辖区什么朋友,忽然就打起来了,好像是内讧,”陶思眠道,“我妈妈以前是记者,在金三角做过深访,我看他们像磕了药,就打了电话……他们听到了,要朝我动手,老板娘和隔壁的帮忙拉开……” 三个混混听到“内讧”没来得及反驳,便见女警察又和陶思眠说了几句,手朝后一挥:“带走。” 从始至终,陶思眠都在“嗯”、“是”,斯文明理的样子一看就是养在温室里的学霸娇女。 三个混混被押着越过她时,她不小心瞥见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还吓得轻嘶背过身。 混混们目瞪口呆。 烤鱼铺对面是交大学术楼,二楼阳台上,黎嘉洲唇角抽了两下,旋即敛好。 旁边同学叫他,他抬腕看表,跟着进去了。 虽然小姑娘出乎意料地动了手,虽然一场动作片加一场喜剧片对得起这长达五十七分钟的饭后透气,但他并不喜欢。 换种说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任何以受伤为交换的肢体博弈都非常低级且莽撞,无法让人产生丁点好感。 陶思眠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时,身后只有交大阑珊的灯火,光晕微弱的下弦月堪堪勾在树梢上,一闪一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2.来 时隔三年半。 上午十一点,交大逸夫楼。 两个摄像机位分架出口两侧,镜头旁边有个女生举着打光板,一个男生站在逸夫楼前台阶上。 摄像师比手势,不远处的导演喊“123走”,男生一边将书包反拉到身前找东西,一边走向机位。 拍了一条不满意,几人重来。 “那不是你室友吗?抬打光板那个,”两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生从逸夫楼出来,看到门口情景,穿短裙的女生用胳膊肘捣了捣同伴,“左边左边,连续三学期绩点第一。” 女生接着道:“不是说高冷女神?不加社团不做比赛不跟项目,怎么会和校刊的人一起拍片子,”校刊有导演有摄影有编剧,女生奇怪,“她在里面做什么?” 同伴叫王潇,脚步没停:“打杂吧。” 见女生露出疑问的神色,王潇朝室友瞥了一眼,哂道:“这片子是意菱学姐在负责,她还不得巴巴贴上去。” 两人走近片场,女生扯了一下王潇袖子,示意她小点声。 王潇音量没变:“我说的就事实啊,有些人在外面吹着白富美人设,其实键盘是学姐送的,护肤品是学姐买的,几个双c包包也是刷学姐的卡,”越走越近,“人意菱学姐有男朋友她还不知道保持距离,对你我拽得要死,对大腿……嗯,人品一言难尽。” 第二条通过,陶思眠放下打光板,正好和王潇打个照面。 王潇宛如方才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一般,笑着朝陶思眠点头:“还在忙啊?” 陶思眠轻轻回了个颔首。 两方擦肩而过,脸上的温和同时消失。 导演秦夏是个大三学姐,了解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走到陶思眠身边:“你没告诉王潇她那条女主试镜是我毙的?”秦夏心疼,“也真由着别人阴阳怪气。” “做人要大度,”陶思眠慢条斯理整理着打光板,“狗朝我汪汪汪,我总不可能吠回去。” 骂谁呢? 王潇在前面无声攥拳。 秦夏清声提醒:“她们好像听到了。” “嗯,”陶思眠面无表情,“我故意的。” 秦夏楞一瞬,忍俊不禁:“陶总你,哈哈哈……” 陶思眠不置可否,她装好手上道具,转头问其他人:“东西收完了吗?完了我们去吃午饭,”她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秦夏道:“意菱还没回来。” 陶思眠:“去吃饭的地方等吧。” 陶思眠现在大二下期,许意菱大四下期。 虽然陶思眠目前的确只为许意菱破过几次晚归戒,不过拍片这事和许学姐还真没什么关系。 《星空笔记》是交大今年90周年校庆兼毕业纪念片,校团委尤为重视,许意菱是团委秘书长,很自然地被委任成制片人。陶思眠大一选修过艺术概论,负责纪录片的老师恰好给陶思眠上的这门课。 艺术这东西有天赋之说,从审美构图到文字表达。老师问过陶思眠家里有没有人做相关工作,或者她以后有没有朝传媒发展的意向,陶思眠一口否定。 老师从大热的经管院挖人失败,没办法,退而求其次,用两个实践学分换她担任纪录片总监制。 团队总共不到十人,陶思眠偶尔是场工,偶尔客串,许意菱有事的时候,她就负责大家的行程,没有想象中难相处,不过话也不多。 几人去的是家熟店,菜上齐了,许意菱才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陶思眠拉开身旁的椅子:“问得怎么样?” 许意菱落座,大家纷纷投以目光。 剧本讲的是男主大学四年在交大蜕变成长并收获爱情的故事,开学半个月,拍摄已经进行四分之一,今天下午有几场在男寝的戏份,许意菱上午在勾兑这件事。 “不行,”她灌了一口茶,绝望道,“楼妈说寝室都是开学两天没门禁,其他时候外人进去必须找辅导员打申请,办公室盖章,而且去的那个寝室必须两个以上同学在场,”许意菱假怒,“谁他妈给我说女生随便进!进去借寝室都行!” 男主是大一的学弟,“这里,”他弱弱举手,“然后……我们寝室课很满,没人在,我拍片都是请了假的。” 摄像的男生和陶思眠同级,也委婉道:“我们寝室味有点大。” 在场三个男生仅剩编剧程果,经管直博,目前研一。 虽说研究生是三人间更好沟通,但许意菱对这种大神寝室根本不抱希望,边刨饭边道:“不然全部换成甜品店,反正戏份不多。” 秦导和程编闻言皱了眉,但都没说话。 陶思眠淡道:“换了地方会影响代入感和完成度,有些场景只能在寝室发生。” 陶思眠视线对上许意菱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许意菱:“那抠图,后期p。” 陶思眠啜茶:“p影响画面质感。” 许意菱:“加个统一滤镜,反正总片长才半小时,大家不会看细节。” 陶思眠放下杯子:“或许您听过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许意菱差点哽住。 秦夏程果憋不住鼓掌叫好。 许意菱气得胸口起伏:“老娘一直以为你来剧组是打酱油的,结果你倒好,不站我就算了,你自己数数有多少次站导演编剧,你们一个两个从来就不考虑预算不考虑可行性!” 许意菱喘气间隙,被批评一号秦夏嘀咕:“我偶尔有在考虑……” 被批评二号程果扬起手机:“刚刚我问了一下,下午宋文信在寝室,黎大佬不在,但也同意了。” 被批评三号陶思眠戳戳许意菱手背让她看自己,然后轻敲一下桌上的酱油瓶。 正儿八经打酱油,这样够配合了吗? 饭桌沉寂三秒,轰然笑出了声。 这家店提供餐饮和休闲。 饭后,许意菱嘴上抱怨“有才华的大大难伺候”,人却是马不停蹄去找辅导员开申请,秦夏几个在一楼包间小憩,陶思眠缩在墙角背了会儿单词,起身去了二楼洗手间。 陶思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下洗手台时,她一不留神一脚踩空,眼看着人朝前扑,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伸出只手猛地将她拉回扶稳—— 黎嘉洲不是什么好心人,看这小姑娘走路不看路,他鬼使神差地、手比脑子快了一步。 对方站稳后,黎嘉洲略微生疏地顺口道:“你还……” “谢谢。”对方两个字极轻极快,打断他没来得及出口的“好吗”。 然后,极其冷淡且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 黎嘉洲手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好像有残留的细腻和温热,又好像握着一缕风。 平常和别人交流都是他担任走人的角色,今天竟是换过来了? 不过他和这小姑娘素不相识,好像的确没有搭话的必要。 黎嘉洲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低头瞥一眼自己的手,莫名地,喉咙有些发痒。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仔细洗了个手,这才弓身进去回电话:“嗯好傅教授,差不多做完了,我待会儿回寝室……” ———— 剧组午休结束时,许意菱差不多把流程跑完,一行人扛着长-枪-大-炮进了男生宿舍。 现在是上课时间,基本没什么人,程果在前面带路,其他人在后面。 秦夏悄悄问陶思眠:“陶总第一次进?” 陶思眠:“嗯。” “那你为什么看着不激动,”秦夏声音压得更低,“想想漫画里那些高校校草,裹浴巾,八块腹肌,水从乌黑的发梢缓缓朝下淌……” 陶思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都是人,为什么激动,四肢,五官。” 秦夏陡然打住:“你不追动漫?” 陶思眠摇头。 秦夏:“不追星?” 陶思眠还是摇头。 秦夏:“有理想型吗?” 陶思眠认真思考片刻:“自己算吗?” 这次,秦夏彻底服气了。 陶思眠本就是逗她,不由勾了一下唇角。 说话间,寝室到了,宋文信热情地给大家开门。 剧组几人飞快布场。 秦夏和摄像调设备的空当,陶思眠礼貌地打量四周。 面积和本科生寝室一样大,上床下桌,三方柜子,阳台外面是交大标志性钟楼。 程果过来和陶思眠沟通剧本改动的地方。 陶思眠给了意见,忍不住道:“你们寝室视野很棒。” “当然,”程果去把窗帘拉开一点,“黎大佬挑的。” 陶思眠再看墙角琳琅满目的冰箱洗衣机:“研究生可以接这些?” “只有我们和隔壁可以,”程果道,“学校为了留人,黎大佬一开口就同意了。” 黎大佬听上去像个风云人物,不过陶思眠没兴趣,正好,秦夏捯饬完程果的位置叫大家围观。 陶思眠:“可以。” 许意菱对比一番,“诶”一声:“路人我觉得旁边那位置上镜效果更好?” 桌面整洁,书籍物品分门别类,右边的水杯像手工陶艺,座位下砌了一架子aj联名。 陶思眠粗粗扫一眼,参照认识的学霸在脑海里勾勒人物形象。 寥寥几笔。 个子不高,体型虚胖,脖子前倾,眼神呆滞,家里有矿,重度强迫症。 陶思眠刚想开口。 “别别,”程果生怕两位祖宗改主意,赶紧解释,“这是黎大佬座位,他洁癖重,桌上的东西别人不能动,”程果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刚刚还忘了说,他不喜欢人多,我们一定得六点之前拍完,”程果捂着胸口眨眼睛,“我相信你们一定不舍得我这个两百斤的小可爱承担后果。”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 “应该能拍完,”陶思眠道,“还有其他要求吗?” 陶思眠发誓,后半句她是学许意菱象征性客套一下,没想到程果竟然真的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拍马屁不眨眼:“陶总你记忆最好,我备忘录里还有二十一条注意事项……” 上大学之后,陶思眠耐性比以前好了很多,也明白剧组是有求于人。 她面色清淡地答应程果,然后一边一一记下,一边脑补出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强行架到学霸小人头上。 陶思眠想了想,顺手把小人涂得更矮胖,还微笑着在对方脸上添了几颗痘。 想想就很像,陶思眠非常满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3.张嘴 接下来,几场男主的独角戏拍得很顺,然后,是男主幻想女主出现在寝室的戏份。 第一个特写女主便卡住了。 重拍四次还是不行,秦夏反复讲戏,女主有些不耐,双方都带了点情绪。 摄像小心翼翼把机位仰角调高了些,深呼吸,准备和秦夏说“再来一条”。 “快五点了,大家休息一下,”许意菱圆场,“我下楼给你们买水。” 没人接话。 许意菱出门了,几位主创都没动,片场和拍摄时一样安静。 秦夏强调:“这个镜头推得巨近,所以表情一定要饱满,你眼神要有戏,要笑出初恋感。” 女主道:“你试试戴一天隐形眼镜拍四次再说话?” 秦夏很激动:“这不是眼镜问题,是你和男主对视完全没状态,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漂亮,男主颜普通,但既然你接了女主我就希望你做好。” “我没有,”女主辩解,“我不是表演专业。”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 陶思眠出声:“有男朋友吗?” “啊?”女主反应过来在问自己,“有。” “不然让意菱打印一张你男朋友的照片贴男主脸上,再试一次,让母单们隔空磕波狗粮?”陶思眠一副说正事儿的口吻。 几秒后,大家脑补了画面,“噗嗤”出声。 女主也知道自己没走心,不好意思地摆手:“算了陶总,我还是酝酿酝酿。” 陶思眠发了个清脆的弹舌音,转脸和程果商量要不要给点独白分担演技压力,或者直接把特写转成中景…… “叩叩”,门响。 程果一边考虑陶思眠的话,一边探身开门,见到门外人,表情一顿:“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带钥匙?” “带了,”外面那人道,“不知道你们内容用不用清场。” “你以为我在拍什么,”程果给对方搭了把手,把人迎进来介绍道,“这是我们黎大佬,黎嘉洲,”程果余光瞥过拥挤的寝室,心虚解释说,“我们进度有点卡。” 黎嘉洲视线扫一圈:“没关系,我就回来歇一会儿,顺便拿份资料。” 程果戏多地感恩:“阿弥陀佛。” 黎嘉洲捶他一下。 方才黎嘉洲在外面,大家只觉得声音好听,现在人进来了,前一刻还在和秦夏怼初恋感的女主瞬间赧然。 必须承认,有的人就是长得无可挑剔。 黎嘉洲一八八,灰色卫衣和棉面运动裤穿得俊朗蓬勃,宽肩修颈,长腿笔直,收脚处露出一点好看的裸踝。 他走近些,陶思眠看清了那张让女主耳红心跳的脸。 棱角如刻,眉眼深邃狭长,鼻梁挺拔,唇线细薄,稍稍朝上翘时,似多情又薄情,活脱脱一个迷人又耀眼的……混蛋。 对初见的人用这个形容词显得不太礼貌,陶思眠默默把脑海里那个小胖子学霸揉巴成一团,道了个歉。 见对方还在朝这边走,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小心靠在了他桌边。 “不好意思。”陶思眠赶紧起身。 “没关系你靠,那个……我们中午好像碰过面,”黎嘉洲把手里的快递放在桌上,提醒道,“简餐店,洗手间。” 陶思眠想起来了,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再道:“谢谢。” “没事。”黎嘉洲想了想,不紧不慢回了两个字。 其实,刚才一进门,黎嘉洲就认出她了。不只是中午,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与她认识很久一般。 但这样的搭讪太过老套,黎嘉洲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陶思眠见黎嘉洲没别的话说,便低头做自己的事。 黎嘉洲一脸淡定地站在旁边,拆快递的手微微发抖。 程果想到了弥补的台词,拉着女主和导演说戏。 摄像去了阳台抽烟。 三月春光在外,陶思眠和黎嘉洲却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透明的空间里,外人不进来,他们出不去。 也是在这一刻,陶思眠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鼻息,感受到他裹挟体温的肢体动作,他应该握着钥匙,钥匙试探着划破快递盒上的透明胶。 “撕撕拉拉”的声音缓慢连续地撞击耳膜,神经牵扯出一股酥麻的痒意…… 陶思眠不着痕迹站远了些,顺势将耳前一缕碎发勾至耳后。 黎嘉洲就顺着她的动作偷偷看她。 陶思眠是典型的美人在骨,身线纤展,露出来的皮肤白皙轻透。 她抱着一叠资料在看调镜,大抵昨晚没睡好,她半眯着眼,模样懒散又安静。 黎嘉洲礼貌但艰难地挪开视线,余光却不自知地落上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面好像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又像单纯镀着光,绒毛是他出现了错觉。 可到底是不是错觉…… 陶思眠无意识地挠一下耳朵,黎嘉洲飞也似地别过头。 他把胶带对折后塞进垃圾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天没有开空调的必要,黎嘉洲却觉得热,仿佛有一缕丝线从他心口缠到四肢,让他不知道手朝哪里放,脚朝哪里搁,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程果他们开始试戏,陶思眠在看。 黎嘉洲热得转来转去,然后,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小姑娘面前:“要不要坐?” 陶思眠摇头。 黎嘉洲:“你拿的是剧本吗?” 陶思眠点头。 黎嘉洲想到时间不早了,她们拍片应该很辛苦。 “会饿吗?会渴吗?” 陶思眠循着声音偏头,便见黎大佬拿了一大堆饮料零食堆在桌上。 见小姑娘看自己,黎嘉洲也不急,他挑了其中一袋,不急不缓地撕开包装,仔细卷了边再递过去,他咳一声,耳根微热,喉结微滚:“诶,那个,你要不要吃块小饼干……” 刚才黎嘉洲搬凳子的时候,室友宋文信怀疑自己眼睛瞎了,听到大佬后面的问话,他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美色当前,小学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谢,不用。”陶思眠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更玄幻的是,黎嘉洲不仅没冷脸,还状若平常地强调了一下手:“别客气,试试吧,这个牌子的饼干还蛮好吃的。” “我知道,”陶思眠认同,“我只是对巧克力味无感,我喜欢抹茶和奶油。”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奶油和抹茶,”黎嘉洲不敢相信地收回手,“可我从来都没试过,下次试一试。” 这个牌子本就小众,陶思眠很少碰到两个口味的巧合,难得补充道:“我个人感觉巧克力味可可粉放得有点多,所以……” 黎嘉洲:“那你试过草莓和海苔的吗?” 从两人说话开始,程果讲台词的声音开始变小,接着,越来越小。 陶总和黎大佬两台制冷机碰在一起话这么多倒是其次,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奖学金说位数的理性经济人,不聊对冲基金量化交易四大offer,在这里说什么小饼干?还饼干什么味儿??? 陶思眠向来是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嗯”一声回答,冷淡得一如往常。 黎嘉洲对上程果复杂的神情,不解道:“要吃吗?自己过来拿。” 说着,他还掩耳盗铃般体贴地侧了侧身:“大家都过来拿吧,别客气。” ———— 许意菱买个水上来,惊喜地发现演员们都进入了状态。 片场拥挤嘈杂,而传说中很难相处的黎大佬非但没生气,还和陶思眠姿势一致地倚在桌边看进度。 “还剩多少?”许意菱等在拍的这条过了,才开口。 秦夏和陶思眠看完回放,秦夏道:“最后一镜。” 速度在控制之内,许意菱松一口气,给剧组人员发之后的日程表和水。 陶思眠看许意菱有些心不在焉,递了个眼神过去。 “没事,看到盛文杰了,”许意菱扯扯唇角,“我走得很快,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就一股不可描述的尴尬。” 盛文杰是许意菱男朋友,两人的恋情在剧组不是秘密,但陶思眠没接许意菱的话。 反倒是程果八卦道:“你和盛文杰冷战快一周了吧?还真能见面招呼都不打?要我说你们谈了快三年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说明白?” 摄像道:“今早上盛学长还问我许学姐在不在组,我听学姐的,说没在。” “这很对,”秦夏勾着摄像小弟肩膀,转而道,“自己做错了事,让女朋友说原谅就原谅?他盛文杰以为自己是哪块剁椒鱼头。” 女主道:“秦导现在说话颇得陶总精髓。” 陶思眠敷衍但配合地抱拳。 大家啃着零食,热热闹闹的,两个话题中的人物却是看着对方。 陶思眠是个坚定不婚不恋的独身主义者,也是旁观者。 许意菱大一谈了七个男朋友,大二开始便一直和盛文杰在一起,她和男方彼此多少真心陶思眠看得明明白白,可有的事情别人说再多都没用,一定要许意菱自己经历了才知道。 而许意菱天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盛文杰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她留意到宋文信听剧组人聊天的时候有认真听,可黎嘉洲听的时候,眼神不住一次落在陶七七身上…… 傍晚六点半,剧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许意菱给程果他们道谢,程果说“小事”,黎嘉洲给剧组一人拿了一盒小饼干。 其他人受宠若惊,纷纷道谢收下。 黎嘉洲最后一个给陶思眠,陶思眠摇头拒绝他。 黎嘉洲温声道:“没吃过的不一定难吃,说不定会打开新世界大门。” 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是陶思眠不喜欢集体主义,更不习惯被别人赠与。 她笑了笑,正要回绝第二次,一只手从黎嘉洲手里拿过小饼干塞到陶思眠手上。 “知道你脾气,但大家都收了,你就当给黎大佬一个面子。”许意菱暗示陶思眠道谢,秦夏几人接连附和。 陶思眠眉头紧了一下,想想不是什么大事儿,便道:“谢谢。” 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给自己道谢,可她每次说,好像都有和前一次不一样的感觉。 她说,谢谢。 黎嘉洲跟着程果他们站在门口送剧组离开。 黎嘉洲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心坎上像爬了只蚂蚁,热热麻麻的,他喉咙忍不住滚了滚。 楼梯上。 有几个人把饼干拆封了,议论说好吃。 秦夏赞同:“黎大佬好像没有说的那么坏脾气,就是话不多。” 他话还不多?陶思眠奇怪地睨了一眼手里的饼干,思绪淹没在大家“钵钵鸡”“火锅”“烤肉”的晚餐投票里。 而寝室。 黎嘉洲刚关上门,便对上室友颇有深意的笑脸。 宋文信:“不是说拿份资料歇会儿就走吗?你这歇会儿可歇得有点久。” 黎嘉洲:“我马上就走。” “别急啊,”程果拦住他去路,“不知道是谁,平常桌上东西动都动不得,今天不仅把全部家当都掏出来,还随便拿?”程果啧啧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小状况啊。” 程果分析道:“已知您性取向确定,我们剧组单身女生就两个,一个秦夏,你话都没有和她说,一个陶总……” “平常你们也有拿啊,”黎嘉洲打断他,逻辑清晰道,“剧组小孩是不是都是学弟学妹?” 程果点头:“是啊。” 黎嘉洲:“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到我们寝室?” 程果不明所以:“是啊。” “是啊,”黎嘉洲三两下找好资料,一本正经地对室友道,“所以学弟学妹们第一次来我们寝室,我们作为学长,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热情好客一些,给他们留下一个温暖美好的印象吗?” 程果和宋文信对视,好像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4.啊 第二天是周六,剧组没有日程安排。 陶思眠在图书馆上了一天自习,晚饭时间,许意菱火急火燎一个电话拨进来:“我毕设抽检没过在狂改,你待会儿陪秦夏去百货商场买道具。” 食堂的饭菜激不起食欲,陶思眠吃两口放下筷子:“现在求人帮忙都不问有没有时间?” “你作息和板上钉钉一样,有必要问吗?”许意菱语速飞快,“放心,最多九点回来,不会耽误你早睡早起。” 陶思眠:“……” 许意菱:“还有,秦夏白天在学校扫了一天空镜,你待会儿记得帮她拎东西。” 陶思眠一边收拾一边冷笑:“你猜我要怎么拒绝你。” “乖,姐姐真的要跪了,”许意菱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想到什么,语气一正,“不过秦夏约你吃宵夜你不能答应,你最近胃炎犯了要戒辛辣油腻。” “跪了再说。”陶思眠无情道。 ———— 许意菱和秦夏约的六点半校门口见。 秦夏到的时候,陶思眠已经到了并打好了滴滴。 两人上车后,秦夏忍不住看陶思眠:“我以为会是程果或者摄像那位陪我去,陶总你也太宠学姐了吧。” “宠?没有吧,”陶思眠道,“只是她开口了,我拿她没办法。” “这就叫了啊,”秦夏老母亲捂胸状,“你们一直都这样吗?” “其实她对我更好,然后我以前会多护着她一点,现在反而少了。”陶思眠实事求是。 秦夏不太懂后半句。 “你知道那种心态吗,”陶思眠描述,“就孩子大了,尽管你舍不得但还是会慢慢把她推出羽翼,看她在风雨中成长,而你是一个欣慰的观众。” 秦夏被这突如其来的长辈玩笑冷得打个哆嗦。 陶思眠心下暗笑。 在《星空笔记》剧组,陶思眠除了逗许意菱,还喜欢逗秦夏。 事实证明,秦夏确实符合陶思眠胃口。 到地方,两人下车,寄存包裹,然后去入口。 陶思眠把商场指示牌的分区记住,秦夏把购买清单找出来,陶思眠带路到货架前,秦夏横向扫一眼商品和价格,基本就能把最合适的挑出来,干脆利落思路清晰,然后转战下个货架。 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回到校门口,手里各拎着一个大口袋。 秦夏还没吃晚饭:“陶总一起吃个饭?还是您先回去忙,待会儿我自己拎回去就行。” 陶思眠看她背上还有个包:“一起去吧,我吃过了,看着你吃。” 秦夏扼腕:“恨自己今天没有画个全妆。” 陶思眠失笑。 秦夏是个很酷的女生,长期鸭舌帽格子衫黑背包,一个人也能吃烧烤,点啤酒。 陶思眠抱着保温杯坐在对面。 两人总得聊点什么。 秦夏问陶思眠对片子后续的看法。 陶思眠回答,想到一处,也问:“我记得安排上你是下周末扫空镜啊,怎么这周就扫了?” “下周六我过生日,我爸妈要过来看我。”秦夏道。 陶思眠手放在桌下,没说话。 秦夏吃着肉串,莫名有些紧张。 几秒后,陶思眠从桌下拿上来一颗餐巾纸折成的星星:“生日快乐。” 陶思眠说话不带情绪,脸色也如无波的古井,路灯在她手旁投下半圈亮晕。 “谢谢陶总。”秦夏收下礼物,望着陶思眠,陶思眠冷静地回望她,秦夏酒喝得有点多,注视着陶总眼里的自己,莫名起了些醉意。 “其实你才进组的时候,我挺不爽的,觉得你什么都不懂,靠老师关系,心气还高。” “慢慢处下来吧,才知道你的好,其实你知道吗,我感觉我们有点像,”秦夏打了个酒嗝,话越来越多,“都不太合群,都有点别扭。” 秦夏说:“论坛那些人说我很厉害,拿什么大学生微电影奖,可我知道我就是比别人用的时间多一点。那些人说我家很有钱,一个镜头多贵,其实我爸妈就普通工薪族,但我可以为了一个镜头啃一个月馒头。” 秦夏托着摇摇晃晃的脸:“这学期开学很多人准备考研,我说我想跨导演系,我室友都说我疯了,明明学着最热的金融,跨什么导演,而且娱乐圈很乱,我去了就是任人踩,连辅导员都找过我,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 秦夏炫耀:“可没办法,我爸妈就是好,我从小到大,他们都给我说成绩不重要,只要我健康快乐就好,做的事情多困难不重要,只要我自己喜欢,他们永远是最支持我的人,所以我从来不会和他们顶嘴,他们也会好好和我说话,”秦夏吃吃地笑,“他们过来看我我好开心……” 秦夏絮絮叨叨,陶思眠安静专心地听。 秦夏吃完最后一根串,忽然道:“陶总!” 陶思眠:“嗯?” “你爸爸妈妈应该是那种很厉害的人吧,”带着天生的独立冷静和信服力,秦夏口齿含混道,“然后,你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陶思眠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对她说“你爸爸妈妈”这样的词,陌生到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烧烤店墙面斑驳,一副浸满油渍的旧挂历映在她眸底。 她父母是怎样的人呢…… 陶思眠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有除夕夜的团年饭和烟火。 有视讯里的叔叔阿姨,他们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他们家有个很好看的小哥哥,比七七大一些,可以和七七做好朋友,保护七七,七七放假了要和爸爸妈妈到叔叔阿姨家找小哥哥玩。 有摔在地上的蛋糕、汽车尾烟。 还有报纸、网络、所有有传播量的头条,铺天盖地的两个名字,陶行川,安雅,后面跟着加红加粗的感叹号…… 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破碎时而完整。 像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凶面獠牙嘶吼着要冲出来。 陶思眠按住他们,獠牙穿过手也不知道痛地按住他们,手流着血地按住他们,慢慢将他们按回牢笼。 陶思眠眼圈泛上不可察觉的微红,不知道在对秦夏说,还是在对她自己说:“或许吧……” 很厉害的人。 陶思眠笑了一下,夜风吹得冷冷清清的。 ———— 这个晚上,陶思眠噩梦不断。 第二天醒来,她冲了个囫囵澡,不想开口说一个字。 上午,剧组在图书馆旁边的水吧讨论后期,陶思眠蜷枕在许意菱腿上闭目养神。 休息间隙,程果关心:“陶总怎么了?” “没睡好,”许意菱剥了颗奶糖喂到陶思眠嘴里,抬手轻轻捂住她耳朵,“我也很烦,”许意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自己查重24,就加了一段文献综述,不到五百字,立马变成251,万一二次抽检还不过,怕是要延毕。” “你改了再交上去应该没问题,院内答辩导师基本不会为难,”程果道,“不过你不能给导师说你保研了。” 许意菱:“?” 程果:“你论文水平就那样,如果你说你是找工作的,导师可能会放你一马,可如果你说你保研,导师一想,水平这么差怎么搞研究?还保的学硕?挂了算了。” 程果最后摆手的动作学得格外生动,许意菱气得想打他。 剧组坐了一张大桌子,好些在校内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少同学投以好奇的目光。 相隔不远的地方,一个男生听到熟悉的声音,起身朝他们走去。 同一时间,交大a座研究楼。 黎嘉洲坐在电脑前,屏幕上r界面飞快闪数据,最后定格出来,黎嘉洲给旁边的老教授比了个ok的手势:“误差小于000013。” 老教授推了一下老花眼镜:“之前说舍掉夏普曲率的模型算法出来了吗?” 黎嘉洲点头:“优化月度效应那块我在想会不会有新思路。” 老教授把批过的毕设放到旁边:“你在想,那就有。” 老教授体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早上来了就开始跑,一直都没停。” 黎嘉洲应声,端着杯子路过教授座位时,余光扫到了“许意菱”的名字。 “哦,”老教授福至心灵道,“几个本科生的毕设二检,我签了字,待会儿让他们自己过来拿。” “我给她送过去吧。”黎嘉洲放了杯子。 老教授给了个疑惑的表情。 黎嘉洲解释:“程果是毕业纪念片编剧,许意菱是制片,他们今天上午在讨论片子后期,我去水吧买杯咖啡,顺路给许意菱送过去。” 老教授叫傅阔林,黎嘉洲大二开始便跟着他做项目。 这孩子怎么说呢,有想法,有时候说话很狂,但他的确有狂的资本。 但更多时候他性格是淡淡的,刚刚明明杯子都拿起来了,怎么会突然买水送论文,这二十出头青春年少干柴烈火的…… “我说黎嘉洲同学,”老教授略有深意道,“这许意菱好像有男朋友啊,我上次听隔壁辅导员八卦,好像还是什么工商院院草,”老教授话锋一转,“不过你帅,还是可以抢救一下。” “想想这就是两大校草和清纯女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老教授真情实感地搭着黎嘉洲肩膀,“你爱她她爱他,高冷大佬为了给心上人送论文,不惜穿越大半个校园买咖啡,可心上人会不会领情呢,他们之间会不会产生爱的火花……” “你韩剧看多了吧教授。” 黎嘉洲拂下傅阔林的手:“我不喜欢许意菱,我就是突然想喝咖啡,论文带不带无所谓,你如果要喝什么发我微信上。” 嗯,就是想喝咖啡。 理由找好了,黎嘉洲一下子变得格外坦荡。 他拿起手机转身就走,当真没拿许意菱论文。 傅教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5.一块 黎嘉洲到了水吧,正好赶上一出晚八点黄金档狗血桥段。 就像之前摄像小弟说的那样,许意菱和盛文杰冷战期间,盛文杰不止一次找过许意菱,许意菱避而不见,这次终于遇到人了,盛文杰自然站到了许意菱跟前。 程果见来人,很有眼色地向旁边挪了个座。 盛文杰坐到许意菱旁边,许意菱把陶思眠朝怀里拢了拢,面无波澜道:“有事说事。” 盛文杰环顾四周,剧组人员纷纷低头玩手机,旁边的人也假意收回视线。 盛文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许意菱:“冷战僵持。” 盛文杰:“我希望和你和解。” 许意菱:“我不希望。” “我们在一起三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盛文杰想去牵许意菱的手,许意菱侧身躲开,盛文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意菱我已经认了错,也已经道了歉。” “早知道你这么介意,我就不会给薇薇买礼物,”盛文杰道,“但你知道薇薇是我妈干女儿,是我干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满二十岁也算大事。” 许意菱和盛文杰是团学的金童玉女,三年来如胶似漆,临毕业的一组婚纱照更是羡煞旁人。 两人这次冷战来得突然,这厢听到原因,程果劝道:“其实亲朋好友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我表妹中考完我还送了她一套五三……” 从盛文杰说话开始,许意菱就在笑,听到后面,程果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到。 “盛文杰,”许意菱转过身,直视着他,“你刚刚在暗示我小心眼?你送你干妹妹一礼物我就闹得不可开交?” 程果噤声。 “我没有。”盛文杰想抱许意菱。 “可你他妈送的是正常礼物吗?”许意菱一把甩开盛文杰,“你送的可是粉色低-胸薄透睡衣,还他妈带着一层蕾丝边!” 许意菱声音不小。 盛文杰脸涨得通红:“是她把链接发给我让我买,我没注意看就买了。” 许意菱“哟呵”一声:“均码我都信了你,可你买那件是没看腰围呢,还是没看罩杯。” 盛文杰额头青筋凸起,低声道:“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遮拦。” 许意菱:“是你自己拦到我跟前。” 盛文杰挂不住:“我和她要有什么不早有了,你总这样想我真的无话说。” 许意菱冷然:“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 “公共场合,吵什么吵。”陶思眠极为不耐地出声打断。 盛文杰知道陶思眠在许意菱心中的位置,此刻他心悬在嗓子眼,颇为求助道:“陶总……” 陶思眠没看他:“虽然我没谈过,但恋爱还是要给双方留点自由吧。” 盛文杰瞬间把心放回肚子里。 然而下一秒,陶思眠对许意菱道:“不过你俩不分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陶思眠皱着眉头:“你是不是非要在衣柜里看到人家干妹妹送的紫色平角子弹头内裤才舍得让渣男贱女双飞双宿。” 有笑音“噗”出来。 盛文杰攥拳:“陶思眠你——” 许意菱握着手机:“多说一个字我报警告骚扰。” 盛文杰气急败坏地离开,陶思眠懒洋洋眯一下眼睛。 其他人低声议论,许意菱跟着笑:“为什么是紫色?” 陶思眠想了想:“紫色比较骚?” 说罢,她翻个身接着睡。 剧组人员想到盛文杰的脸色,一边帮许意菱骂渣男一边彻底笑开花。 虽然黎嘉洲看不见小姑娘人,但从声音就可以想象出她一脸冷酷的小模样,他不由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又悄悄收好唇角。 水吧的习惯是上单的时候结账。 许意菱看东西齐了,问道:“二维码在哪?扫支付宝可以吗?” “你们这桌有人请了,”老板娘笑眯眯道,“还是个大帅哥。” 黎嘉洲拎着两杯咖啡过来。 许意菱打量着黎嘉洲:“这请水请吃的,一般是家属要剧组关照谁,黎大佬你这是?” “我看程果在这边,就顺便一起买了。”黎嘉洲笑得如沐春风。 秦夏故意开车:“传说中人间不‘直’得?” 程果认真解释:“大佬很直的。” 黎嘉洲话不多:“教授那边还有事,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是老祖宗留下的真理。 剧组人员给黎大佬说“拜拜”“常探班”的时候,一个二个嘴上和抹了蜜一样。 就连陶思眠,都在许意菱的牵引下把右手从桌下伸出来,温温吞吞地朝黎大佬勾了勾小指,拜拜。 黎嘉洲知道小姑娘看不见,还是点了一下头。 剧组接着说事情。 黎嘉洲一脸清淡地走到门口,也腾出右手来勾勾小指头。 勾一次,再一次,嘴角不自知就扬了起来。 ———— 从水吧出来的时候,陶思眠元气已经恢复了大半:“这家水吧味道一般啊,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程果故作深沉,“陶总和许总集天地毓秀的灵气在这里,那自然是……” “程果你今天很讨打。”许意菱虚虚抡程果一拳,程果跳脚却没躲,一身软肉晃来晃去。 接连的嘲笑声散落在林荫道最亮的光斑里。 晚上回去,陶思眠给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写了个简单的日记。 而相隔颇远的研究生寝室内,黎嘉洲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程果一边吃泡面一边手舞足蹈地给宋文信描述陶思眠气走盛文杰的画面。 “黎霸霸都看到的,盛文杰那人渣以为陶总会帮他说话,结果陶总连个眼角都没给,我要笑死了,还有上次,”程果回忆盛文杰走后许意菱说的,道,“盛文杰和干妹妹撩骚被抓包,缠着许意菱叫意菱意菱,陶总反手一杯水泼盛文杰头上,”程果模仿陶思眠的语气,“别说意林,就算你今天叫一百遍格言读者故事会都没用。” 宋文信和黎嘉洲同时笑出声。 “还有上上次,”程果塞一口泡面,“一个富二代想追陶总,说交个朋友,陶总说,我没朋友,说加个微信,陶总说我没微信,富二代恼了,说别给脸不要脸,陶总直接两个字,让开!” 程果连连拍大腿,“你们是没看到富二代当时的锅底脸,简直不要太精彩,我们剧组净遇上些事儿,陶总面无表情吐槽真的巨好玩……” 程果面吃完了,话说完了,唆了两口汤。 黎嘉洲:“你接着说啊。” 程果一脸困惑:“说什么?”都说完了啊。 黎嘉洲反应过来,不自然道:“没什么。” 语罢,他又咳了两声。 确实没什么,他很少听八卦,追问是出于对讲述者的尊重。 想着,黎嘉洲学小姑娘轻轻勾了勾小指,柔软的被面摩挲着手背,不知怎的,心就被勾得痒酥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6.两块 之后一周,程果陪教授去外省调研,黎嘉洲一下子失去了剧组的消息。 但他和剧组的联系本就只有程果,黎嘉洲没别的想法,只是每天横穿整个学校去本科生食堂吃饭,饭后走女生宿舍那条路回寝室。 不少女生跟在黎嘉洲旁边,满脸通红地和同伴说什么,黎嘉洲眼里只有路。 也是这一周,陶思眠恰好没去食堂。 经过上次水吧一闹,许意菱提了分手,盛文杰缠着不肯放,陶思眠每天上完课陪许意菱出去吃,吃完饭散散步,晚上才回寝室。 周五,程果回来,约许意菱喝分手酒。 许意菱确实分手成功,问程果他呢。 程果说:“我瘦了十斤,算和肥肉分手?” 许意菱哭笑不得,答应了。 陶思眠自然不去。 陶思眠回寝室,到了门口,钥匙还没摸出来,门便从里面打开,露出张哭丧的圆脸。 “我以为你会晚点回来,刚想让你帮我带盒章鱼小丸子,外卖送了一个小时还没到,我要哭了。” 说话的叫裴欣怡,床位和陶思眠头对着脚,两人关系熟络。 “我抽屉里还有零食,你下次可以自己拿。”陶思眠回到座位,随手给裴欣怡拿了一盒小饼干。 “我脸小,”裴欣怡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王潇的空桌,边撕边道,“怎么以前没见你买过这种梳打。” 陶思眠去阳台洗水杯:“不是我买的,别人给的。” 裴欣怡不相信:“你会要别人给的东西?” 陶思眠声音混着水声:“之前去男寝拍戏,黎嘉洲给的,整个剧组都给了。” “黎嘉洲?”这下,裴欣怡吓得差点把饼干掉地上,“是我知道的那个黎嘉洲?!” 陶思眠抹洗洁精的时候,裴欣怡就在旁边朗读论坛里真实得像吹捧的个人介绍。 黎嘉洲跳过一级,奥赛金牌,保送交大,不去首都的理由是那边菜太难吃。 他大二19岁的时候便跟着傅阔林做科研,拿过以唐立新为代表的无数奖学金和科研成果奖,大四保研交大和藤校的联名直博项目,研一在哥大交换了一学期,哥大教授要留他,他表示更喜欢a市菜系。 据说家里很有钱,研一上期在国外挂项的时候个人资产就到了多少位。 如果说别人的人生是开个小窗,那黎嘉洲一定是最奢侈的广角全景落地窗,还被擦得锃亮。 “最神奇的是,大佬取向女,但没谈过恋爱,”裴欣怡说,“原话好像说的是恋爱无聊又浪费时间,喜欢女生不如打游戏,”裴欣怡奇怪,“可他从来不打游戏。” 陶思眠一边擦杯子,一边给小裴同学解释:“他这意思是不会喜欢女生。” 裴欣怡恍然,她朝门口看了一眼,凑到陶思眠耳边:“你知道王潇有两个关系特别好的学姐吗,一个大三,一个研一,研一那个叫袁月。” 陶思眠下意识朝旁边避了点:“嗯?” “去年黎大佬那届毕业晚会,你回家了没去,你是没看到,袁月学姐演小品穿婚纱真的美爆了,然后谢幕的时候,灯一下子全黑完,袁学姐就着那身婚纱在台上唱了莫文蔚的《爱情》给黎大佬表白,”裴欣怡回想起当时会场山呼海啸,袁月一个人站在台上,“她说她喜欢黎大佬四年,终于在这个分别的时刻鼓起勇气说出来,她说她知道黎大佬的作息,她知道黎大佬的习惯,她知道黎大佬脾气不好,她愿意迁就他,她说她也知道黎大佬多优秀,她跟得上他步伐。” “袁月学姐很聪明,”裴欣怡道,“她知道依着黎大佬的性格绝对不会答应当众表白,她甚至说的是能不能在朋友的基础上朝前跨一小步,尝试一小步她就满足,”裴欣怡感慨,“要说一个有才有貌的女神当众做到这一步,哪个男生能拒绝,结果黎大佬起身走了。” “袁学姐在台上哭得妆都花了,黎大佬看也没看一眼。” 裴欣怡心疼地说:“后来好像是喜欢袁学姐的一个男生看不下去,拦住黎大佬问他几个意思。” 当时,黎嘉洲面色无惊:“看完节目离场。” 男生气愤地攥住黎嘉洲衣摆:“我在说袁月!” 黎嘉洲身形没有丝毫晃动,“我承认我很优秀,我确定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超过同学、同事的举动,我不喜欢她,她刚才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困扰,如果非要说什么,”黎嘉洲睨一眼那男生,然后接过话筒,平静转身,对着舞台正中央的袁月勾了一个极尽凉薄的笑,“毕业快乐。” 四年暗恋换四个字。 黎嘉洲头也不回地离开。 “袁学姐直接晕倒在地,现场一片混乱,”裴欣怡回想起黎大佬当时那个遥远并且不能称作笑的笑,道,“真的一点情面都没留,真的没有心,就这么一个人……” 裴欣怡有点恍惚,就这么一个人会给剧组每个人都送小饼干? 陶思眠经历过当众表白,能体会黎嘉洲的心情,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陶思眠问室友,“你说这么多黎嘉洲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欣怡:“你不认识黎大佬吗?” 陶思眠实事求是:“知道名字算认识?” “不是都拍戏碰到过了吗,”裴欣怡嘟囔,“还想向你打听点八卦呢,果然没有。” 陶思眠朝小裴同学摊摊手。 陶思眠洗好东西去洗澡,小裴同学拿外卖顺便帮陶思眠打热水。 裴欣怡回来时,陶思眠在敷眼膜。 “嗡嗡嗡”,陶思眠手机震动。 裴欣怡探头帮她看:“是许学姐。” 寝室另外两只还没回来,陶思眠颔首:“接吧。” 裴欣怡按了免提。 极短的缓冲后,是嘈杂的背景,然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冲破混乱传出听筒,如电流般低缓沉润地轻撞着耳膜。 “陶思眠,我是黎嘉洲……那个,你方便现在出来一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7.三块 许意菱和程果在酒吧喝醉了。 服务员拿程果手机给黎嘉洲打了电话,黎嘉洲赶过去,用程果的手压着许意菱拇指解锁,然后翻许意菱通讯录,上面标着几个218寝室后面加名字,估计是许意菱室友。 黎嘉洲粗粗翻下来,发现自己只认识陶思眠,所以拨给陶思眠没错吧? 电话对面“嗯”一声,问清地点,说二十分钟到。 黎嘉洲拨了之后又有点后悔。 学校里的路灯不是特别亮,她会不会怕黑,酒吧这条街挺乱,虽说人多,但小姑娘会不会被喝醉酒的流氓拦住…… 黎嘉洲正想再拨一次说自己去女寝接她,便见那道舒展纤瘦的身形出现在灯影里。 陶思眠来之前经历了这辈子最快的打脸,前一秒还在说不认识黎嘉洲,后一秒黎嘉洲就叫了她名字,语气还不生疏。 陶思眠想到裴欣怡当时一脸“天呐陶思眠说好的不认识我现在怀疑你和黎大佬是不是有故事”,一阵头痛。 陶思眠到了酒吧,程果和许意菱已经瘫在了桌上,她凑近了,听到两人迷迷糊糊还一唱一和的声音。 许意菱:“爱情算什么?” 程果:“算鸡毛。” 许意菱:“程果我们认识了四年了,你,你给你许姐准确概括一下盛文杰算什么!” 程果打个酒嗝:“紫色……内,内裤。” 然后两人脑袋又靠一块开始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程果你他妈不给老娘开门……” “我妈不给你开门我给你开……” 陶思眠头更痛了。 “我已经结过账了,这好像是许意菱的包。” 黎嘉洲把程果扶起来,又叫了女服务员过来拉许意菱,陶思眠扶住许意菱的腰,许意菱比程果喝得更醉,软骨动物一样吊在陶思眠身上。 陶思眠一边和许意菱说话一边想把人扶直,可她手上还拎着两个包,身形闪闪晃晃站不稳。 黎嘉洲赶紧帮忙把陶思眠的手拉到许意菱腰上,又顺手拿过陶思眠手上的包。 “现在好些了吗?”他问。 陶思眠试了试,点头:“你呢,可以吗?” “他没醉彻底,我拉着就行。”黎嘉洲看陶思眠走几步没问题,这才扶着程果快步上前给小姑娘掀包间的帘子,又给她拉开酒吧玻璃门。 ———— 快十一点,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不知名的昆虫在灌木里窸窸窣窣。 黎嘉洲说先送两个女生回宿舍,陶思眠点头,两个人被两个人扯着走得跌跌撞撞。 黎嘉洲在陶思眠旁边,隔了不到一步的距离,他偶尔看陶思眠手要掉了,会帮忙扶一把。 两人都不习惯肢体接触,但这种情况属于迫不得已。 陶思眠皮肤微微沁凉,黎嘉洲掌心温热,有一层薄薄的茧。 两人动作接触快,放开也快,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 路越走越静。 黎嘉洲喉头稍稍发痒,极为克制地滚动两下,出声问:“你是哪个专业啊。” 陶思眠轻声道:“经管。” “我之前也是经管,后来转去的基地班,”黎嘉洲闲聊状,“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读研、找工作或者出国?” “还没想好,”陶思眠坦白道,“读研或者找工作应该都会留在a市,出国的话,应该只考虑一年左右的学校,然后回a市。” “我是b市人,但我从小就喜欢a市,也会留在a市。” 黎嘉洲说出口才察觉自己最后半句有些奇怪,他咳一声,扯开话题:“对了,你们这学期在上专业课了吧?公司金融我记得我们当时上得还挺难的,你觉得教授啊难度啊还ok吗?”黎嘉洲补充道,“程果说你成绩很好。” 程果咕哝着想说什么,黎嘉洲不着痕迹捂住室友的嘴。 “是很好。”陶思眠不谦虚。 黎嘉洲笑:“这话像我说的。” “有吗?”陶思眠把许意菱朝里面拢了拢,道,“我们公司金融只能选周识理。他课堂气氛轻松,段子也多,挺多同学叫他男神,但我对他无感,”陶思眠淡道,“课堂实质内容不多,布置的作业简陋无聊。” 黎嘉洲顺着道:“那你下学期行为金融可以选傅阔林,他上课纲很硬,干货多。” 陶思眠点头:“我有看傅教授一些论文,他从三年前开始好像就很热衷于舍掉夏普曲率,我还挺喜欢这个思路。” 黎嘉洲嘴角弧度有些藏不住了:“你有看到第二作者吗?提这个思路的。” 陶思眠轻轻“啊”一声:“没注意。” “是我,”黎嘉洲笑道,“傅阔林是我导师。” 陶思眠诧异,偏头看黎嘉洲。 黎嘉洲邃长的眼眸蕴着笑意,同时看着她。 “好棒。”陶思眠难得真心,忽然朝他笑了一下。 “还好。”黎嘉洲难得谦虚一次,心跳噗噗通通,乱得有点不受控制。 许意菱寝室在二楼,陶思眠扶许意菱上去时,黎嘉洲就等在楼下。 等陶思眠折返下来,黎嘉洲把两个包递给她,陶思眠道谢。 黎嘉洲半开玩笑道:“有点晚,平常这时候我已经睡了。” 陶思眠:“我也睡了。” 可能是回来路上聊得太顺畅,黎嘉洲忽然来了胆子,“光说谢谢有点单薄,”他试探道,“不然加个微信吧。” 黎嘉洲说完就后悔了。 程果才讲过陶思眠拒绝别人会说没有微信,自己怎么就没记住,万一小姑娘被吓到或者拒绝…… “好啊,”陶思眠已经拿出了手机,爽快的声音打断黎嘉洲思绪,“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黎嘉洲楞一下,随即藏好表情:“我扫你。” 陶思眠把二维码递过去。 黎嘉洲尽量让自己速度快点。 等待网络的间隙,陶思眠出声:“你什么时候有空?” 黎嘉洲没反应过来:“啊?” “光说谢谢太单薄,”陶思眠逗他般学他道,“不然找个时间我和许意菱请你吃个饭。” “好啊。”黎嘉洲回答得轻松如常,手机却险些滑到地上。 陶思眠的想法很简单。 她不反感黎嘉洲,甚至觉得可以和他做个半熟的朋友,就算黎嘉洲不提,她也可以主动加他微信,加微信算不上还人情,所以请吃饭好了。 黎嘉洲知道小姑娘没别的意思,不然不会是“我和许意菱”。 可他就是忍不住偷偷看她。 竖灯攒簇,两人相对站着,手挨得很近。 黎嘉洲能嗅到浅浅的沐浴乳甜香,借着身高优势,他视线慢慢地掠过她的眉、她的眼、淡色的唇。大抵刚洗过澡,她头发没干透,夹着一点润亮的水泽,拢在精巧的肩颈线上,大片白皙肌肤被衬托出来,然后是衣领边缘稍微起伏的浅弧…… 黎嘉洲蓦地别过脸,耳廓热得红红的。 “加好了。”陶思眠和他道别。 黎嘉洲屏住呼吸点头,直到小姑娘上楼、背影消失不见,他这才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 一定因为程果太重了,黎嘉洲想。 不然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手心都起了一层汗。 ———— 陶思眠安顿完许意菱,回了寝室。 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但又无从纠察原因,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过了固定的睡觉时间。 黎嘉洲本来也困,不知怎的,帮程胖子收拾了一下后,他反而清醒了。 躺上床关了灯,寝室一片漆黑,手机调暗的暖光亮在床头。 陶思眠微信头像是一个酷酷的动漫人物,签名空白,朋友圈的内容倒是丰富。有日常,有汇报,还有一两句可爱的牢骚。 黎嘉洲一次滑到底,再一条一条点进去,缓缓朝上拉。 黎嘉洲看到了她家的八哥,名字叫笨鸟,她有一只三岁的金毛,名字叫猫猫。 许意菱出场频率很高,陶思眠叫她“许某人”“傻大姐”,和许意菱一起出现的名字还有沈汤圆,没有照片,感觉是和许意菱地位差不多的女生。 小姑娘管爷爷叫“老头”,老头书房一面墙挂军功章,一面是收藏的书画,家里还有一个负责做饭的陈嫂,小姑娘喜欢吃陈嫂做的奶昔、班戟、还有翻糖蛋糕。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吃甜食,可她偏瘦。 那她是长不胖体质,还是自制力比较好,她好像有胃病,吃糖伤胃,有胃病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吃糖…… 凌晨两点,夜深人静,程果鼾声断断续续。 黎嘉洲摁灭手机,攒了攒被缘,耳边回荡着软软绵绵的“好棒”“好啊,你扫我还是我扫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总觉得少了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良久,黎嘉洲腾身,重新按开手机,他连推好几个日程,把接下来一周的午饭晚饭时间都空出来,这才安心。 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人家小姑娘说了有空请他吃饭,那他肯定要合理地空出一点点可供她选择的时间,黎嘉洲想,大家被请吃饭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可他重新躺下后,眼前时而闪过她发的小蛋糕,时而闪过她要请自己吃什么,时而闪过她吃小蛋糕的样子,奶油松软,她舌尖怯怯地碰,黎嘉洲脑子热热嗡嗡的,好像更睡不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8.四块 第二天是周六,各大社交软件的流量高峰期。 早上不到八点,交大灌水论坛便被一片加红加精的帖子屠了屏。 主题都是一个,许意菱劈腿。 先是有人爆出许意菱和程果昨晚在酒吧疯玩的照片,说两人贴面暧昧,完全不顾盛文杰的感受。 然后,有人爆出水吧视频,解释许意菱一周前就和盛文杰分了手,而且是盛文杰聊骚在先。 接着,又有人贴图,直指《星空笔记》开机之初,程果给许意菱打伞,程果给许意菱拎包,程果说了什么骚话,许意菱笑闹着打程果…… 三个都是话题人物,评论区一时间腥风血雨。 一楼:课代表总结一下,盛文杰买睡衣,许意菱冷战,盛文杰求和,许意菱在水吧搞事提分手,盛文杰不爽,偷拍许意菱去酒吧然后发帖带节奏……第一条贴渣男语气不要更明显好吗。 二楼:许意菱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要穿吊带去酒吧。 三楼:讲个道理,第一张,当时陶思眠和秦夏也在旁边,第二张,程果拎的剧组的包,第三张,程果这人话多八卦妇女之友大家都知道。 四楼:快看许意菱脑残粉下场,不知道一个卖骚的绿茶婊有什么能洗的。 看着又掀起一轮战火。 研究生宿舍,阳台。 程果一大早起来,忍着头痛给许意菱拨电话:“对不起,我只想着找你喝酒没想那么多。” “不管你的事,我给盛文杰打过电话了,”许意菱声音沙沙的,“即便不是和你,他也会想尽办法踩我一脚。” “我以前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程果恼得抓了抓头发,“也怪我没注意界限。” “真没事,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许意菱大概忙着处理事情,语速快道,“反正我俩不可能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许意菱还缓解气氛地把“斜”念成了“xia”的音。 说罢,两人又互相安抚了几句,程果面色如常地挂了电话。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润湿了栏杆。 程果拂着壳面湿润的新锈,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恋爱和喜欢本来就是费时费力并且毫无意义的事,既然你选择暗恋,那只能说更费时费力更没有意义。”黎嘉洲完全忘了自己昨晚为什么三点睡,起来看到程果一脸颓丧,忍不住毒道。 “暗恋?”程果听到笑话般,视线却仍旧落在窗外,“我没有。” 黎嘉洲一边挤牙膏一边道:“你喜欢许意菱。” 程果咬死:“我没有。” 黎嘉洲哗哗啦啦接水:“喜欢很久了——”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程果腾地转过身来,“她和别人在一起我说什么了吗?她和盛文杰在一起我做什么了吗?她分个手我陪她喝酒我怎么就喜欢她了?” 程果越说火越大,“黎嘉洲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总觉得自己就是真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黎嘉洲有条不紊刷了牙,洗完脸,这才轻描淡写道:“你本来要去德国,许意菱保了交大,你改成了交大这个交换直博。” 程果慢慢冷静下来:“我想报效祖国。” 黎嘉洲:“许意菱去看eason演唱会的两次,你也跟着去了。” 程果:“她和陶总一起去的。” 程果在学校是个会写点剧本的学霸,在网络上是粉丝百万的仙侠文大佬,作品刷过屏、屠过榜。 黎嘉洲边梳头发边道:“你才写书的时候,最大的目标是卖影视改剧,年初制作方抱着上千万找你,《星空笔记》总预算没过万,结果你为了《星空笔记》连推制片人三次,《星空笔记》剧本是男主角比女主角大一届,暗恋女主角四年……” 黎嘉洲就是这样一个人。 看问题永远一针见血,说话永远不留情面。 程果望着黎嘉洲,黎嘉洲不为所动。 两人视线僵持几秒,程果搡黎嘉洲一把,忿忿道:“你他妈挑了话头都不安慰我?” “你看我像会安慰的人?”黎嘉洲反问。 程果想给黎嘉洲跪下,黎嘉洲避开。 程果骂他“没良心”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这个上午,黎嘉洲难得一次泡在论坛和傅教授一起追进度。 这个上午,程果发帖说“和许总关系好、完全是玩笑”。 这个上午,许意菱和盛文杰顶着没来得及换的婚纱照头像对彼此说出了最恶毒的字眼。 直到午饭时间,态势才有所缓解。 简餐店包间内,安静如待针掉地。 盛文杰坐在桌子左端,面前放着吃一半的餐盘。 陶思眠坐在桌子右端,三个凶神恶煞纹青龙白虎的社会哥立在陶思眠身。 盛文杰瞄了四人几眼,强撑淡定地擦嘴:“陶总你找我就找,何必弄这些阵仗,好歹我和你许学姐还有过三年情分,当然,”盛文杰话题一转,“如果她求着我复合,我可以考虑继续在一起,但她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啪”的轻响,一叠a4纸丢在盛文杰面前,盛文杰和论坛管理员的聊天记录赫然在上。 盛文杰脸色微变。 陶思眠面不改色:“我在乎的人很少,但在乎了,你就动不了。” 盛文杰身体朝后退了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思眠直截了当:“把程果和许意菱照片底片给我,你公开道歉,或者,接下来的故事是,”陶思眠眼神无害地看着盛文杰,一字一顿道,“你撩骚别人的女朋友,道上的人找你寻仇,你们在公共场合发生冲突,监控被送到教导处。” 陶思眠故意“啊呀”一声:“让我想想你是要保研还是要出国,简历上的打架黑点要怎么消,”陶思眠软声出主意状,“或者你也可以主动把撩骚截图贴出来,证明那人不是别人女朋友是你干妹妹。” “啧啧,”陶思眠点了一根烟,但没抽,扩淡的烟圈将她的表情和声音一同模糊开去。 “团学副秘书长有女朋友还和干妹妹撩骚,分手之后跟踪偷拍泼前女友脏水,想想真是刺激。” 陶思眠从包间出来时,隔壁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 昨晚那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她没在意。 三个社会哥是娱乐会所镇场的保镖,是陶思眠和许意菱共同发小沈汤圆的人。 三人要送陶大小姐回学校,陶思眠道谢推辞,然后一边朝校门走一边回许意菱电话:“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你乖乖睡个觉,起来做个眼保健操,下次谈恋爱擦亮眼睛,别把畜牲当良人。” 许意菱虚声:“七七……” 陶思眠温声道:“你好好的。” 交大研究楼。 傅教授追到道歉声明:“好像是许意菱一个朋友去找了盛文杰。” 黎嘉洲低声道:“陶思眠。” 傅教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这名字好听还是你念得好听,忽然这么温柔……” “你幻听。”黎嘉洲不动声色收好唇角的笑。 三月天气诡谲,早上润风细雨,中午便烈日曝晒。 下午两点,陶思眠在午睡,学校里忽然响起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鸟儿扑棱棱地从树梢惊起。 陶思眠下床打开寝室门,整栋楼都闹哄哄的。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感觉是大事,楼妈自己都没把理由编好,之前有人问,楼妈说有同学急性阑尾炎,再之前,说的是有人从床上摔了。” “可我刚刚问楼妈,楼妈说中暑啊,这个天气中暑也是绝。” “……” 十分钟后,经常一个月都沉默的交大论坛在一天内爆出第二个重磅消息—— 《星空笔记》导演秦夏在寝室割腕自杀。 黎嘉洲立马起身,奔回寝室找程果。 与此同时,陶思眠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陶思眠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关了寝室门,从门口到座位几步路,《星空笔记》剧组群的消息接在“祝秦导生日快乐”后面闪得几乎看不清。 混乱中,许意菱组织全员群视频。 摄像小弟整个人都还在蒙圈中,一直咽着口水,不知道自己絮絮叨有没有说清楚:“秦学姐生日……她说中午和她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我给她买了礼物,拿给她室友帮忙带回去……我以为她不在寝室,结果她在……血流了一地……” 抢救秦夏的医院已经确定,许意菱问哪些人要过去探望。 其他人都要去,除了陶思眠:“我不去,继续睡午觉。” 她的态度无关紧要,摄像小弟怒道:“你凭什么不去!” 陶思眠从不接受任何威胁:“我凭什么去!” 摄像小弟气急:“秦导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说不去?陶总你摸着你良心说你不去?!” 陶思眠直视着摄像小弟:“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护士和父母。” 摄像小弟不敢相信地笑了:“秦夏多喜欢你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出了这么大事,她差点没命,剧组所有人都要去,陶总你说你不去是不是可以把剧组一起退了!” “我在剧组签了合同退不退轮不到你说话!”陶思眠同样拔高语气。 “好了好了,我这边已经把车安排了,”许意菱劝架,“十五分钟,大家北门集合。” 三个室友,唐栩栩只会在期末回来,周末王潇和裴欣怡都在外面,寝室只有陶思眠一个人。 群视频挂断后,陶思眠拉好窗帘,关了灯,摊开课本和习题册,借着昏弱的自然光学习。 这样的亮度条件让她有安全感,也很平静。 她演算第一题、第二题……最后一题时,她陷入了封闭矩阵,宛如死胡同,无论如何都找不出解,她烦躁地用笔尾戳桌面。 乒乒乓乓的。 像秦夏在片场喊“陶总”的声音,像两人在百货超市挑东西的声音,又像是秦夏托着腮帮子说“我们有点像”…… 窗外阳光和他们从水吧出来那个中午一样灿烂,陶思眠却窝在昏暗的角落里。 她一下一下重重地用笔尾敲桌面,又一下一下更重地用笔尾戳自己的掌心,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钝痛的感觉从一点蔓到全身,她掌心通红,终于用完了浑身力气。 路过的风吹起窗帘,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线从窗外落进来,时明时灭。 陶思眠没有哭,剧组其他人都红了眼睛,就她没有。 陶思眠扯了扯唇角,抱住膝盖,手心扯出火辣辣的痛,她缓缓地把头埋进了膝窝。 ———— 下午六点,陶思眠简单洗了把脸,终于下楼。 黎嘉洲在程果离开时就赶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坐在旁边的水吧,面前放着电脑,视线却一直落在女寝门口出口处。 他点了两杯牛奶,也不喝,凉了便扔掉,又点两杯,循环反复,直到陶思眠出现在宿舍楼下。 黎嘉洲拎着两杯牛奶宛如路过。 陶思眠出寝室门禁。 黎嘉洲停步,递一杯过去:“我碰巧多买了一杯,给你吧。” 陶思眠置若罔闻般从他旁边经过。 “陶思眠,”黎嘉洲鼓起勇气叫了她名字,然后跨步到她面前,轻声道,“加了很多糖,喝了心情会变好。” “谢谢。”两个字轻得几不可闻。 陶思眠甚至没有心情寻找黎嘉洲话里的漏洞,掌心触及温热的杯壁时,酸胀一下午的眼圈终于泛起热意。 陶思眠拿了便走,带过一阵风。 黎嘉洲“嗯”字卡在喉咙,终归没有发出来。 他知道她朋友圈提到过的人不多,秦夏算一个。 他知道她心情好喜欢甜食,心情不好喜欢加很多糖的牛奶。 他看着她把牛奶攥得很紧,宛如攥着救命稻草一般,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他去抱抱她,抱紧她,安慰她……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 没立场没理由她更不会愿意。 晚饭时间周遭人潮汹涌。 黎嘉洲安静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缓缓抬手按了一下心口,微微抽着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9.五块 陶思眠去了食堂,坐到餐桌前,安安静静等眼前的模糊散作清明,她反应过来,手边还有一杯热牛奶,是刚刚碰到的熟人给的,对方说“碰巧”还是什么,她没注意听。 陶思眠掀开盖子,缓缓啜下。 温热的牛奶润过发干的喉咙,奶香溢了满口。 陶思眠喜欢这恰到好处的甜度,她抿了抿唇,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 哦,那个人是黎嘉洲。 上次接许意菱欠他的人情还没还,现在又欠一个。 换做以前陶思眠会不自在,但她现在不愿想别的事情,有一口没一口喝完了牛奶,晚饭一口没吃就离开了餐桌。 ———— 剧组从医院探病回来,群消息便不断刷新。 很多关于秦夏状况的汇报,“脱离生命危险了”“在观察室”“人也醒了”…… 更多的,是摄像小弟伴着微笑的表情连戳陶思眠。 “你知道她看剧组到了之后还在不停朝后看吗,她在找你。” “午觉睡得舒服吗?别人从鬼门关走一趟你完全不在意?” “她还给你辩解,说你睡眠不好……呵呵,现在陶总是不是和平常一样舒舒心心吃着晚饭?是不是还在寝室刷刷剧?” “……” 车窗外的倒影不断闪过,程果都发火禁言摄像小弟了,陶思眠仍旧一个字都没回。 晚上八点,住院大楼像个闹腾一天的小孩,终于昏昏欲睡。 陶思眠拎着穿越大半个a市买来的东西,坐在秦夏病床前。 秦夏母亲眼睛已经哭肿了,给陶思眠开门后出去了。 窗外灯火零星,观察室内各种各样的仪器亮得热闹,“滴答”的响动伴着沉寂。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 陶思眠轻声道:“你父母说成绩不重要、你健康快乐就好,因为你成绩一直都很好。” “你父母前两年支持你学摄影,因为你绩点高,摄影作为爱好锦上添花。” “你父母能和你好好沟通,因为你之前走的一直是他们想你走的路,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交大金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觉得你会考研或者保研,研究生毕业进银行或者券商,”陶思眠平和地叙述,“但你却在生日这天给他们说你要跨考导演系。” 秦夏沉默。 “你潜意识觉得他们也会赞同,生日这天会让你人生这个转折富有意义,”陶思眠说,“但他们会觉得他们的权威被打破。” 秦夏还是没出声。 陶思眠接着说:“你会和他们争辩你有多爱这件事,这件事多好玩多有趣对你有多重要,他们会觉得你年少轻狂,走火入魔,他们可能对你恶言相向,然后,”陶思眠顿了一下,“你心理防线忽然崩塌。” 那晚,秦夏在烧烤店托着腮帮说“他们无条件支持我”“他们很爱我”“他们来看我我很开心”笑得多赤诚,刀口大概就会落多深。 陶思眠视线停在秦夏手腕的白沙布上,不再继续。 自苏醒之后,包括下午许意菱他们过来探望,秦夏都没提过任何事。 现在,她终于阖拢眼眸,似是回答又似是自嘲:“陶总,你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话没说完,滚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秦夏父母大专毕业,包分配进了国企,彼此之间相亲认识,婚姻、子女、薪水都规矩美满,让亲朋羡慕。 如果秦夏从小成绩差,他们可能作罢,如果秦夏没有保研希望,他们可能作罢,偏偏既定事实摆在眼前。 今天是女儿生日,他们脸色已经变了,语气尽量委婉:“不一定要现在跨考,以后等你成了家,有了积蓄,趁单位年假去进修导演也没关系。” “我不是进修的意思,”秦夏说,“我喜欢格里菲斯和梅里埃,我喜欢画面技术,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所以我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想接受更专业更系统的学习,所以我想,”秦夏顿了顿,“彻底放弃金融。” 在二十出头最好的年龄,去做最大最空最摘星摘月的事。 秦夏知道父母可能会难以接受,秦夏甚至都列好了跨考和保研这两件事的取舍得失,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母直接掀了桌子。 简餐店的牛排很难约,滚烫的黑胡椒汁溅在秦夏脚背上。 “你镜头是谁给你买的?你以前生活费是谁给的?你真以为自己拍段视频就可以当导演?!你眼睛长在头顶的?!” “还跨考?人家本科学四年的你怎么和人家比?考不上就回家混吃等死啃老吗?单位其他同事问夏夏呢,你要让我回答无业游民还是回答说夏夏做梦当导演?!” 秦夏登时不知所措。 “你是我女儿,我什么水平我清楚,你什么水平我也清楚,”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激动,秦母敛了些情绪,“你收好心思好好保研,妈妈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秦夏脑海里嗡嗡嗡,讪讪道:“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你很想做一件事,你会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你说你应该去做——” 秦母面色骤冽:“白日做梦!” “不是,”秦夏仍在笑着解释,“我以前不是给您说过吗,我一朋友,在西大,比我大一些,也是学金融,后来跨了导演,感觉她现在的自由是我想要的自由,两年只接一部片,其他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秦夏努力缓和气氛道,“我那朋友以前说要睡遍贵圈小鲜肉,就是年龄小的男明星,结果后来真的有小鲜肉敲她房门,这样挺酷了吧——” “就像你爸和单位实习生一样纠纠缠缠丢人现眼吗?!”秦母宛如被触到痛处,吼声倏地拔高。 秦父拉住秦母的袖子:“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给你解释了是误会——” “噢噢我明白了,难怪要拍片,”秦母一边点头一边低声示意明白,继而歇斯底里,“你、你朋友和你爸一样,满脑子都是污秽下作男盗女娼!” “你说谁男盗女娼,嘴巴放干净!” “说你、你闺女,她朋友,全都是花花肠子,你知道你们这种人叫什么吗?社会败类!” 秦母一巴掌落在秦夏脸上。 生日蛋糕的蜡烛,熄灭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闹离婚,也不知道我妈用什么样的心态说社会败类,”秦夏苦笑,“但好像经历那一下之后,现在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跨考、导演通通都不重要了。” 陶思眠给秦夏递一张餐巾纸。 秦夏没接,任凭眼泪越涌越多:“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能休学回来拿个毕业证考个公务员,也可能去银行,陶总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没意思的……” 陶思眠生疏地给她擦掉脸上的泪,道:“你想做的事,就是好事,你觉得有意思,那就有意思,”陶思眠语气亦温柔,“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的,你开口,我就会给。” 这个时候,秦夏还不知道陶思眠这话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最亲的人扇在她脸上,关系疏远的人护她哄她,秦夏蓦地扑到陶思眠怀里:“我大二开始就没用他们的钱了,我镜头也是自己赚钱买的,我跨考也可以自己负担学费,我就想听他们一句支持,一句不要怕,一句我们在你身后,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越是至亲,越反对做梦。 越是至亲,越诛人诛心。 病房内,秦夏哭得语不成声。 病房外,秦妈妈红了眼睛。 陶思眠走的时候,秦夏小心又不舍地问:“我回家之前你还可以来看我一次吗?” 陶思眠认真地看着她:“但你要原谅自己。” 因为自杀的念头一旦有过一次,就会在潜意识里扎根,然后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秦夏仰头定定望着陶思眠,半晌,笑了:“陶总你以前说不婚不恋我没办法理解,现在好像懂了。” 只有陶思眠能在她什么都没说的时候,把所有细枝末节猜对。 只有陶思眠会让她原谅她自己。 太理性客观通透克制。 “很难想象你会喜欢别人或者接受别人的喜欢,”秦夏释然地朝陶思眠张开单臂,“总之,最幸运遇到你。” 陶思眠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陶思眠想,如果她早点把这些不安的猜测理出来,早点告诉秦夏“期望和事实有时候不成正比”…… 可没有如果。 “我好像总是一个很不好的人。”陶思眠垂眸盖住情绪。 秦夏没听清:“陶总你说什么?” 陶思眠:“没什么。” ———— 黎嘉洲知道陶思眠去医院看秦夏了,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晚上十点,他收到陶思眠的微信,整个人忽地就安定了。 黎嘉洲盯着那句话看了足足十分钟,起身去了阳台。 陶思眠以为黎嘉洲不会回复,刚准备关机,便收到了对方的语音邀请,她微微皱眉,点击接通。 出于对对方的尊重,黎嘉洲清了清嗓子:“饭我可以自己吃,人情可以马上还吗?” 陶思眠为难:“我现在在寝室,可能会不方便……”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对方翻东西的声音,然后,手机里传来压得轻缓的嗓音。 “渔夫捕到了一条会说话的鱼,渔夫想把它烤了,鱼说不要,渔夫说,那我考你几个问题吧,鱼说那你考吧,然后鱼就被烤了。” “老师让小明用‘北’字造句,小明说,胡萝北。” 黎嘉洲温声继续:“女生学什么技能可以让男生眼前一亮,电焊。” 笑话很冷,可陶思眠实在没什么心情:“你要提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如果我能满足尽量满足……” “笑一个。”黎嘉洲说。 “啊?”陶思眠摸不着头脑。 沉默几秒,她反应过来黎嘉洲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她笑一个,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程果和我室友都叫你大佬,说你做事理智冷静功利,他们知道你大晚上的这么无聊吗?” 黎嘉洲坚持:“笑一个。” 陶思眠想到他用正经严肃本应该说模型理论的表情说“笑一个”,忍俊不禁。 黎嘉洲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噗嗤”,随后被掩住了。 黎嘉洲欣然:“你笑了?” 陶思眠含笑:“我没有。” 黎嘉洲很确定:“你就是笑了!” 陶思眠逻辑带入能力很强:“你要求了两次,那我的两个人情是不是算还清了。” 黎嘉洲也是个极其严谨的人:“关键是你笑没笑。” 陶思眠“嗯”一下,别别扭扭的。 黎嘉洲终于笑开:“那就还清了吧,我还在研究室开会,先挂了。” “嗯。”陶思眠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他那杯牛奶很及时,亦或她确实需要笑一笑,意外地,陶思眠并不讨厌。 不过,这人在开会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大佬脑子里装的都是“胡萝北”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黎嘉洲回到研究室,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虽然就这样用掉两个人情很可惜,不过她笑了,就好了。 想着她那两声细细软软的“嗯”,那是她给自己说的“嗯”。 黎嘉洲翻着数据,翻着翻着,“噗嗤”,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0.六块 很多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六秦夏出事,周日老师去医院了解情况,周一学校官网便挂了公告。 关键词是“身体原因”“休学一年”“广大师生注意心理健康”,最后附上学校心理疏导中心的电话。 同学们闲散扫一眼,说两句,便抛之脑后。 与此同时,剧组其他主创在行政楼开会,气氛并不轻松。 秦夏接《星空笔记》的时候,分镜图做得很细,重头戏也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小场景拍摄难度并不高,摄像学弟跟了秦夏很久,了解秦夏,老师在摄影社找了一个同学代替摄像,然后把摄像学弟扶到了导演的位置。 摄像学弟叫魏可,老师开玩笑说:“以后就叫魏导了。” 魏可折着剧本边角,笑得不自在。 还有一个问题是,秦夏除了是《星空笔记》的导演,还是校刊b版负责人。 在交大九十周年校庆献礼中,校刊会出一本名为《星火》的人物访谈专刊,a版负责校外,b版负责校内,校内部分的负责人也随之空缺。 许意菱提议校刊内部人员调动。 老师翻着人员名单道:“a版校外部分工程量比b版大太多,他们自己人手都不够用,不可能匀到b版,”因为两个项目都是这老师在负责,他道,“纪录片现在准备收尾,访谈准备开始,两个项目在主旋律和审核上的要求是一样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剧组的人去到b版。” 但这访谈项目不是小打小闹,对拍照技术、文字润色功底都有要求。 访谈人物包括优秀学生、职工,还有知名教授。 老师环视一圈:“成绩尽量好些,虽然问题是我们安排的,但万一教授说来劲了,采访的人连一些通识核心的基本概念都接不上,那会很不好。” “挂科的我松一口气,”许意菱道,“而且我还要顾毕设。” 程果倒很想做这件事:“但片子剪后期的话,我应该要跟全程,”程果看到一个人,眼前一亮,“难道陶总不完美?” 程果越想越觉得是:“虽然陶总不碰镜头,但陶总拍照一流,文字一流,成绩一流——” 他话没说完,许意菱着急打断:“说好只监制《星空笔记》,又让人家负责《星火》,算什么事儿啊,而且她学习忙,身体也不好……” 许意菱和陶思眠的交情大家有目共睹。 陶思眠好像在回什么消息,没有给反应。 老师虽然想让陶思眠帮忙,但也知道她排斥,有些遗憾地看了陶思眠一眼,转道:“虽然现在缺人,但明后天找找,说不定就有了……” “我去吧。”陶思眠抬头。 见众人看向自己,她道:“离校庆只有两个多月,忙完这两个多月就没事了,”她笑笑,“而且还可以简历加分……” 陶思眠越是轻描淡写,许意菱越是担心,七七会不会想起从前的事。 而从前的事确实在陶思眠脑海里一闪而过,像被鞘包住的刀,不疼。 更重要的是,前负责人是秦夏。 陶思眠没说,但她看到了,她去看秦夏的时候,那颗她在烧烤店随便折的餐巾纸星星,被秦夏汲取安慰般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 陶思眠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她上午在行政楼和老师签好协议,下午便去了校刊编辑部。 b刊编辑室有十来张桌子,稀稀落落坐了一半的人。 陶思眠找到秦夏座位,看到魏可座位在旁边,瞬间明白了魏可对自己的敌意。 魏可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陶思眠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几个编辑过来给陶思眠打招呼,陶思眠和她们互相认识了一下,询问星火相关进度。 几个编辑都是大一的,摇头表示还没收到安排通知,指说:“副主编那里应该有日程。” 陶思眠点头道谢,走到魏可旁边。 魏可身体朝反方向轻侧一些。 陶思眠叩两下桌面:“如果秦夏留了访谈的日程安排,麻烦你发我邮箱,谢谢。” 魏可假意专心看屏幕:“老师应该把访谈名单给你了,你可以自己列日程安排。” 陶思眠面不改色:“如果秦夏有留,我希望可以参考——” 魏可蓦地把键盘朝前一推,腾身起来:“你以为这里是片场吗?你脑洞大开一句话,秦夏一声不吭做牛做马给你做出来,这里是编辑部,你自己没长手不会规划吗?!” 不待陶思眠接话,魏可冷笑着点头:“噢对,我想起来了,”他怪里怪气,“人陶大监制来这里只是为了简历加分,有现成的安排多好,不费时不费力……” 魏可夹枪带棒话没说完,陶思眠直接拿起手机按几下,接着,放到耳边:“喂,秦夏,我是陶思——” “你做什么!”魏可一把抢过陶思眠手机,“秦夏还没痊愈你能不能——” 魏可看到仍是锁屏的手机,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咔哒”,手机被倒扣在桌上,魏可坐下。 陶思眠目光很淡,直视着他:“片场我确实提过一些剧本外的场景和构思,秦夏确实完成过我额外的想法,但这都是基于秦夏和程果赞同并且觉得会让片子更好的情况下。” 魏可没吭声。 “我来星火的动机没必要告诉你,但既然我接下这个任务,那我就会做好,当然你可以选择不配合,”陶思眠偏头,“门在那边,离职信你放桌上。” 陶思眠的声音极冷极平,她说完,魏可还是没动,周遭一片安静。 魏可是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富少爷,跳了两级,刚满十七,在编辑部除了秦夏,其他人很难得到他好脸色。 大家都以为两人呛上的话,陶思眠会吃亏,没想到陶思眠一句话,魏可声都没有出,陶思眠也不动。 僵持几分钟后。 魏可不自然道:“日程发你邮箱了。” 陶思眠点头,看了小男生一会儿,她忽然道:“秦夏性子干净磊落,你要真的喜欢就收收脾气认真追,你要拗着就拗着——” 魏可一言不发离开编辑室。 在场发出细微的议论,像是终于有人说出真相。 陶思眠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对她们道:“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自出去再回来,整个下午,魏可都处在炸毛的状态。 陶思眠问他一句,他要怼三句,陶思眠感觉自己之前半个月说的话都没这半天多。 她一边心累一边饿,眼看时间接近饭点,陶思眠整理完资料离开编辑室。 ———— 虽然没有碰到想碰到的人,但黎嘉洲仍旧坚持来本科生食堂。 在第八天,晚饭时间,他终于“偶遇”陶思眠。 小姑娘在前面打米饭,他快步上去,走近时,步伐再慢下来,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陶思眠打完米饭,转身恰好看见黎嘉洲排在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1.七块 “您怎么在这?”陶思眠诧异。 研究生食堂可比本科生食堂好吃太多,如果不是嫌远,陶思眠都想过去了,怎么还会有研究生过来。 “有点事情,刚好路过。”黎嘉洲把餐盘递进窗口。 这个理由他练习过很多遍,说得相当熟练。 陶思眠不疑有他,点一下头朝前走。 黎嘉洲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今天有点不顺?” “嗯?”陶思眠发了个问音,打了份滑丸。 “眉毛一直拧着,”黎嘉洲也打了份滑丸,顺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和一小孩拌了两句嘴。”陶思眠轻描淡写。 可你自己也是小姑娘啊,黎嘉洲心下暗笑,嘴上却格外顺承:“能和你拌嘴的人不多。” “是不多。”陶小姑娘酷酷的。 陶思眠在前面打什么菜,黎嘉洲跟在后面打什么菜,一排窗口很快走到了尽头。 虽说现在是晚饭时间,但食堂人不多。 黎嘉洲个子高,视野好,看了一圈,挑了个最边上的空桌。 “我们坐那边?”黎嘉洲宛如对待普通同学般状似无意,心却悄悄提了起来。 陶思眠本来不太喜欢和别人坐一起吃饭,但之前黎嘉洲说“笑一个”等于一笔勾销,然而在陶思眠心里,加上“笑一个”,她欠黎嘉洲三个人情。 黎嘉洲应该也是吃饭不爱说话的人吧,这次吃饭就算还一个,还欠两个。 这样想着,陶思眠也便点点头:“好。” 黎嘉洲心放进肚子里。 陶思眠走在前面,黎嘉洲跟在后面。 走到桌边时,陶思眠停下脚步,示意黎嘉洲先选方向,黎嘉洲也不客气,选了自己习惯的方向,陶思眠坐在他对面,也是她习惯的方向。 两人动作一致地放包放手机,调整餐盘角度。 黎嘉洲道:“听程果说你在负责《星火》访谈,我和很多教授都熟,如果你需要约人一类,尽管戳我。” 陶思眠礼貌点头。 黎嘉洲想想不太对,补充说:“当然,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戳我。” 陶思眠再次点头,动了筷子。 黎嘉洲偷偷看她一眼,跟着动筷。 食堂桌子窄小,对坐距离显得非常微妙。 桌面上,两人的餐盘隔了不到十公分,夹隔得近的菜时,总有一种手会碰到一起的错觉。 桌面下,起初两人脚隔得挺远,不知是谁动了一下,两人鞋边堪堪擦在一起,好像谁再稍稍动一下,就会彻底挨到。 陶思眠很饿,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东西。 黎嘉洲不饿,自和小姑娘对坐后,他神经本就崩得很紧,现在,两人脚的距离就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将“咝咝啦啦”的牵扯感顺着血液循环渡到他全身。 小姑娘脸小,一缕黑发垂在耳前,勾出脖颈和五官好看的线条。 黎嘉洲平常吃相很好,有条不紊,可他现在时不时看一眼小姑娘,看她吃饭时候的样子…… 黎嘉洲喉咙滚了滚,脑子热得乱嗡嗡的,筷子是这么握的吗?自己吃饭应该没有吧唧嘴?黎嘉洲停下动作,自己咀嚼的时候会不会像一只土拔鼠?然后是,她会不会忽然看自己?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看她?出于普通朋友,自己多看她几眼应该没有关系…… 陶思眠喝汤时顺便抬了一下眼。 黎嘉洲作贼般仓皇逃开视线。 陶思眠放下汤碗,没发觉什么。 黎嘉洲暗自松了口气。 黎嘉洲知道小姑娘余光还在自己身上,他轻咳两声,端直身体、姿态矜持地夹菜,可他没注意到自己夹的东西。 “噗通”,滑丸从他筷尖滑下去。 黎嘉洲表情登时僵住,再夹。 又“噗通”,第二次滑下去。 黎嘉洲有点慌了,他再夹,丸子再滚,再夹,再掉。 汤汁越搅越滑,那些丸子像长了眼睛一样和他作对,黎嘉洲筷子下到左边,丸子躲到右边,黎嘉洲想夹前面那个,前面那丸子蹭地滚到后面。 黎嘉洲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早知道就不打丸子了”,眉头越皱越紧但他不会放弃。 陶思眠不动声色地围观,嘴角抽搐又放平。 “咳。”陶思眠清清嗓子。 黎嘉洲闻声看去。 “丸子可以这样夹起来,”陶思眠做示范般把筷子对准丸子重心位置,轻轻一戳,丸子稳稳串在筷子上,陶思眠难得善良道,“虽说不太雅观,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恪守礼仪的场合。” “我会这样夹,”黎嘉洲懂陶思眠意思了,着急辩解说,“只是刚刚那个太滑了,我不是不会……” 陶思眠“哦”一声:“我有说你不会夹?” 陶思眠话没说完,想到刚才黎嘉洲耳朵红透的窘迫模样,自己先绷不住“噗嗤”笑出来。 黎嘉洲话到嘴边,看小姑娘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什么都不舍得说了。 罢了罢了,黎嘉洲无奈,自己比她大几岁,还是她学长,不和她计较。 陶思眠笑着看黎嘉洲,原来黎大佬幼稚起来也只有三岁,和家里老爷子一个样。 黎嘉洲这还是第一次看陶思眠笑得这么开心,眼睛里好像藏着口泉眼一样又大又灵,黎嘉洲想看她又不敢和她对视,别过头时,只觉得心上都漫着沁甜的泉水。 她笑起来真好看,黎嘉洲想。 他戳戳丸子,甚至觉得前一秒还讨厌得要死的东西,这一秒好像都有点可爱。 ———— 陶思眠吃完的时候,黎嘉洲也刚好吃完,两人一起离开。 食堂外面分了两条路,一条通向女生宿舍和教学楼,一条通往行政楼和研究楼。 黎嘉洲还没开口道别,陶思眠站住,接了个电话:“嗯?嗯……好,我马上回来……” 这应该是她室友打的吧,让她回去,黎嘉洲没急着走。 “嗯,嗯,最多十分钟。”陶思眠挂断电话。 黎嘉洲刚好走上去女生宿舍那条路。 陶思眠一边把手机收到包里一边奇怪道:“你为什么走这条?不回研究楼吗?” “不急,”夕光透过叶隙落下,黎嘉洲站在细碎的光晕里,一身温润,“傅阔林刚刚临时让我去教学楼拿点东西,我走女寝这边顺路。”他才被她笑了,他也有尊严,他绝对没有送她的意思。 “噢噢那好,”陶思眠身上背着事情,快道,“那你去取东西吧,魏可刚电话过来说编辑部有事让我回一趟行政楼,我从这边走,拜拜。” 语罢,陶思眠朝黎嘉洲挥手,匆匆去了反方向。 “拜……拜?”黎嘉洲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手扬了一半,脸上写满了无助和不相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2.八块 校刊编辑部。 魏可虽然对陶思眠颇有微词,但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陶思眠刚到门口,魏可便拿着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把陶思眠带到里面的小办公室:“这届亚太博鳌论坛在b市举行,本来学校安排的傅阔林教授团队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成了周识理教授的团队,他们论坛时间和采访时间撞在了一起。” 资料上有两个团队待采访人员的名单和时间。 陶思眠一目十行。 魏可在旁边道:“傅教授连带他整个团队都属于学术很刚,脾气不好,他们的时间不能动,只能看周教授这边,”魏可给陶思眠指道,“你看是把他们的采访时间提到日程最前面,还是延后到论坛结束。” “提到最前。”陶思眠视线停在一个地方。 “不是,你……”魏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猜到陶思眠会选前者,但他没想到陶思眠选得毫不犹豫。因为采访科研团队需要补充大量背景资料,所以秦夏把教授们通通放到了后面,陶思眠这么轻飘飘说提前,魏可忍不住泼冷水:“我知道你成绩好,但你想没想过访谈下周就要开始,剩不到一周的时间,你要看完周识理整个团队的履历背景,整整五十页,”魏可嗤一声,“你哪儿来的自信。” “拖到后面一样有准备不充分的风险,而且后半段的实际进度无法预料,”陶思眠说,“我不喜欢控制之外的事情。” 魏可确认:“反正我把通知带到了,你对变动负责就行。” “你不去?”陶思眠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翻资料的手一顿,“b版能用的人手本来就不多。” 会摄像的更是少之又少。 魏可双手抱臂:“下周《星空笔记》有几场结尾的戏要补镜头,其他时间我要和朋友打游戏逛街看电影……” 陶思眠哪能不明白小孩在给自己抬杠。 她不动声色把资料翻到末页,直接道:“第一场采访时间定到下周二,下午两点,研究楼门口见。” “我不去。”魏可拗着架子。 陶思眠根本不和他废话,把资料装进包里,径直出了小办公室。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楼没什么人。 陶思眠去电梯口的时候,碰到几个大一的学妹在议论。 一个小声说:“真的,亲眼看到的,就在食堂外面那条路,黎大佬和陶总并排走在一起。” 另一个道:“何止并排,简直肩并肩,两个人挨得那个近哟,”说话的人“啧啧”两声,用拇指抵住小指,“我看就差这么一丁点,手都快碰到一起了。” “别吧,”再一个道,“黎大佬怎么对袁月的你们不是不知道,陶总和黎大佬半斤八两,都说性格要找互补的,要这两人真在一起了,我估计约个会要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么冷得掉冰渣。” “没有这么可怕吧,都是年轻男女,”第四个道,“难道你们不觉得黎大佬和陶总才配吗,强中自有强中手,一物降一物……”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陶思眠站在旁边安静玩手机。 最开始说话的女生瞥到陶思眠,默默拉了第二个女生的衣袖,第二个拉第三个…… 电梯口安静下来。 “陶总,”和陶思眠熟一点、胆大的女生小心翼翼道,“你和黎大佬……” 换做平时,陶思眠会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和别人牵连在一起,今天的话,可能是先前黎嘉洲没夹起的丸子很好笑,可能也是几个女生方才拍停同伴的动作很可爱。 “叮咚”电梯到,陶思眠和她们一起进电梯,难得耐心道:“认识的。” 女生没想到陶思眠会回答,胆子瞬间更大:“你们以前就认识还是才认识的啊?” 陶思眠:“开学拍纪录片认识的。” 另一女生:“加微信了吗?” 陶思眠:“有加。” 再一女生:“经常聊吗?” 陶思眠:“不聊。” 还有一女生:“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走在一起啊。” “普通朋友,吃饭刚巧碰到,这不挺正常吗?”眼看着电梯快到一楼,陶思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话。 最开始出声的女生特别开心:“陶总你人很好啊,为什么好多人都说你难相处。” “没什么好相处难相处的,”陶思眠保持着之前的轻松语调,话锋却是转道,“不过大家都是读书人,以后八卦还是背着当事人比较好。” 陶思眠说得像开玩笑,几个女生却面红耳赤。 陶思眠瞧着她们赧然的模样,笑了笑,方才心里那股不自然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出楼时,初上的灯火将夜幕连成天边街市,灰蒙蒙的边角宛如白日滞留的疲惫。 景色不佳,意外地,陶思眠心情不错。 ———— 之后一周,陶思眠白天上课、跟剧组,晚上回寝室写作业、看周识理团队的资料。 期间,秦夏和陶思眠通过几次电话。秦夏说她身体快痊愈了,父母已经来办好了休学,她找个时间出院回家,陶思眠轻声陪她说话。 许意菱和陶思眠约过几次饭,许学姐和一个高中男生打得火热,感叹说忘掉旧爱的除了时间还有新欢。陶思眠无奈,让她留意人家成年没有。 程果给陶思眠发过一份文档,上面有几个解码之后的匿名id,关于许意菱和盛文杰那次论坛撕逼。 陶思眠回程果电话道:“你直接发给许意菱就好了,为什么要发给我?如果我不发给许意菱,她岂不是都不知道你帮了她这个忙。” 程果听上去心不在焉:“就是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自己留着,所以陶总你就帮我保管一下。” 陶思眠并没有留意程果的语气。 电话挂断后,陶思眠看看文档,再看看室友王潇空出来的桌子,面上有一闪而逝的情绪。 陶思眠是个做事极有规划的人,那天被魏可叫去编辑部后,她就周识理团队的资料做了一张计划表和一个框架,每天深入看一部分内容,第二天再把前一天的内容总结到框架上,加深记忆防止出错。 陶思眠学历能力强,专业功底扎实,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 直到周日晚上,她看到一半,遇到一个问题。 周识理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公司金融,次要方向是股市中和公司营收挂钩的群体效应。 周识理的职称已经到了教授,照理说,他应该有一套自己完整的观点或方法论,陶思眠却发现关于正反馈分析部分,周识理专著和论文的观点有出入。 裴欣怡给她拷过周识理上课的ppt,陶思眠找出来,发现他上课说的观点和专著又有出入。 陶思眠没接触过专著上这个模型,谷歌出来的解释也模棱两可,陶思眠问程果,程果说他没碰过这块,陶思眠渐渐皱眉。 她转笔转掉好几次,托腮方向换了又换,终于想到一个人…… 也是这周,傅阔林和藤校一个研究室搭了联合科研项目,黎嘉洲作为两边的儿子,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能按时吃上一口饭都不容易,更别说去本科生食堂。 偶尔临睡前,他会点开和陶思眠的聊天框,一句“晚安”输了删删了输,再看看时间,想到她已经睡了,黎嘉洲又退出聊天框。 一句默声的“晚安”是对着空气说的,却说得他心里淌过热热的暖流般,一半是她酷酷的样子,一半是她在笑,滋味说不清道不明,酸酸胀胀的。 直到周日晚上,项目告一段落。 黎嘉洲回外面的公寓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刚出来,便看到了陶思眠发来的消息。 一个模型问题。 她指出了她不懂的关键地方,用词简明扼要,甚至连个多余的标点都没有。 黎嘉洲望着末尾生硬的“谢谢”,顿时觉得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晚安”很自作多情。 他想着自己要先擦擦水,要吹吹头发,要晾她十分钟再回过去,而且语气要冷淡一点,让她知道自己也挺忙的,其实也没有特别想收到她消息。 陶思眠不确定黎嘉洲是否接触过这块,但潜意识告诉她,对方知道。 果然,陶思眠刚把问题发过去,不到半分钟,对方就回了电话。 黎嘉洲在等她接通时深呼吸好几下,告诉自己不是不晾她,只是自己很困,早点说完早点睡,记住你该有的语气,你该有的姿态,你该有的措辞。 陶思眠轻轻柔柔一声:“嗯?” 黎嘉洲心尖一颤,说好的冷漠疏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黎嘉洲稳住心跳,压了点声线,嗓音沉缓温润道:“你发的那个模型我有做过,你电脑在旁边吗,打开r程序,不急,我念给你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3.九块 黎嘉洲自大二做科研开始,便给不少人讲过模型,其中不乏被称作学霸的学弟学妹。 顶尖头脑的他不用多说,资质平庸的他讲再多,对方都似懂非懂或者“嗯嗯”应下。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陶思眠一样合黎嘉洲的胃口。 她是一张白纸,但他一点就透。 偶尔黎嘉洲提一两个关键词,陶思眠会猜接下来的思路,黎嘉洲安静听她说完,指出一两个问题,陶思眠回答。 讲到后来,黎嘉洲把这个模型和其他模型做比较,陶思眠总能又快又准地抓住关键所在,不含糊不敷衍,黎嘉洲爱极了这种感觉:“对,就是这样,white检验在这个阶段是适用的。” “对,最重要的是控制误差。” “这个思路很好,因为模型有前提限制。” 黎嘉洲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小姑娘点头的样子,她眼睛一定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 黎嘉洲耐心听她说完,忍不住夸道:“你好聪明。” 他夸得一句接一句,“你反应好快。” “你超厉害,可以把这组数据跑完。” 模型结果修正成功,黎嘉洲语气和哄三岁小孩一样,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自己已经成年了,陶思眠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说谢谢,她半开玩笑道:“我还可以精准地把丸子夹起来。” 登时,黎嘉洲被踩到了尾巴。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故意拉下脸,忿忿地:“再见。” 陶思眠“嗯”一声,当真挂了电话。 黎嘉洲下拉的唇角还没平回去,整个人就滞在了原地。 他就耍耍小性子,他说再见不是真的要再见啊,这人问完问题就挂电话这么无情吗?都不会哄哄他吗? 十秒时间宛如地老天荒。 就在黎嘉洲心里弯弯绕绕不是滋味时,陶思眠语音通话回拨进来。 黎嘉洲接通,失落得没说话。 “你给我讲了模型,我听一次你的话,你说再见,所以我挂了。”陶思眠话里蕴着笑意,尾音像铃铛。 黎嘉洲还想继续生闷气,可铃铛脆生生一敲,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带了点几不可查的小情绪:“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乖。” 黎嘉洲说完,才发现“乖”这个字放在现在,似乎不太得体。 陶思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陶思眠在想黎嘉洲是不是无意说的,黎嘉洲在想陶思眠会怎么想,陶思眠在等黎嘉洲继续说,黎嘉洲喉头滚了滚,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呼吸,从轻微到明显。 “晚安。”黎嘉洲道得很轻,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空气,是真的对着小姑娘。 “谢谢。”陶思眠没忘记说。 “你以后有问题都可以问我,”怕她多想,黎嘉洲补充,“问一次欠一个人情,人情要还,我不喜欢和别人牵扯不清。” 陶思眠也喜欢这样:“嗯。” 挂电话后,黎嘉洲无声笑了,但又说不上来自己在笑什么。 陶思眠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她挨着检查了手机里的闹钟备忘录,好像又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 第二天。 黎嘉洲醒来时,脸上写满了颓丧。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巨大无比的丸子站在他床头,要吃他,他拼命跑,丸子拼命追,他跑着跑着,丸子变成了娇俏的小姑娘,黎嘉洲愣住回头,小姑娘又变成了大丸子,还张牙舞爪…… 黎嘉洲叹了口气,简单洗漱完,出门时,又恢复了人模人样。 黎嘉洲回寝室拿东西,刚开门就听见键盘声“噼里啪啦”,推门进去,烟味浓重,烟头一地。 程果听见声音,手没停:“我以为你要晚上才回来。” “我找资料,”有时黎嘉洲去外面公寓住,程果码字会码晚一点,可看这阵仗,黎嘉洲蹙眉,“通宵?” 程果没出声。 黎嘉洲想到从傅阔林嘴里听来的八卦,一边翻抽屉一边道:“你就算把自己熬到猝死,许意菱也不知道和她有关,她照样和高中生谈恋爱,”黎嘉洲学傅阔林往常的语气,“喜欢就去追,暗恋不表白等于耍流氓。” 话是有点意思。 “那是你没暗恋过,”程果探身端起水杯,啜了口茶,“真的会害怕进一步退十步,真的会害怕朋友都做不成,害怕喜欢是打扰。” 程果越说,笑意越涩:“你不懂。” 他不想和黎嘉洲多说。 而黎嘉洲也确实不明白,遑论他一直认为暗恋是件极其无效的事,他不会做。 就算有一天山崩地裂他暗恋了,那他做事也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黎嘉洲找好东西和程果道别。 程果说:“晚安。” 这两个字普通平常,不知怎的,黎嘉洲就想起了昨晚和小姑娘的电话,他也是给小姑娘说了晚安,小姑娘还给他说了谢谢,还说以后都找他问问题。 黎嘉洲眼里蕴上浅淡的温柔,去研究楼的路上,小姑娘好像跟在他心里蹦蹦跳跳。 清晨的校园景色明丽。 黎嘉洲走着走着,捂了一下胸口。 摸第一下是正常的。 第二下,黎嘉洲眉眼微微耷下,怎么……有点快。 ———— 周一,陶思眠做好了访谈准备工作。 周二下午,陶思眠走在路上,一个电话拨进来。 “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路上快堵死了,我换了小黄车,可能会快点。”魏可昨天办了研究楼出入卡,本来说访谈会面时给陶思眠,谁知他中午回家吃个饭,就遇上这种事。 “早知道就该昨天给你了,”魏可懊恼道,“你看你身份证带身上了吗?” 陶思眠:“没。” 魏可:“那你是回去拿然后走登记通道先进去呢,还是等我,我可能还有二十分钟。” 正午太阳很晒,陶思眠手里还拎着笨重的三脚架。 “我先过去再说吧,万一有人进我就先跟着进去了,”陶思眠说着,提醒小孩,“注意安全。” 魏可并不领情。 方才陶思眠和魏可打电话的时候,黎嘉洲正好路过,见小姑娘有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研究楼,用眼神问,是不是去那。 陶思眠点头。 黎嘉洲极其自然地接过了陶思眠手里的东西。 这厢陶思眠挂了电话,给黎嘉洲道谢。 黎嘉洲故作困惑:“让我想想,讲模型算一个,拎东西算一个,某人是不是又欠了我两个人情。” 酒吧扶许意菱欠一个、秦夏出事后的热牛奶欠一个、当晚笑一个欠一个,食堂还一个,最近又两个,应该还欠四个。 陶思眠心里想着一个数,面上却是笑着没否认。 两人并排走。 黎嘉洲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星空笔记》快杀青了?” 陶思眠:“这周六。” “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了纪念片还要接星火访谈,”黎嘉洲闲聊,“是不是觉得挺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陶思眠反问:“你信命吗?” 黎嘉洲:“我信自己。” 陶思眠一脸“和我猜的一样”,轻笑反问:“那你还一本正经扯什么冥冥之中?” 黎嘉洲当即一噎,但见小姑娘戳穿他心思还没生气,黎嘉洲顿时坦然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是要找点话说吗?” 陶思眠“噗嗤”一下:“你在解释没话找话?” 陶思眠喜欢安静,有点怼黎嘉洲的意思。 奇怪的是,黎嘉洲听出小姑娘在怼自己,瞧着她酷酷的小模样,竟然也不觉得生气。 说话间,研究楼到了。 陶思眠站在门口给魏可发消息,问他还有多久到,魏可说十分钟。 黎嘉洲已经从先前的电话和小姑娘现在的表情知道她没出入卡,也没带身份证,进不去。依照她的性子,这种小事不可能让她主动开口要帮忙。 换做平常,黎嘉洲会很高兴顺路把她带进去。 可这小姑娘吧,昨天晚上怼自己夹丸子,几分钟前还嘲自己“没话找话”,他也是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带她。 陶思眠收好手机,从黎嘉洲手里接过三脚架:“谢谢。” 黎嘉洲:“不用。” 黎嘉洲眼神示意:“那我先进去了。” 陶思眠朝楼内看了眼,“嗯”一声。 黎嘉洲朝前走了几步,恍然悟了一般,“你是不是没卡啊,”黎嘉洲倒着退回来,故作轻松道,“不然你叫声学长我带你进去?” 说起来,这小姑娘可从没叫过自己称呼。 从黎嘉洲走了返回来,陶思眠就猜到他在计较刚才的事。 可首先,魏可马上就到,其次,陶思眠不喜欢“学长”这种可以包含很多意思的称呼,最重要的一点,陶思眠长这么大还从没怕过人。 黎嘉洲看着陶思眠,陶思眠回以眼神。 两人对视间,陶思眠面色一点点沉下去,黎嘉洲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就在黎嘉洲想自打脸说“开玩笑别介意”时,陶思眠保持着仰面直视黎嘉洲的姿势,倏而粲然一笑:“嘉洲哥哥。” 这声音清悦得好像从梦里来,黎嘉洲没料到这点,整个人懵在原地。 “这样叫你带不带?”陶思眠早已把表情收好,极其冷静地问黎嘉洲。 “带……带。”黎嘉洲愣愣地跟在小姑娘身后。 直到刷卡进楼,黎嘉洲仍是回不过神。 两人在不同楼层,楼上,黎嘉洲满脑子自己又被小姑娘捉弄了,也只有她能捉弄到自己,他知道她一丁点心都没走,可他听到那声“嘉洲哥哥”,真的差点控制不住。 而楼下,魏可也从另一个门赶到周识理办公室,和陶思眠一起进去。 魏可和陶思眠打光调设备的时候,周识理很热情地给两人接了水,他把陶思眠那杯端给她道:“你是大一开始成绩就好,还是后来提的。” 陶思眠:“大一。” 周识理:“你觉得我的课怎么样。” 陶思眠:“很有趣,可接受性强。” “虽然你请了几次假,但随堂测验什么都是全对,”周识理折身去书架上拿了一叠资料过来,“我下阶段有个关于定价公式的研究,你看看要不要跟着我开始做科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4.十块 陶思眠是带着奖学金入学的,从大一开始,便陆续有教授问陶思眠这个问题。 到今天周识理问,陶思眠仍旧礼貌推谢:“我没那方面志向。” 周识理表示理解。 因为问题问在采访前,魏可担心周识理会给他们穿小鞋,结果周识理不仅没有,反而相当配合。 采访结束后,周识理甚至还把两个小孩送到门口,和蔼地目送他们走远。 助教在旁边道:“挺遗憾的,还以为她会答应,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 周识理笑着摇头。 助教不懂:“?” “她说的是对科研不感兴趣,虽然她不会来我这边,但她也不会去傅阔林那边,”周识理颇有意味道,“你还觉得这算遗憾吗?” 助教恍然。 电梯口,楼层数字缓慢攀升。 陶思眠趁空看了眼机器里的景框布局,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摄影?” “第一次碰单反的话,”魏可回忆了一下,“五岁吧。” “很老练。”陶思眠满意地关了屏幕。 魏可没接茬,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叮咚”,电梯到。 陶思眠摁了楼层。 魏可盯着鞋尖看了一会儿:“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我想,”魏可顿了顿,“你能不能和许总他们商量一下,把剧组杀青宴朝后推一推,能不能定在秦夏出院后,让她一起过来。” “这是自然,”陶思眠问,“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们说。” 魏可尴尬:“上次我在群里辱骂你之后,他们都不太爱搭理我,”魏可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窘迫,“我也要面子的……” 陶思眠“扑哧”笑出声,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一枚熟悉的丸子。 “那你是准备追还是准备藏。”陶思眠难得心情不错,多问了句。 魏可就是个心眼很小的人,见陶思眠答应了,立马又计较起来:“那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你是追还是藏。” “你觉得我会喜欢谁?”陶思眠面不改色。 魏可被问得一噎,联想陶总在片场种种,半晌后,他撇撇嘴:“你适合注孤生,和程果那大佬室友是叫……黎嘉洲,差不多。” 陶思眠听前半句毫无感觉,听到后半句就笑了。 所以自己该感叹注孤生呢,还是该嘲笑黎嘉洲躺枪。 陶思眠点开微信想给黎嘉洲说这件好玩的事,她手在输入栏停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于是作罢。 ———— 上周,陶思眠把周识理访谈时间调到第一天时,并没有取消第一天原定计划,只是和对方商量看能不能推迟,对方同意了。 陶思眠从研究楼到行政楼的路上接了个电话,再和魏可上到学生会议室时,时间正好,人在里面。 访谈人物是个女生,叫聂珊珊,和秦夏一级,今年大三,是校舞蹈团团长。 大抵从小接受训练,她身形苗条体态优雅,交叠的双腿又直又长。 魏可布景的时候,陶思眠和聂珊珊坐在机位前调整状态。 聂珊珊主动提道:“我们之前见过一次,逸夫楼门口,你们在拍戏,我和王潇一起走的。” “嗯,”陶思眠不喜欢王潇,但不代表她会连带其他人,陶思眠微笑着说第一印象,“你很漂亮。” 聂珊珊是属于耐看型长相,夸五官的人一定比夸她身材的人少,而大多数人都希望对方夸自己不那么显而易见的优点。 聂珊珊的确心花怒放:“谢谢。” 访谈开始时,她身上那股拘束感随着和陶思眠的亲近很自然地消失了。 陶思眠问的问题比较常规,她原本以为聂珊珊回答也会比较常规,当聂珊珊侃侃而谈“社会达尔文”“形而上学论”这类字眼时,陶思眠眼底多了认真。 而聂珊珊抛开看的杂书多,确实也是陶思眠想的那种人。 爱美、爱玩、成绩普通、派对女王。 她以前听王潇说过陶思眠不少坏话,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个性格冷漠的木讷学霸,仗势欺人不说,还会成绩歧视。 聂珊珊根本没想到自己偶尔说过界的话题对方都能接,而且不是敷衍了事,聂珊珊心生熨帖。 访谈进行得很顺利,结束时,聂珊珊帮两人收东西。 陶思眠和魏可道谢。 聂珊珊总觉得陶思眠身上有股矛盾的气质,像是背负着什么,又像是想放下什么,而且她还觉得陶思眠脸很熟,就像自己在什么很重要的地方看到过她的照片…… 出行政楼,魏可小声提醒:“你没参加过社团组织不知道,这些学姐学长基本都是人精,表面可能和你聊得很欢,转过面马上又能和别人议论你,全都是塑料。” “嘴长在别人身上。”陶思眠淡淡道,她和魏可勾兑了之后的安排,折身去到图书馆上自习。 ———— 晚上九点。 陶思眠回寝室,裴欣怡在追剧,王潇正对着镜子涂面膜。 见陶思眠进门,王潇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没好气:“借了你一点卸妆油,瓶子在我桌上,待会儿还给你。” 陶思眠把包放座位上:“油什么时候还。” 王潇嗅出找茬的意味,手上动作一顿:“陶思眠你什么意思?” 陶思眠面无表情:“未经允许动别人的东西属于盗窃。” “我自己有卸妆油,就想试试你的好不好用,这就盗窃?这么难听?”王潇嗤一声,“大不了你以后想用什么用我的。” 陶思眠整理桌上的书,看也没看王潇:“麻烦你收收心思,我真的不想陪你玩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哇是我在玩手段还是你在玩,”王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妈以前截我胡的就是你,现在挑拨我和聂珊珊关系的是你,抢周识理团队名额的还是你。” “我他妈就是动你卸妆油,我知道你讨厌别人动你东西,我就恶心你,你能怎么样,”说着,王潇抬手把陶思眠的卸妆油瓶子拂到地上,“哐当”瓶碎,王潇夸张地“哎哟”,“不好意思,手滑。” 卸妆油从残破的玻璃壁边缓缓淌到地上。 陶思眠收书的动作停住。 王潇鼻尖漫了半个音节。 安静间,裴欣怡忍不住道:“陶思眠什么性格我们都清楚,王潇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脏水往陶思眠身上……” 裴欣怡话没说完,陶思眠起身走到王潇桌前,直接抓了她一把化妆瓶罢碎在地,又拿了一把她的口红,逐根摁断。 王潇懵在当场,回神之后,发疯一样去抢陶思眠的手。 陶思眠稳然不放,摁断最后一根,她把金属壳摔在地上,语气极淡道:“论坛辱骂许意菱的跟帖转发过了五百,有人给了我解码id,你这么做出于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把材料交给了律师事务所,中午和律师通了电话,律师函下周到你手上。” “你如果要找我索赔,加个单价发给我,如果你要报复,”陶思眠指道,“我化妆品在桌子上,我出去,你随意。” 说完,陶思眠拿了手机朝外走。 王潇紧咬嘴唇面色惨白,裴欣怡本想跟陶思眠一起出去,但害怕王潇真的在寝室胡作非为,又坐了下来。 而陶思眠走几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 “不是要恶心我吗,”陶思眠嘴角扯了个极其寡薄的笑,“这点你赢了。” 陶思眠门合得很轻。 里面有王潇崩溃的哭声“陶思眠你不是人”“你他妈给我发律师函”“我不信”“凭什么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夹杂着裴欣怡不走心的安慰“那天在论坛带节奏的真的是你啊”“诽谤罪可是大事儿,不知道会不会被记到档案里”“你是准备保研还是出国来着,该不会受到影响吧”…… 陶思眠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声音彻底听不见。 夜晚的凉风扑簌簌吹,一两处渺渺的灯火宛如失落的沙洲。 陶思眠从裤兜里摸了颗大白兔,手搁在栏杆上撕纸,撕开后俯身吃糖,满嘴的甜味让她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陶思眠不是个愿意和别人亲近的人,但室友这种关系,怎么说呢,带着一些机缘巧合和不可回避。 一旦关系建立了,只要对方不是特别过分,她甚至都愿意委屈自己忍一忍。比如学会了帮裴欣怡带宵夜,学会了戴上耳塞睡觉,甚至学会了把写完的作业分享到寝室群。 裴欣怡和唐栩栩都是小可爱的两只,而王潇和她不对盘…… 陶思眠说不上来。 可能是王潇头天晚上说对一个富二代有好感,结果第二天,那个富二代找陶思眠要微信被陶思眠拒绝。 可能是王潇觉得许意菱超酷,就是挺高傲,隔周周末,王潇返校看到许意菱在寝室门口抱着陶思眠“宝贝”“宝贝”地叫。 也可能是一些不可察的细节…… 所有的事情推到这个节点,自然撕破脸。 陶思眠不觉得惋惜,只是觉得不舒服,楼下的灌木蓊蓊郁郁,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转而靠在墙上,摸出手机想转移注意力时,语音电话进来了。 黎嘉洲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他觉得自己带小姑娘进了研究楼,就有必要问一下她的状况。 不是别的意思或者关心,只是出于一种负责的态度。 为什么挑在晚上拨,因为他和小姑娘都是不将就的人,通话需要一个安静且可持续的条件。 陶思眠也确实没多想,接了起来。 黎嘉洲清了一下嗓子:“采访进行得怎么样?” 陶思眠轻道:“采访还行。” 黎嘉洲发了个单音:“嗯?” 陶思眠反问:“嗯?” “采访还行的意思就是其他地方不行啊,”黎嘉洲耐心道,“怎么了?” 陶思眠:“没什么,和室友有点小事。” 陶思眠不愿多说,黎嘉洲也不追问:“反正原则是不要委屈自己。” 黎嘉洲声音在手机里比面对面时更低一些,裹着一点电流感。 陶思眠耳朵痒酥酥的,没出声。 黎嘉洲安安静静陪着她。 陶思眠在吃糖,黎嘉洲隐约听到了一点类似小动物包东西的囫囵声。 陶思眠没提挂,黎嘉洲自然也没提。 两人就这样专心静默好一会儿,陶思眠半调侃道:“你这么优秀和平常注意细节有关系吗?”竟然可以从两个字听出她的情绪。 “可能?”黎嘉洲也不太确定,因为从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两人又闲扯了好几句,互道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黎嘉洲电话的尺度很合她意,也可能是因为有个人说说话,陶思眠从阳台回寝室时,嘴角稍稍朝上扬了点弧度。 而研究生宿舍的阳台上。 前一秒,黎嘉洲稳重温声道“再见,晚安”,下一秒,想到小姑娘夸他优秀,真情实感格外诚恳地夸他优秀,黎嘉洲开心得还握着手机便控制不住地在原地跳舞一样地抖肩,抖着抖着他想到什么,停下来扪心反思,黎嘉洲你幼不幼稚,这样夸你的人很多。 可就是夸你的人很多你才开心啊。 黎嘉洲不到一秒就找到逻辑出口,瞬间自我满意到不行。 他不仅第一次百度了“优秀”,是“出色,成绩、品行非常好”的意思,甚至,他还有点想唱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5.十一块 大抵因为律师函有威慑力,之后几天,王潇态度收敛不少。 她偶尔还会主动给陶思眠开门,颇有几分讨好之意。 陶思眠言语淡淡地,没给出回应。 周末,陶思眠回了主宅,给陶老爷子说下学期想搬到校门口住。 陶老爷子正在浇花:“理由。” 陶思眠自然不会提王潇,她一边帮老爷子剪盆栽的枝丫,一边道:“如果找工作的话,下学期要实习,如果考研的话,下学期也要准备,寝室要熄灯断网,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行,”陶老爷子把秘书叫过来,又问宝贝孙女,“喜欢什么的装修风格。” 陶思眠:“别太浮夸。” 陶老爷子:“要复式的还是单身公寓。” 陶思眠皱皱眉头:“单身公寓。” 陶老爷子见小姑娘不挑,又给秘书交代说“尽量买,买不到再说租”“安保要好”“楼层采光都选一选”,秘书逐一记下,离开了。 陶老爷子重新端起花壶。 主宅观景台很大,四月姹紫嫣红的。 小姑娘倚在秋千架旁剪梢头,眉目低柔,身段出落和旁边的花枝一般。 明明以前还小小矮矮的一只,怎么忽然就长这么大了。 陶老爷子爱怜地叹了口气:“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陶思眠乖巧应:“嗯。” “尤其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陶老爷子意有所指。 陶思眠发了个疑问的音节。 陶老爷子低声道:“你们这年代不比我们当初,我和你奶奶当时可是牵个手都要脸红半天,结婚后才真的在一起,”陶老爷子说,“再看看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谈个恋爱又是亲又是抱,还有那些男生,想尽办法诱拐女朋友出去同居,然后女朋友又给家里找借口说自己要考研啊,要实习啊……” 陶思眠嗅话里有话的味道:“爷爷你是不是误会——” “我也年轻过,”陶老爷子示意孙女让她说完,“我跟你说,那些毛头小子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性格磨合啊,什么适应啊,什么绝不乱来,可孤男寡女同住屋檐干柴烈火,指不定对方什么时候化身禽兽,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没办法反抗,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陶老爷子想想就心痛,捂着胸口“哎哟”连天。 陶思眠说不出话。 偏偏身后的八哥还很会来事地嚷嚷:“男人,男人,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陶思眠登时又是哭笑不得。 “爷爷,”陶思眠无奈道,“你知道我没这方面心思。” 很早之前,陶思眠就给陶老爷子说过自己不婚不恋的想法,陶老爷子和孙女僵持过一阵,选择迁就孙女。 “所以呢?”陶老爷子同样理直气壮,“你都不那么做了,难道还不允许我肖想一下?” 说着,陶老爷子假装悲戚戚地抹眼泪:“每次出去下象棋,许老头都会说她家意菱又换了男朋友,女孩子花心其实间接说明长得漂亮,问我家七七呢,我只能说拿了多少奖,清心寡欲和尼姑一样。” 陶思眠弱弱指屋内:“不是还有陶然吗?” “那能一样吗!”陶老爷子生气地甩手,“先不说陶然还在上中学,关键是陶然是男孩子,陶然是拱别人家小白菜的猪,你才是家里娇滴滴的小白菜!” “好了好了,”陶思眠知道老爷子戏上身,仍是耐心拍着老爷子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小白菜。”语气宛如对待三岁小孩。 老爷子就喜欢孙女哄自己,哼哼唧唧好半天才作罢。 中午,保姆做了一大桌菜,陶思眠便知道人齐了。 陶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陶行川,陶行川有个独女,就是陶思眠。 二儿子叫陶行渝,有个独子,就是陶思眠的堂弟,叫陶然。 自陶思眠13岁那年、陶行川夫妇走后,陶思眠便一直跟在陶老爷子身边。 陶老爷子住大院的时候,陶思眠就回大院,陶老爷子去主宅别墅住几个月时,陶思眠就回主宅。 陶行渝夫妇给陶思眠说过很多次,主宅隔她学校近她可以长住,陶思眠一句“陪爷爷”,夫妇两人虽怜惜小姑娘,但也没再多说。 保姆挨个叫人,大家围拢过去。 老爷子坐主位,陶然和陶思眠分坐老爷子两边,完全没有视线交流。 陶老爷子打一下陶然手背,瞪他:“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不能不玩手机,和你姐说说话。” 陶然头也没抬:“我和她有代沟。” 陶思眠:“附议。” 姐弟俩冷酷都如出一辙,陶老爷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陶二叔和陶二婶刚上桌,陶二叔闻言敲儿子脑袋:“没大没小。” 陶然倔强地别过头,陶老爷子招呼:“都吃饭。” 陶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陶二婶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笑吟吟问陶思眠近况,陶思眠不紧不慢地回答。 陶二婶是热心肠的性子,没忍住体贴道:“上次我和你二叔去巴黎买了好些首饰,你待会儿上楼挑两样喜欢的,你这年龄还是得招展一点,不为别人,自己也要漂漂亮亮。” 陶思眠称是。 陶二婶道:“如果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试一试,不要把自己框住了,如果你信得过二婶可以悄悄告诉二婶,二婶给你参考参考。” 陶思眠笑着推谢。 陶二婶被小姑娘弯着眉眼的样子软到了心坎,她抬手顺着陶思眠的头发,道:“下学期要出去住的话得好好照顾自己,装修这些别信你爷爷红配绿的审美,有空还是自己盯一盯,没空的话给二婶说一声,二婶这边派人过去。” 陶老爷子咳两声。 陶二叔很不走心地顺毛:“老爷子还坐在桌上。”然后继续吃。 陶思眠和陶二婶嗤地一笑。 陶二婶接着道:“还有一日三餐这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按时,你肠胃本来就不好,不要饱一顿饿一顿,还有下雨天记得关门关窗,你说你小小年纪,一下雨就膝盖痛怎么要得。” 陶思眠歪头装废物。 几个大人哈哈笑。 “对了,”陶二婶想到什么,“我前些天抽空给你织了条披肩,你回学校的时候带回去,晚上上自习啊看书啊都可以搭一搭,”陶二婶凑到陶思眠耳边,“知道你喜欢细羊绒,我还专门飞了一趟澳洲。” 陶思眠甜巧一声“爱您”还没说出口,“啪”一下,全程沉默的陶然罢了筷子站起来。 “好端端的陶然你做什么!”陶二叔板脸拍桌。 “没什么,吃饱了上楼去,”陶然瞥陶思眠一眼,嘲讽道,“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陶二婶也冷了面色:“你姐姐一年才过来几次?一次住几天?你哪里来的胆量说这种鬼话,”见儿子动,陶二婶喝道,“小兔崽子你走一步试试!” 陶老爷子见怪不怪:“叛逆期小屁孩。” 琉璃灯在地板和陶瓶摆件上折出碎光,偌大的饭厅好似进入了拉锯。 陶二叔和陶二婶的权威不允许陶然离开,而陶然青春期的自尊不允许他重回座位。 事情因为陶思眠而起,陶思眠却不急,她慢条斯理吃完了陶二婶给她夹的东西,放下筷子,又擦擦嘴,这才起身走到陶然旁边。 “二叔二婶再偏心我,你始终是他们小孩。你对二叔二婶再有意见,他们也是你父母。”语罢,陶思眠越过陶然。 陶然也明白自己话说得有点过界,可他也是被自己老妈这殷勤的样子激得头脑发热。 陶然手攥攥拳,想给陶思眠说什么,见对方背影笔直,也就什么都没说。 陶思眠借口买东西要出去。 只是,她刚到门口,便在窗边看到陶二婶一巴掌落在陶然脸上。 陶然怔住,陶二婶指着儿子,眼泪立马就出来了:“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你去哪我没陪你,你自己数数我给你织了多少毛衣多少袜子,我这才给你姐姐一块披肩……你怎么舍得这么诛你姐姐的心!” 陶然好像说了什么,陶思眠没听清。 陶思眠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收起情绪出了门。 ———— 从主宅返校后,陶思眠把自己日程排得很满。 上课、自习、跟剧组,还有近乎模式化的采访和剪采访。 除却工作,陶思眠每天说的话少得可怜。她依然经常去食堂,但一直没有碰到过黎嘉洲。 不过,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碰到他? 陶思眠每天想的事情很多,这个思绪很小,烟花般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消失了,甚至还没有喝口汤的时间长。 也是这几天,藤校和傅阔林联合项目在立项收尾阶段,黎嘉洲胃病都忙出来了,更别提去食堂。 不过忙也有好的一面—— 黎嘉洲每晚都会在朋友圈公事公办地分享项目进度。 陶思眠喜欢傅阔林分析非理性行为时引据犀利的观点,会顺手赞一个。 而陶思眠的行为落在黎嘉洲眼里,就是自己发什么,小姑娘赞什么,黎嘉洲做了好几天美梦,梦里甜滋滋的,他觉得自己和小姑娘有了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6.十二块 隔天是周六,陶思眠被许意菱叫去喝早茶。 两人去的是一家老字号,糕点精致如同雕画,许意菱斜倚在贵妃榻上,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陶然就是那脾气,小孩子醋父母对你比对他好,你别放心上让自己过不去。”许意菱有些走神地安慰道。 陶思眠把蓝莓汁浇上蛋糕壳:“我知道。” 许意菱“嗯”了声,又道:“王潇前天来找我了,我答应她撤诉。” 陶思眠点头:“好。” 许意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我以为依照你的性格不会同意得这么爽快。” “受害者是你,你说不追究,那自然不追究。”陶思眠把浇好的蛋糕推到许意菱面前。 “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意思,”许意菱接过来,解释说,“律师函出来了,她也被吓到了,你下学期出去住的话毕竟还要在寝室待半学期,我送她人情,她至少在这段时间会收敛一点,少膈应你。”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陶思眠给许意菱递了张餐巾纸,睨着她眼窝淡淡的青色,“又熬夜?还是忙?” 这下,许意菱沉默了。 好几分钟后,许意菱小口小口吃着东西:“分手了。” “你分过很多次,”陶思眠想到什么,故意拧点眉头,“难道这次因为对方未成年,你良心遭受了谴责?” 陶思眠眼神递过去,不会吧。 许意菱“噗嗤”一笑:“不管小孩的事,是另一个朋友。” 她说着说着,笑容慢慢消失了。 陶思眠安静陪着。 许意菱默了一会儿,眼神略有飘忽:“我到交大第一天,行李是他搬的,他约我吃饭,我鸽了他和你吃的烤鱼。” 陶思眠记得那晚。 “我以为和他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后面又碰到了很多次,机缘巧合就成了朋友,就越来越熟。”许意菱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些片段,真当回忆时,才发现自己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陶思眠没出声。 “就那种,一直在你身边,”许意菱手上的勺子慢慢停住,接着道,“你失恋了可以找他哭,无聊了可以找他玩,生病了他第一个给你买药,可以在很多方面给你托底,学习、生活,甚至拍……” “电影”两个字被许意菱摁在喉咙里,“甚至其他。” “但也不是备胎的意思,”许意菱扯了扯唇角,“因为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你有男朋友,他也和很多女生暧昧,你们之间处于一种牵制的平衡,所以友谊才会维持那么长时间,可忽然有一天,他就走远了,”许意菱勉强得笑容都挤不出来,“你就感觉自己好像攥着一根线,可以拉住他,但你不知道该不该拉……” 在陶思眠的认知里,许意菱一直是个恃美行凶的人。 喜欢就上,不行就分。 即便她和盛文杰谈了三年恋爱,盛文杰踩她一脚,她都可以毫不留情把前男友摁在地上。 陶思眠第一次见许意菱这么小心翼翼,而且不同的选择伴随着不同的结果。 “超纲了,我回答不了,”陶思眠敲了一下茶盘,转而若有所思,“可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听着这么耳熟……” 许意菱眼眶稍有泛红,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正要转移话题,一个电话进来。 “嗯?好……可以让我学妹帮忙过来拿吗?我待会儿有点事情。” 一分钟后,许意菱挂断电话。 曾经连性生活频率都不会对陶思眠隐瞒的人,第一次撒了谎,“你不认识,”许意菱把话题别一旁,卖可怜地朝陶思眠眨眨眼,“帮姐姐走一趟。” ———— 从早茶店出来后,陶思眠去了研究楼。 她本来要去行政楼拿《星空笔记》初审报告,不过现在要绕一趟,给许意菱取份答辩安排表。 因为访谈养成了习惯,陶思眠这几天一直把临时出入卡带在身上,她刷卡进电梯,摁了傅阔林研究室的楼层。 “叮咚”,电梯到。 陶思眠出电梯,程果要进去。 “陶总?”程果诧异地回头,但他赶时间,快道,“陶总你有什么事直接进去就行,研究区在左边,办公区在右边。” “好。”陶思眠朝程果挥手,礼貌地目送电梯门合拢了,才转身。 访谈还没进行到傅阔林团队,这是陶思眠第一次到傅阔林研究室。 周六没什么人,整个楼层都很安静。 在学生眼里及陶思眠准备的资料里,傅阔林及其团队都是高冷大神,性格孤僻。 当陶思眠在电梯口看到小猪佩奇贴纸时,她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果然,陶思眠朝里走,凑齐了佩奇一家人,就连路上都放着一辆粉色的玩具车模型。 走道尽头是办公区,陶思眠走近,然后,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她第一次看到黎嘉洲坐在办公桌前的样子。 黎嘉洲仍旧是薄卫衣休闲裤的搭配,手上拿东西,翘着二郎腿,身体以一种舒服的姿势靠在转椅上,他鼻尖勾着副细长的金属边眼镜,专注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到手上。 姿势太帅的结果可能是遇到研究难题。 陶思眠心下暗笑,脚步放轻,然后,循着他微皱的眉头走进去,看到他无比认真地在……玩游戏。 黎嘉洲根本没注意动静,手指动得飞快。 陶思眠就站在黎嘉洲身后,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陶思眠玩过这个游戏,她有点恶作剧的心思,等黎嘉洲进行到一个关键地方她才轻轻开口:“那个。” 黎嘉洲人没动,手抖了一下。 “请问这里是傅阔林团队吗?” 声音仍旧细细软软的。 黎嘉洲操纵的人物一头撞在墙壁上,头破血流,游戏结束。 游戏是个微信小程序,上线之后陶思眠的排名便稳在第一。 黎嘉洲本来在末尾,看到排名后,他每天坚持玩,玩了好几天,眼看着排名逐步上升,眼看着上一把越过墙壁他就可以超了第二排在小姑娘下面,结果,又是第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黎嘉洲想了陶思眠很多天,很多天都在想,他以为自己把她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真当小姑娘淡淡宛转的声音真切地出现在他耳边,黎嘉洲才发现不一样,和电话里不一样,和想象中不一样,和梦里不一样,甚至,连她尾音那个小小的转调都和脑海里是不一样的。 黎嘉洲屏了屏呼吸,又好像忘了呼吸,他心跳好像停了,又好像跳得很快。 他消化着事实。 小姑娘到了研究室。 幸好他刚刚没骂人,幸好他没乱吃零食,幸好桌面干净整洁…… 黎嘉洲余光飞快扫过自己座位,又深呼吸几秒平静下来,这才收回视线。 黎嘉洲把傅阔林交代他拿给许意菱的答辩安排表相当“顺手”地放到了一叠文件的最下面,然后转身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推给陶思眠,自己则是拉了程果的椅子坐下。 黎嘉洲他本想公事化一点,开口却不自知带了点温润,“怎么了?” 他三个字说得四平八稳,完全没有做坏事的心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7.十三块 陶思眠没注意到黎嘉洲的动作, 也没坐,道:“我过来拿许意菱的答辩安排表。” “我找一找。”黎嘉洲毫不脸红地故意作找状。 陶思眠“嗯”一声。 黎嘉洲动作很慢,陶思眠倚在桌旁。 办公区没有其他人,阳光切着窗帘落进来, 黎嘉洲翻文件有窸窣声,陶思眠耳朵痒,低了头, 看两人的影子重重交叠。 “你没吃那颗星星。”安静间, 陶思眠开口。 黎嘉洲楞一下:“嗯?” “就刚刚游戏里那颗星星, ”陶思眠昂下巴示意手机, 解释道, “吃一个星星可以加五分,加五分说不定你就可以超过那个第二。” 说到这个,黎嘉洲闷闷地:“加五分还是超不过。” 陶思眠玩游戏纯属娱乐,但她感觉黎嘉洲好像很在意排名。 “你介意别人动你的手机吗?”陶思眠眼睫颤了颤,忽然问。 “啊?”黎嘉洲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把手机推给陶思眠。 陶思眠拎起黎嘉洲拇指压住他手机解了锁, 屏幕里出现微信程序的界面, 陶思眠点再来一次,加载间隙坐到黎嘉洲的转椅上。 3, 2, 1。 游戏开始。 陶思眠被方才拎他手的触感岔了点思路, 不过很快回过神来。 黎嘉洲悄悄瞥小姑娘一眼, 转着转椅不着痕迹地靠近。 转椅扶手碰在一起, 黎嘉洲身体稍稍朝小姑娘那边探了点。 陶思眠身体没动,一边玩一边给他解说:“这个钻石也可以吃,星星吃了加五分,钻石加十分。” 黎嘉洲:“嗯。” 陶思眠手速飞快,语速却是不急不缓:“还有这个宝箱,是随机的,里面可能开出钻石加分,也可能开出炸弹把自己炸死。” 黎嘉洲:“嗯。” “还有这个圆圈,”陶思眠身体朝黎嘉洲方向偏,示意他看,“圆圈左边这个缺口是绿色的就可以吃,是红色的就不能吃……” 不知不觉,两人越靠越近。 身高差距下,即便黎嘉洲微微俯身,小姑娘仍只能堪堪及他肩。 陶思眠解注的声音越来越小,黎嘉洲应声心不在焉,两人的呼吸随之混在一起。 这样的距离宛如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绑成一个不可言说的距离。 黎嘉洲好像可以去碰她白润的手肘,他又更愿意数她纤长的眼睫,一根,两根,三根,一根…… 黎嘉洲越数越乱,陶思眠操纵的小人越走越歪。 黎嘉洲鼻息声有点重,陶思眠脖上细腻的皮肤吃了些痒意。 不知是谁动了一下,小指碰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段,黎嘉洲坐的椅子磕到了桌子,陶思眠操纵的小人猛地撞墙,游戏结束。 “你是第二了。”陶思眠盯着数字看了好几秒,等气息平缓了,才把手机还给黎嘉洲。 黎嘉洲看也没看成绩一眼,看着她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陶思眠做事从来都有理由:“就当还你一个人情?” 小姑娘欠的人情很宝贵,黎嘉洲想说不是自己主动提的就不算还,可他又舍不得否定小姑娘和刚才无比美好的安静。 黎嘉洲肉痛着大方道:“那还欠一个,我要想想怎么用。” 黎嘉洲看时间快到十二点,很自然地换了话题:“中午一起吃个午饭?” 陶思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得这么随意?” 黎嘉洲一噎:“其实我不是用人情的意思,只想说朋友之间约个饭,但如果你觉得需要用人情……” “我开玩笑的,”陶思眠被他纠结的样子逗乐了,起身说,“我还要去行政楼取报告,回见。” 黎嘉洲想到自己下午预约了医生,只得作罢。 黎嘉洲当然知道小姑娘刚刚那一嘴在逗自己,可小姑娘忍笑的模样生动明亮,他自己都想多看两眼。 ———— 陶思眠拿到纪录片初审报告,回寝室把格式转成pdf发到群里。 许意菱刚刚是被老师叫走了,她同时在群里和大家确定杀青宴时间,定在周日,也就是明晚。 大家纷纷扣“1”。 陶思眠先后给许意菱和秦夏打完电话,关了电脑准备出门。 王潇躺在床上:“外面太阳有点大,你记得涂防晒带伞。” 裴欣怡表情和见鬼一样,陶思眠倒是淡定地点了下头。 下午一点,道路斑白,大楼被晒得滚烫。 陶思眠在树下等了快两分钟,滴滴都没人接单,只好看路上有没有空闲的出租。 不知是不是犯胃病的原因,黎嘉洲午饭吃得索然无味,他想着早看病早了事,午觉没睡就下了楼。 结果他刚从车库出来,便在转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嘀嘀”两声,车靠边。 陶思眠疑惑地投以视线。 “去哪?”黎嘉洲摇下车窗。 “医院,”陶思眠道,“你呢?” 黎嘉洲笑了,“我发誓我真的也是去医院,”黎嘉洲格外正式地举了右手,又道,“载你?” 陶思眠:“很麻烦你。” 不知为什么,一天见两次总让她有一种和他纠缠不清的预感,她并不喜欢。 黎嘉洲:“就当还最后一个人情。” 黎嘉洲话没说完,陶思眠动作利落地爬上车。 路边允许临时停靠,陶思眠坐好了,黎嘉洲却没挂挡。 陶思眠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该坐副驾,那他这小巧的轿跑就两个座位。 “不然我坐哪?”陶思眠尴尬地清清嗓子。 黎嘉洲难得见她窘迫,不由心情大好:“不然坐我腿上?” “我可以坐你座位,”陶思眠懵懵地蹙眉,“我会开车。” 黎嘉洲登时哭笑不得,“我是说安全带啊小姑娘。” 说着,黎嘉洲俯身牵过副驾另一边的安全带给陶思眠扣上。 带着体温和压迫的动作忽如其来又远离。 “咔哒”,金属落扣。 陶思眠心跳跟着乱了一响。 做这个动作之前,黎嘉洲有过心理准备,自己给过她提示,是她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也不算冒犯,顶多是还她今天上午逗自己,黎嘉洲自认掌握着情绪和主导权,可做这个动作之后,黎嘉洲也没了声音。 “谢谢。”陶思眠藏好耳尖那抹几不可查的绯红,强撑淡定道。 “不用。”黎嘉洲给油起步。 黎嘉洲越是想忽略方才的越界,小姑娘白皙细腻的线条仿佛就在眼前。 陶思眠假意看前方,鼻尖却始终缠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清淡好闻,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莫名氤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车轮轧马路的声音在这个午后都格外震耳。 几分钟后。 黎嘉洲迟疑道:“你去医院?” 陶思眠小指勾着安全带:“看秦夏。” 陶思眠礼尚往来:“你去医院?” 黎嘉洲:“胃不舒服。” 陶思眠:“我以为你是一日三餐都很规律的人。” 黎嘉洲无奈:“前段时间忙,藤校那边有时差,经常昼夜颠倒。” 陶思眠自己也有胃病,明白那种痛:“事情多还是要注意身体。” 两人聊天平平淡淡,像泉眼淌过山石,大抵因为老妈经常给老黎说这样的话,黎嘉洲恍然生出些老夫老妻的错觉。 他开车,她坐副驾,他们的孩子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呼呼大睡,阳光和风都暖融融。 “你以后打滴滴不要坐副驾,”黎嘉洲想到什么,“出行注意安全。” 陶思眠当他回自己刚刚的关心,应下来。 黎嘉洲又道:“上下车都记一下车牌,发给家人朋友。” 陶思眠:“我平常都会。” 车头顺时针放着星座盘,指针和线条摆得条分缕析。 “你有强迫症吗?”陶思眠视线落在上面。 “还好,一点,”黎嘉洲想到小姑娘摆放餐盘的习惯和动筷顺序,“你好像也有一点?处女座?” 陶思眠:“我摩羯。” 黎嘉洲学他:“我狮子。” 陶思眠勾勾唇角:“猪。” “啊?”黎嘉洲没听清,明白过来后,他故意装新手拐了一下方向盘,“你再说一次。” 陶思眠乖巧状:“一次。” 黎嘉洲崩不住笑了。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到了医院。 陶思眠在门口买水果。 黎嘉洲吃了上次在食堂门口的亏,聪明道:“我约的专家号应该半小时左右,但时间不定,长点或者短点都可以。” 周遭人来往,小姑娘付完钱走到他身旁。 黎嘉洲人情已经用完了,但借着刚刚愉悦的心情,他状似无意:“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陶思眠抱着手机回消息:“听到了。” “我估计你看秦夏也差不多半小时,”黎嘉洲道,“长点或者短点你都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们都回学校的话,我可以顺路把你捎回去。” “我和秦夏说话最多五分钟,你要半小时的话,我就不等你先走了,我正好要回家拿趟东西,刚刚谢谢啊!”陶思眠说着,她要等的双层电梯到了,她给黎嘉洲挥挥手,拎着东西快步上去。 “不……用?”黎嘉洲一个“谢”字卡在喉咙,望着徐徐合拢的电梯,胸闷气短极其难受。 诶,不是,他就不懂了,明明刚刚两人聊得那么默契,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专家号都能伸能缩的意思就是想送她回学校,回家也行,难道她就不会想歪一点,多想一点?难道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黎嘉洲越想越气。 诶,陶思眠我想你坐我副驾驶,诶,陶思眠我不是凑巧我就是想送你,诶,陶思眠我就是想送你回学校回家。 诶等等。 喧哗的人声吵得黎嘉洲脑子嗡嗡作响,他胸口起伏,忐忑短暂的呼吸中好像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自己,为什么想……送她回去? ———— 下午,傅阔林和程果回研究室,看到黎嘉洲对着一大堆藿香正气液发呆。 “你不是去看胃了吗?”程果蒙圈,挑起一盒看说明书,“藿香正气液能治胃病?” 黎嘉洲还在神游。 半小时前,医生问他症状,他诚实地描述。 “胸口压着石头”“快要喘不过气”“好像又有点热”…… 医生:“怕是中暑。” 医生瞄他一眼,确实没有流汗。 虽然这个天中暑有点奇葩,虽然医院有业绩指标,胃药比避暑药品贵,但医生有职业道德,讲究对症下药。 黎嘉洲回神,面不改色道:“藿香正气液治百病。” 程果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傅阔林把两人拉回来交代几句,说到周日研究室聚餐的事情。 程果举手:“我去不了。” 傅阔林一个爆栗敲程果脑门上:“你自己数数这学期请过多少次假,因为剧组的事情就算了,毕竟你喜欢写东西,搞不好以后是个作家,可你剧组都忙完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傅阔林来劲了,宛如被不孝子抛弃的老父亲,“你说,你说,你说!” 程果这些天瘦了一大圈,隐约出来了英俊的感觉:“剧组杀青聚餐。” 黎嘉洲轻描淡写补刀:“程果抛弃我们选择爱情。” 傅阔林一副“我懂”的表情:“为了爱情一切值得。” 程果:“教授你别听黎嘉洲在那里扯有的没的。” 黎嘉洲:“我就随便说说。” 傅阔林一脸高深地走了。 程果一阵头痛。 “你们在哪吃啊。”黎嘉洲随口问。 程果顺嘴说了时间地点:“怎么了?” “关心你,”黎嘉洲回敬他提藿香正气液地勾了个刻薄的笑,“少喝酒。” 程果吓得差点朝地上摔去。 ———— 剧组拍摄的后半段,大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到杀青宴这天,当初开机点香的十来个人重新围坐在包厢,大家环视一圈,明白是少了秦夏。 许意菱订的一家中餐馆,坐落在商圈最中央,装潢古香古色,顶上吊着藤蔓,墙上贴着红火的剪纸和年画。 汤锅在桌子中间汩汩冒泡,等待间隙,老师打开投影设备,《星空笔记》黑底白字地出现在墙上。 剧本大家看过很多次,现场大家跟过很多次,真当影像放出来,陶思眠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心里生出一丝尤为真实的满足。 虽然剧组的人都非专业,但业务能力不容小觑,从剧情到表演,从剪辑到配乐,环环相扣,缜密推动,高潮起转合度,结局一气呵成。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男主凝望校徽的眼神上,桌上响起掌声。 而在演职人员表放完,大家准备动筷子时,屏幕上响起了吵闹的说话声,大家目光转回屏幕,看到了比正片更长的花絮—— 秦夏盘腿坐在草坪上,挥舞着标志性的大帽子:“看这边!男主背挺直!你现在才进校,要有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感。”魏可在后面笑出声。 然后是许意菱拎着水过来,挨个发给大家:“我迟早练出肱二头肌。” 程果本想屈肘秀个帅气的肌肉,结果白花花的肥肉摇个不停,程果讪讪摸鼻子:“肱二头脂肪。” 大家“噗”地把水喷出来。 还有陶思眠千年不变的冷淡脸,在片场背单词、看手机、看剧本。 她“嗯”“哦”“好”的单音节被老师剪成了半段快节奏的rap。 再然后是乱入的黎嘉洲,小饼干。 秦夏激动:“吃了学神的东西会不会不挂科啊。” 魏可想抢秦夏手上的,秦夏和魏可争执,结果程果抢了秦夏手上的,献宝一样拿给许意菱,许意菱憋着笑,顺手喂到陶思眠嘴里,陶总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极其敷衍地嚼了两下。 接着是水吧、图书馆、自习室。 有秦夏和陶思眠的争论,陶思眠和程果的对峙。 秦夏说:“不可能剪平行镜头,太土了,比凤凰传奇配广场舞还让我难受。” 陶思眠:“拍摄上可以完成。” 程果:“《星空笔记》名字都叫这么大了,我不知道偶尔一两个分镜神来之笔一点导演哪儿来那么大意见。” 陶思眠:“不然用蒙太奇,前苏联复古主义蒙太奇?” 秦夏:“陶总你是学经管的,怎么知道这些边缘词汇。” 陶思眠学程果:“神来之笔。” 程果莫名背锅:“陶总你不厚道啊。” “……” 嘻嘻哈哈。 后来,片场没了秦夏。 再后来,可能是赶进度的原因,片场的声音越来越少。 正片是关于家国责任的成长和情怀,大家说了好些自我夸赞的话。 花絮松松散散,最后某个时间地点,秦夏骂“傻逼”,不同时间地点,陶思眠骂“傻逼”,许意菱骂“傻逼”,程果骂“傻逼”,魏可骂,老师骂…… 明明是很搞笑无脑的片段,大家看着看着,都看红了眼睛。 魏可端起酒杯:“感觉自己提前到了十八岁,还谈不上担当或者稳重,但做事好像会比之前考虑更多,比如第一杯,我知道我该敬大家或者敬老师,但不好意思,”魏可手腕一转,“我敬最爱的秦导。” 不待秦夏举杯,小孩一饮而尽。 男女主也感谢秦夏选角之恩。 程果举杯站起来:“如果你重新握镜头,我们是一辈子伙伴,如果你再也不碰镜头,我们是一辈子朋友。” “说不出文化人的话,也谈不上心灵相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你有才华,我喜欢有才华的人,”许意菱用酒杯轻磕转盘,对秦夏道,“保重。” 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字太厚重,亦或上一句是程果的“一辈子朋友”,许意菱话没说完,别过头擦掉眼泪。 陶思眠跟着站起来,她和秦夏回忆颇多,但一段没提,和秦夏似乎有很多话,最后也一字没说。 先前其他人说很多,秦夏回复“谢谢”“会的”。 陶思眠说了两个字:“保重。” 秦夏朝陶思眠扬了扬杯子,笑着将杯中酒饮尽敬知音。 酒过三巡,饭桌开始胡言乱语。 秦夏和魏可斗着无意义的嘴,许意菱和程果越坐越近。 老师拉着渐生情愫的男女主聊莎士比亚,陶思眠望着屏幕上那块最终给了裴欣怡、自己并没有吃到小饼干,眼前好像是他屡屡夹不起的丸子,好像是他扶程果时逆着站的那竖路灯,好像是热牛奶,“笑一个”,笨拙的游戏第三名,好像又是一根安全带,还有牵扯不清的人情…… 明明他是个不喜欢和别人有牵扯的人,她也是,那为什么他们之间总还不清。 陶思眠撑着脸,搅果汁,心好像被饭桌上的说话声填得很满,好像又空落落的,漫出些说不清的情绪。 其他人玩嗨了开始合影,陶思眠找借口出去透气。 现在正值晚饭点,餐馆里面热热闹闹的,外面反而安静不少。 陶思眠穿过一排小孩玩耍的区域走到天台,掀开玻璃帘,便看到一个老熟人撑在栏杆上…… 黎嘉洲不喜欢抽烟,现在却点了一根。 藤校教授给他提了二次交换的建议,他拒绝了,却没觉得a市饭菜有自己吹得那么天花乱坠。 黎嘉洲有一下没一下动筷子,想的是小姑娘在隔壁,可他不方便去敲门,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他为什么琢磨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一只手在他眼前轻轻挥一下。 黎嘉洲眨了眨眼睛。 那只手垂下。 黎嘉洲偏头,看到了一抹柔软的身影。 陶思眠鲜少见到黎嘉洲这样的状态,她倚在他旁边,云淡风轻:“你有心事?”陶思眠从程果嘴里知道傅阔林研究室的聚餐,她猜,“因为项目?” 黎嘉洲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也有心事,”他学,“因为秦夏?” 陶思眠也没有否认。 黎嘉洲有一个俯的姿势,偏头看着小姑娘。 陶思眠这时候和他差不多高,同样回望着他。 黎嘉洲喝了点酒,面色如冠如玉微微醺红,深邃的黑眸里仿若揉着团雾气。 而陶思眠也喝了点酒,但她不上脸,淡而散漫,就像雾气里的一朵云。 两人对视着对视着,黎嘉洲先挪开视线。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自己。”他懒懒地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瞳孔成像应该在小学自然里有讲。”陶思眠漫不经心地答。 黎嘉洲默一会儿,透过落地玻璃看到里面小孩子玩闹的情形。 “我们去抓娃娃吧。”他突发奇想。 “啊?”陶思眠摇头,“我不会也没抓过。” 黎嘉洲:“我给你抓。” 陶思眠:“我不感兴趣。” 黎嘉洲坚持:“反正他们还得吃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陶思眠真的没有这方面爱好,可能因为黎嘉洲说得有道理,她叹了口气,也就跟在他身后。 十几台娃娃机在商圈中心走廊一字排开。 有十来岁的小孩“哇”地惊呼要抓起来了,又“呿”一声看着娃娃掉回箱子。 有年轻的爸爸帮女儿抓,抓几次没抓起来,牵着小孩的手说“爸爸去给你买”。 还有小情侣,男朋友帮女朋友抓,一把币用完都没抓起来,女生娇俏地嚷嚷“说好的一次就行呢”,男方恼羞成怒牵着女生走了…… 黎嘉洲买了一百个币,想让陶思眠试试,好像抓娃娃能让人忘掉烦恼。 陶思眠坚决拒绝并主动帮黎嘉洲端起装币的小兜,她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黎嘉洲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过她走在旁边时,自己得按捺一下牵她的心思。 两人围着娃娃机绕了一圈。 黎嘉洲端起征伐天下的气场:“你喜欢哪台?” 陶思眠:“我不要,你给自己抓,我本来消磨时间。” 黎嘉洲不退步:“你挑一台。” 陶思眠看出他喝了点酒,不计较,认真地指了目标。 箱子里有陶思眠审美范围内最好看的背带裤兔子,也有最丑且写实的粉色猪头,鼻孔又圆又大。 黎嘉洲颔首表示知道了,陶思眠跟他一起过去。 恰逢几个小孩在这台娃娃机上败北,陶思眠很有修养地宽慰黎嘉洲:“当玩就好了,抓不起来也没事,人家也没抓起来,”陶思眠道,“要真那么好抓商场就不赚钱了。” 黎嘉洲盯着娃娃机观察一会儿。 “他们方法不对,”黎嘉洲指道,“位置首先要挑最合适的,然后考虑玩偶重心和爪子的力学设计,”黎嘉洲朝旁边移了一步,非常专业地分析道,“他们刚刚抓的是兔子中间,看起来很稳妥但会掉下去,他们觉得是爪子的原因,其实是他们没找对重心。” 黎嘉洲一边朝缺口塞币一边接着到道:“抓娃娃应该只用三次,第一次把玩偶三等分推断重心,第二次核对重心,考察剩下两边比重,第三次爪子等力重心对准娃娃重心,一定没问题。” 两个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都很出挑,女方看上去娇软柔顺的,男方把原理说得井井有条。 在不少路人和陶思眠的注视下,黎嘉洲开始第一次。 兔子被抓到空中,又掉下去。 黎嘉洲气定神闲道:“重心已经找出来了,和想象中一样。” 第二次,同样抓到了空中,并且朝出口挪动了一定距离。 “说明两边重量判断也是对的,”黎嘉洲胸有成竹,“这次肯定就能抓出来了。” 第三次,爪子握了一下娃娃就空手起来了。 陶思眠咳一声,掩盖笑意。 “总有意外情况。”黎嘉洲并不慌,开始第四次。 “这次是爪子根本没落下去。”开始第五次。 “距离有点远。”开始第六次。 “时间间隔不对。” “爪子太松。” 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不是爪子的问题就是玩偶的问题,好几次明明都提起来了,就是送不出来,为什么就出不来。 一百枚币用到只剩两枚,黎嘉洲老脸彻底挂不住,明白了方才那个男朋友想砸机器的冲动。 陶思眠想笑又不敢笑,小心地把兜递过去:“最后一次,他们也差不多吃完了。” “你试试,真的是娃娃机的问题,不是我的锅,”黎嘉洲无比认真道,“很可能商场设置了什么程序,控制娃娃不被抓出来,”黎嘉洲轻敲一下显示屏,“只要有感应器,这样的程序就可以实现,python或者c语言。” “嗯嗯,”陶思眠赞同,“那你还抓吗?” 黎嘉洲:“你抓。” 他得让小姑娘知道真的是机器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陶思眠当然明白黎嘉洲在想什么,“没事,我又不是真的想要娃娃,”她说,“不然我们就回去了,把两枚币就扔在这?” 黎嘉洲拽出币兜不让她走:“你试一试。” 陶思眠无奈:“我真的没抓过肯定抓不起来没必要试。” 黎嘉洲眼神里有小倔强,陶思眠没办法,随手把最后两枚币投了进去。 “那我随便抓这个猪头吧,抓起来就送给你,”陶思眠瞥一眼,极其随意道,“我从没抓过不可能抓起来,我抓起这猪头的概率和你长这样的概率一模一样,可你长得好看是已知条件,所以概率就是不可……” 陶思眠随手拍了一下按键。 几秒后,“能”字淹没在猪头掉落出口的细微声响里。 黎嘉洲脸色瞬间变冷。 空气仿佛随之凝固。 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转身就走。 “哈哈哈哈不是,”陶思眠笑开,又敛住,“不是,黎嘉洲你等一下……” 黎嘉洲置若罔闻。 陶思眠赶紧掀开隔板把猪头扯出来,追上黎嘉洲:“不是,黎嘉洲,就有些事情吧,”陶思眠忍不住要笑,“就有些事情,谁能想到那么巧,我承认我赌注的例子不太恰当,您别这样行不行。” 黎嘉洲听不到。 “我错了,”陶思眠跟在后面,态度虔诚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虔诚没用,陶思眠一边笑一边叫人:“黎大佬,黎嘉洲,黎学霸……” 黎嘉洲聋了。 陶思眠边笑边扯住他袖子:“说好的送给你……” “不会要。”黎嘉洲施点力气把自己袖子扯出来。 “虽然是我我也不待见,但说好的,”陶思眠伏低卖乖道,“你收下。” 黎嘉洲加快步伐:“我不要。” 陶思眠跟上:“我假装没看到你前面抓的,你就别见气收下吧。” 黎嘉洲越走越快:“我不要。” 陶思眠亦步亦趋:“我真的第一次抓娃娃,你真的不要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说了不要就不要,”黎嘉洲真的快疯了,他他妈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献宝一样地分析一堆,想耍帅结果抓几十次翻了辆大卡车,想为自己平反让女孩子抓试试真的很难抓,结果从来没抓过娃娃的女孩子诌了一个他是猪头的狗屁比喻竟然一次就把娃娃抓起来了,抓的还他妈是那个最丑她说抓起来了他就长那样的猪头! 陶思眠停下脚步。 黎嘉洲步步逼近。 “别说黎大佬黎学霸,就算你叫一百遍嘉洲哥哥我都不可能收,”黎嘉洲越是气到爆炸,面上越是冷漠淡定,“陶思眠我告诉你这是侮辱,对我尊严最直接最伤害的侮辱,不可能收的,这辈子不可能的。” 这是黎嘉洲这辈子这么认真地抗拒一件事,比他妈小时候喂他药还抗拒一万倍。 陶思眠知道笑不尊重,可她“噗”一下差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确定?”陶思眠眼睛都弯弯的。 “肯定。”黎嘉洲启唇咬死。 “嗯好,”陶思眠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我随便去找一个路人,把猪头送给他好了,”想着,陶思眠语气变得格外温柔,“我就说小哥哥小哥哥,这是我第一次抓的娃娃,我觉得你很帅,我想送给你……” 陶思眠说话的空隙发现了目标,说着,她作势要朝路人走。 “诶你个小王八蛋!”黎嘉洲不敢相信她真的要送给别的小哥哥,蓦地把猪头从她手里抢出来,又气又咬牙。 他带她抓娃娃就是想她心情好,结果她呢……对!就是小王八蛋!绝对的小王八蛋! 黎嘉洲骂得气急又不能对她怎样。 陶思眠当然知道黎嘉洲不能拿自己怎样,她是中国公民,她有宪法保护。 只是……小王八蛋。 某人气呼呼的炸毛样鲜活又可爱。 陶思眠忽地想到老爷子那只笨鸟脆声声的“大猪蹄子”,竟然和“小王八蛋”有点对称,陶思眠“噗嗤”又笑出来。 黎嘉洲抱着那个粉色猪头已经没有脸了,他也不想猜小姑娘在想什么,面如死灰:“我收下是出于你想送我,我拒绝你你会难过我才收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要笑就笑吧,我无所谓。” 黎嘉洲就嘴上客套客套,脸上写满了拒绝。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抓着他手上的粉色猪头,真的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黎嘉洲心态瞬间崩了。 陶思眠笑到不行:“大猪蹄子。” 黎嘉洲回身就走。 陶思眠急忙起身解释:“虽然你刚刚生气红脸像一只河豚,但真的不像大猪蹄子……我说大猪蹄子是我家八哥,特别喜欢说大猪蹄子,我想再买一只回去教他小王八蛋,看这两只八哥对骂哈哈哈哈……我真的没说你……黎嘉洲你等等我,你别生气,你别走这么快哈哈哈哈……” 听不到,黎嘉洲通通听不到。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小姑娘,小姑娘看上去喜欢优秀稳重的人,他想让自己优秀稳重一点,结果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连娃娃都抓不起来的大猪蹄子,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黎嘉洲沉浸在悲伤里,没注意前面地上小孩洒了一滩水。 陶思眠“黎嘉洲”没来得及喊,黎嘉洲“噗通”一声滑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8.十四块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内, 黎嘉洲靠在沙发靠背上, 两手捂脸,陶思眠看黎嘉洲,欲言又止。 窄小的空间一片静默。 刚刚那样的情形放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一定是男主脚崴了或者腰扭了, 女主出于负疚提出照顾,男主趁机提出让女主搬到校外和自己同住。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再怎么公事公办, 难免也会出现过火的场景。 比如女主扶男主吃饭, 女主扶男主进房间, 女主扶男主洗澡,两人已经在相处中擦出爱的火花, 而浴室热气氤氲水声淌淌,男主圈住女主把女主抵在墙上,男主说“伤口很痛起不来”,女主脸红心软半推半就,男主低喃着“宝宝”, 俯身含住女主耳垂…… 但生活毕竟不是小说。 黎嘉洲倒真的想崴脚, 甚至骨折都行。可事实上,除了那一瞬的灼痛,他连皮都没擦破一点。自己挣扎着起来在这坐了一会儿,连痛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黎嘉洲不知是第几次重重吁气。 陶思眠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看上去不太好。” 黎嘉洲万念俱灭:“去掉看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 黎嘉洲很惨, 陶思眠却有点想笑, 出于礼节她不仅忍住了,还异常小心地开导说:“日子充满坎坷,但我们要学会平静。” 黎嘉洲脑袋放空:“打个商量。” 陶思眠:“你说。” 黎嘉洲道:“你听过苏联一个著名心理学家的名字吗,叫卢里亚,他写了一本书,叫《记忆能力的头脑》。” 陶思眠有点印象,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黎嘉洲:“这本书讲的是记忆术。” 陶思眠:“如何增强记忆?” “对,”黎嘉洲来了精神,他放下手直起身体道,“很好玩的就是卢里亚前半辈子在教人如何把东西记牢,后半辈子在教人减负,”黎嘉洲十分正经地说,“减负的主题大概是人生短短几十年,总有不愉快的记忆,如果我们学会做减法,不去想那些不愉快,久而久之,我们就真的会忘记那些画面,然后我们对生活的体验感和愉悦感将会加深。” 陶思眠听得专心,时不时点头。 黎嘉洲越说越有状态:“拿今天来说,值得你记住的有很多美好瞬间,比如杀青宴,比如好吃的菜,当你主动忽略一些不美妙的情节,你深呼吸,闭上眼,对,”黎嘉洲来劲,“对,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置身大海里,身体舒展,脑海里全是美好瞬间,根本想不起其他不美好的场景。” 陶思眠睁开眼睛:“你指的是抓娃娃还是摔跤?” 黎嘉洲脸上表情瞬间凝滞在原处。 “忘不掉也没关系,”黎嘉洲深呼吸,继而诱哄道,“我们也可以将不美好的场景美化一下,比如抓娃娃属于偶发性事件,完全可以被原谅,而摔那一下完全可以想象成摔在五角大楼,”黎嘉洲道,“那些漫威英雄也会摔倒,他们摔大家都会哈哈大笑,但觉得灵活俏皮,而他们摔和我摔的速度是一样,角度是一样……” 陶思眠:“可他们不会屁股着地。” 黎嘉洲“等价替换”在喉咙里戛然。 陶思眠说完就后悔了,她想解释:“嗯,那个……” 可声音里带着笑。 不过没关系,黎聋子已经听不见。 他极其淡定地朝陶思眠坐近些,把自己手机拿到她面前。 陶思眠不明所以,便见黎嘉洲解锁,调到微信用户主页面,当着她的面把备注的“陶思眠”三个字逐一退掉。 陶思眠猜到他要做什么,敛了神情:“我很少安慰人。” 黎嘉洲同样面无表情:“我很少被人安慰。” 陶思眠直视黎嘉洲。 而黎嘉洲就顶着陶思眠“你敢改试试”的目光,面不改色并且动作极重地把“小王八蛋”敲进了输入栏。 自己跟过来是担心他安慰他,结果他呢? 陶思眠朝黎嘉洲微笑,黎嘉洲朝陶思眠微笑。 片刻,陶思眠瞥他屏幕一眼,骂句“幼稚”,径直起身离开。 “哐当”,休息室的门被甩得震了又震。 门外,陶思眠自认气场拿捏足了,他应该瑟瑟发抖。 门内,黎嘉洲不仅没怕,反而懒懒地倚在沙发上,忽然吹了段不知名的口哨。 小姑娘刚刚走的时候一定没想秦夏和其他不愉快的事,所以过程虽然曲折,但自己仍然达到了目的,自己仍然是个优秀的人。 黎嘉洲进行了自我肯定。 不过…… 黎嘉洲想到刚刚小姑娘生气的样子,脖子都被气红了,抿着唇,偏偏还一脸冷酷好像在说“用眼神杀死你”。 黎嘉洲“扑哧”一声。 看你那么可爱,你就杀死我吧。 小姑娘好心好意安慰自己,自己却气她,可想到她生气的样子,黎嘉洲有点开心,又有点觉得自己贱兮兮。 黎嘉洲抬手轻捂着心口,唇斜斜地,又勾了笑意。 ———— 陶思眠完全没有幼稚或者报复的意思,她只是习惯和别人两清。 既然对方不仁,那她只能把“黎嘉洲”三个字改成“大猪蹄子”,改了还不够,陶思眠看了看,又极其不义地加了个感叹号。 “大猪蹄子!” 陶思眠这下舒心了。 陶思眠回包厢时,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大家又东拉西扯好一会儿,结账下楼。 晚上八点的商圈沸反盈天,一辆空出租刚进入视野便被前面的人招走了。 交警在路口查车,滴滴进不来,许意菱想说要不要走到商圈外面打车。 “这边这边!”程果在马路对面朝大家挥手。 老师跟着剧组人员过去,看清人了,受宠若惊喊:“傅教授。” 傅阔林点点头:“我们这边还能坐几个,你们那边有几个?都是回交大吧?” 老师数了一下:“陶总,许总,魏导,程果,四个,我不回。” 傅阔林面前是辆九座保姆车,老师还是担心:“能坐下吗?” 傅阔林:“刚好剩四个,你们上去。” 老师:“您不回?” 傅阔林:“我太太在人广跳广场舞,我饭后走一走,过去刚好接她回家,”说着,傅阔林敲副驾驶车窗,“黎嘉洲你下来安排一下,都是学弟学妹。” 黎嘉洲和无骨动物一样瘫在副驾上,眼神散漫地透过后视镜看小姑娘。 黎嘉洲舍不得挪,傅教授没办法,颇为宠爱地搡了他一把,招呼大家:“上去吧。” 所有人都看到黎嘉洲最开始坐在副驾,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车启动。大家发现魏可到了副驾,而黎嘉洲坐在了最后一排,旁边是程果许意菱,然后陶思眠。 大家当黎大佬怕吹空调,没在意。 黎嘉洲没看陶思眠,陶思眠同样在闭眼小憩。 车厢酒气颇重,程果作为研究室和剧组双边成员,半开玩笑道:“大家谁也别嫌弃谁。” 一个研究室同学道:“感觉我们像旅游车,如果有人唱歌的话。” 另一个同学接:“自己人,请闭麦。” 最开始说话的同学道:“别这样,黎大佬唱歌还是很好听。”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陶总唱歌据说也是。”程果调侃道。 陶思眠在学校从未唱过歌,她掀开眼皮瞥许意菱一眼,话却是对程果道:“谁给你说的。” 许意菱心虚地靠向陶思眠肩旁。 黎嘉洲偏头看过去。 程果没了声响。 车在夜路上跟着大流挪动,气氛熟络之后又安定下来。 魏可瞟了一下后面:“有个八卦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意菱:“那就不要讲。” “不感兴趣。” “八卦说来说去就那么点。”就连研究室同学都跟着论坛吃完了许意菱情史。 “……” 闹嚷嚷中有短暂空隙,魏可出声道:“刚刚黎大佬和陶总进了休息室,二十分钟才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 车厢的人宛如被施了魔法般定在原处。 有程果在,剧组的人基本都认识黎大佬,同样因为程果,研究室的同学基本知道陶思眠。 两人是如出一辙的高冷炫酷没心没肺,竟然在一个休息室同处?还是一段引人遐想的时长。 二十分钟……出来……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咳嗽声,没人问。 陶思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但她不太确定,也可能是许意菱激动的八卦心。 安静间。 “二十分钟?”黎嘉洲带着酒气,极快又极轻挑地笑了一下,“小孩你是看不起你们陶总还是看不起我。” 黎嘉洲晚上嗓音会比白天低一些,裹着哑意,一股子说不出风流。 研究室的同学起哄:“大佬别动气。” 魏可:“那你们在做什么。” 陶思眠打了个哈欠:“学术纠纷。” 大抵是她声音和黎嘉洲一样有共振的轻软,车厢生了些倦意。 几秒后,黎嘉洲又低声笑了一下。 程果问:“怎么了?” 黎嘉洲哧了一个音:“发现自己第一次这么喜欢学术。” 程果动了动,余光瞥到黎嘉洲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黎嘉洲懒懒地:“大猪蹄子。” 程果疑惑:“谁送的。” 黎嘉洲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命运。” 车厢昏暗狭窄,猎猎风声刮过窗上缝隙。 大家当两位大佬喝醉了胡乱侃天,却有酒气从黎嘉洲那边飘到陶思眠那边。 陶思眠把头转向另一边,想眯会,耳边却着了魔一样反复徘徊着某人骚里骚气的鬼话,学术,命运,什么鬼的学术,什么鬼的命运。 陶思眠很烦想睡睡不着的感觉。 下车时,她烦得耳朵热热的、微微红。 黎嘉洲醉里醉气又温温和和地给她挥手:“小朋友再见。” 她瞪了黎嘉洲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19.十五块 宿醉之后伴有轻微头痛。 第二天一早, 黎嘉洲断断续续梦着小姑娘睡得正混沌, 床头手机“嗡嗡”吵个不停。 黎嘉洲探过手机,眯眼看清号码, 不情不愿地接通。 对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段,黎嘉洲揉着太阳穴极不耐烦:“说了不租不卖还要重复多少次,你这骚扰人的本事要放在高中,清华北大随便进。” 对方知道黎大佬起床气重,好说好话哄着。 黎嘉洲脸色愈发难看。 □□是交大给老师修的一个楼盘,也对外出售, 里面住了不少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教授, 安保和环境自是一流。 其实这楼盘刚开时,大家并不看好, 觉得地理太偏,住户单一,也没配套,即便当时房价不高, 买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少。 那时黎嘉洲大二,自己攒了点奖学金, 又找老黎拿了点,一口气买了两层, 四套。 当然收到了很多非议,无外乎“炫富”“家里有钱”“脑子进水”, 但黎嘉洲并不在乎。 大家以为这事就当八卦聊了, 谁也没想到, □□开盘第二年,交大和藤校发起联合培养人才项目,相关部门点名表扬,之前修了四五年没修好的地铁瞬间通到校门口,商圈随之一搭,a市限购令刚好下来,仿佛一夜之间,交大附近楼盘水涨船高,□□更是早已售罄,有市无价。 不少人说黎嘉洲眼光独到,守着房子就可以不愁吃喝。 然而黎嘉洲再次逆风操作,在房价上升期连卖两套,留了两套。不少人又说黎嘉洲见钱眼开、目光短浅,而黎嘉洲拿着卖两套的钱在比特币和风投圈过一轮出来,身家已然不可估量。 □□两套房子对他来说是有收藏意义的小玩意,就像日记本里夹的那片叶子书签一样,那是他这辈子唯一欺负过、音容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小姑娘送的。 偏偏黎嘉洲装房子的时候在忙项目,是黎妈妈过来当的监工。 售楼部当时在准备二期,问黎妈妈哪儿请的设计师、能不能做装修示范图,黎妈妈很开心地说“我儿子自己画的图纸”“当然可以”,于是照片被挂到了售楼部。 之前也有很多人问卖不卖,售楼部工作人员没让黎嘉洲知道就回绝了。 偶尔有老师或者同学找到黎嘉洲,黎嘉洲便亲口拒绝。 但这次的买家异常执着,不仅求得售楼部给黎嘉洲打电话,而且断断续续打了快两周,怎么说都没用。 “不是,”售楼小哥快哭了,压低声音道,“之前是秘书过来的,我以为就普通有钱人,结果现在一老爷子带着俩警卫坐在大厅,我瑟瑟发抖的。” 黎嘉洲冷笑:“他们掏枪了吗?” “不是这意思,”售楼小哥解释说,“就是对方态度太好,我心里过意不去才给你打的电话,对方知道你不卖,还是想说见你一面争取一下。” 黎嘉洲:“让我改主意的方式都在刑法里。” 售楼小哥:“您那两套楼层采光朝向装修确实都很好。” 黎嘉洲:“其他屁事我真没空。” 售楼小哥:“对方说价格随你开。” 黎嘉洲这辈子还真没怕过人,张嘴就来:“税后两千万,全款现金,先见钱再说卖,”黎嘉洲起了个轻笑,“你就原话告诉对方,爱买不买。” 听筒那边没人说话,然后是下楼梯的时候,然后窸窸窣窣一阵,黎嘉洲等得打了个哈欠。 片刻,售楼小哥重新接起电话。 黎嘉洲懒洋洋道:“早知道就早这样报价。” 对面沉默。 黎嘉洲:“现在没事了吧。” 对面还是沉默。 黎嘉洲:“你以后别打来了我挂了。” “对方同意了。”售楼小哥声音有点抖。 黎嘉洲脑袋宛如被棒槌敲了一下,震得嗡嗡麻麻的,他扯了一下耳朵,有同感,不是做梦啊。 “诶,不是,”这下,轮到黎嘉洲懵圈了,“加装修不超过五百,我开的两千,你确定你数字说对了?” 售楼小哥吞口水:“嗯。” 黎嘉洲倏地清醒,这次是他真不好意思了,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马上过来。” ———— 二十分钟后,□□售楼部办公室。 黎嘉洲推开门,见到人。 老爷子着深青色中山装,拄拐杖,精神矍铄,身后跟着两个站姿笔挺的便衣警卫。 见黎嘉洲进来,老爷子和蔼地招呼他落座。 黎嘉洲总觉得老爷子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老爷子慈眉善目地:“你叫黎嘉洲?” 黎嘉洲点头,礼貌地帮老爷子的保温杯斟水。 老爷子耐心等他斟完,这才开口道:“是这样,我孙女也是交大的,她下学期想出来住,我想给她买套房。” 黎嘉洲敬道:“校门口挂牌的二手房挺多的。” “之前秘书有看,”老爷子完全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势,温声道,“我孙女有点洁癖,所以我想买毛坯或者装了没住过的,楼层采光朝向风水挑了个遍,就觉得你闲置那套不错,然后在售楼部看了一下装修图,风格也是合我孙女心意的那种。” 黎嘉洲不谦虚:“您孙女的眼光很好。” 陶老爷子也不脸红:“那是自然。” 虽然一老一小性格合拍,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首先房子您没看,从几张照片或者一段视频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其次就是这两套从装修到家具全部一模一样,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的一点纪念意义,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卖,”黎嘉洲组织措辞道,“两千万确实是我一句鬼话,如果您觉得价格有失偏颇,我给您赔礼道歉,这交易就作罢,如果您觉得您一定要买……” 黎嘉洲还真舍不得。 电话没录音,大家也懂任何没有盖章签字的口头承诺都是无效的。 如果对方强买没下限,黎嘉洲大可以反悔,可对方是个明事理的老人。 黎嘉洲正纠结着。 老爷子忽然问:“您家有老人重男轻女吗?” 黎嘉洲楞一下,摇头,有些不明所以。 老爷子苦笑一下,眉毛一耷,睁着眼睛就胡诌了一段重男轻女的故事。 大意是他有个孙子,有个孙女,他文化程度不高,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自然偏向孙子。 “有什么好吃的想到孙子,好玩的想到孙子,就连过年压岁钱都会给孙子多包一点,直到去年我生病住院,孙女没日没夜照顾我,我醒来第一件事想孙子在哪,孙女夺门而出,我才明白过来。”老爷子很擅长讲故事,承接转折情绪饱满,他费力地扯了扯唇角,接着道,“我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孙女在陪我,我想吃什么,是孙女买过来,我想喝什么,是孙女买过来,我想要什么,也是孙女送过来。” “哪有什么传宗接待,平淡的亲情才最宝贵,”老爷子带着叹音,“我想尽我所能挽回和孙女的感情,她想要什么,我就想努力帮她拿到,我一个孤独的老人,就指望她能常回家看看……” 老爷子讲得满是哀怜,握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黎嘉洲没有松口。 “人都会老的,老了会渴望陪伴,渴望儿孙的笑颜……” 陶老爷子正想着要不要象征性挤点眼泪,警卫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道:“陶部,许首长问您下午要不要一起去……” 办公室空间很小,黎嘉洲很清楚地听到了一个“陶”字。 黎嘉洲酒醒得差不多了,反应非常快,红标车牌,便衣警卫,部级,许首长问…… 黎嘉洲想起四年前程果给他说许意菱许老爷子战功赫赫,而许意菱和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小姑娘朋友圈有老爷子的背影…… 黎嘉洲越看越是,一个答案让他有些不相信但又在嘴边呼之欲出。 先前老爷子亲情剧本演到高-潮黎嘉洲都面无表情,老爷子不过回完一句话,便见小伙子有了动容之色。 陶老爷子以退为进:“如果你确实不想卖也没关系,”老爷子失落道,“很多事情我相信缘分……” “让售楼部估个价,这周办手续您看可以吗?就市场价。”黎嘉洲道。 陶老爷子诧异。 黎嘉洲心跳得很快,面上却故作冷静:“如果改动或者重装要花钱,我这边折一点也没关系。” 陶老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诶,小伙子……”我只是害怕你反悔,想让你松口。 黎嘉洲也怕对方反悔,无比现学现卖打起感情牌:“我爷爷走得早,但我现在还能想起他乡下那小院子,夏天蚊子很多,夜知了吱吱吱的,一家人吃着西瓜,看二十来寸的小电视……” “对了,”黎嘉洲想起什么,状似无意道,“您孙女念大几?” 陶老爷子:“大二下期。” 黎嘉洲道:“我念研一,成绩还将就,如果您孙女之后有什么学习上生活上的问题我能帮可以帮,”黎嘉洲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快,转而矜持道,“如果刚好有空的话。” 老爷子开心:“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黎嘉洲不着痕迹道,“我之前念经管。” “啊呀,”陶老爷子拍大腿,“我家七七也是经管。” 七七…… 是她小名吗。 真好听。 黎嘉洲笑着默念一遍,眼底漾起一丝淡淡的温柔。 直到陶老爷子付定金签合同,黎嘉洲自然地送老爷子出门,全程陪同的售楼部小哥还有些回不过神。 售楼部小哥回忆黎嘉洲曾经说过的话:“拿钱砸我?砸人犯法……再打电话告骚扰了啊……我是一个人没错,哪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住两套?我房子好怪我咯?”售楼部小哥把黎嘉洲嘲讽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我人也很好……” 签合同明明不是什么大事,黎嘉洲却紧张得手心起了一层汗。 见售楼小哥越学越像,黎嘉洲不仅不气,他站在门口浮雕旁的光影里,反而出落出一点光风霁月的意思:“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售楼小哥:“……” 黎嘉洲颇有深意拍了一下售楼小哥肩膀:“还有亲情赋予人的美好快乐。” “……”售楼小哥吓得赶紧把黎大佬的手从自己肩上拿走,眼神小心翼翼的。 ———— 另一边,中餐馆。 陶老爷子才在黎嘉洲面前卖完惨,立马去给孙女炫耀事情办妥了。 陶思眠奇怪:“之前不是一直说不卖吗?” “那是秘书不懂谈判技巧,”陶老爷子得意道,“这和人谈判啊,就得抓软肋,知道人家要什么,你就朝他软肋戳……” 陶老爷子比划的动作很生动,警卫想笑不敢笑。 陶思眠看警卫表情也知道老爷子没用什么正经方法,她心里暖了暖,顺意地把老爷子夸了一番。 饭后,陶思眠送老爷子。 老爷子上车坐好了,道:“我明天要去城郊住段时间,薏仁粉还是给你带两罐?” 陶思眠胃不好,陶老爷子在城郊老中医那给她开了长期养胃的方子。 如果陶老爷子要去城郊小住,就陶老爷子帮她拿回来,如果陶老爷子不去,老中医会差人送过来,每月两罐,雷打不动。 老爷子觉得自己问了废话,正要关窗。 “多拿两罐吧。”陶思眠默了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 这就新鲜了。 “要送人?送给谁?谁有胃病?”陶老爷子蓦地来了兴趣,“男的女的?新交的朋友?你多久没交朋友了,”陶老爷子有些不可思议,“那人家住哪?一家几口人?父母做什么的……” 怎么越问越离谱。 中午有太阳,陶思眠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脸上却还撑着淡定:“我没想送人,我就想着囤两罐,您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陶老爷子有些失望地走了。 而陶思眠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影,越想越坦荡。 对啊,某人胃痛关她什么事,她没想送给谁,她就是想囤着。 脸红因为天热,没心跳的人会死,突发奇想这个词造出来不就是为了给人用的吗? 陶思眠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她格外理直气壮地想踢开一下小石子,下脚却轻轻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20.十六块 接下来几天, 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也仿佛为了躲避一些陌生的思绪,陶思眠刻意和黎嘉洲保持了距离。 自杀青宴之后第二天, 黎嘉洲每晚会给陶思眠分享链接。偶尔是好玩的微博, 偶尔是一两篇论文或者硬核财经的话题, 陶思眠都觉得挺有意思, 一大段话打到对话框里又删除, 回过去的只是“嗯”“看到”这样简单的词汇。 不过朋友圈的赞还是会顺手点, 只是出于对傅教授课题的好感。 黎嘉洲每次给她发完链接会等一会儿, 虽然他处在给她养成习惯的阶段,可收到单音节总归有点失落。 黎嘉洲眼不见不难受想删了对话框,可每次弹出删对话框同时删聊天记录的提醒,他又舍不得了,一两个字也是字啊。 不过小姑娘每晚还是会给他点赞,黎嘉洲会把小姑娘的赞截图存下来。 黎嘉洲想了想,比起她真的回复什么, 他反而更喜欢她点赞。因为点赞是爱心的形状, 再想想小姑娘酷酷的小模样,然后每晚坚持给自己爱心,黎嘉洲看着那些点赞, 刻板的线条仿若都饱满鲜活了, 像心里的一股暖流, 酸涩又美妙…… 程果认识黎嘉洲五年, 在他的认知里, 黎嘉洲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可前不久破了酒戒不说,现在还会睡前抱着手机? 黎嘉洲:“问个问题。” 程果举着杠铃把头探到黎嘉洲床边。 黎嘉洲:“你写小说有感情戏吗?” 程果:“啊哈?” 黎嘉洲:“如果一个性格冷淡的女生回你消息是单音节,是不是很正常。” 首先黎嘉洲不可能主动给女生发消息,其次没有女生会不回黎大佬消息,即便冲着那张脸。 程果当他又在看什么心理学杂书:“相当。” 黎嘉洲:“那如果一个女生每天都给你的朋友圈点赞,会不会说明你在她心里有点特别。” 程果实话实说:“点赞就和发表情包一样普通。” 黎嘉洲较真:“可我说了前提是那女生性格冷淡,而且点赞是每天。” 程果反问:“陶总高冷吗?” 黎嘉洲宛如被戳到痒处,极轻地“嗯”一声。 程果:“我每天也发朋友圈。” 黎嘉洲:“……” 程果:“陶总每天也给我点赞——” 程果话没说完,黎嘉洲忽然被子一裹,一声不吭翻身睡了。 ———— 黎嘉洲自认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之后一周,他不仅没给陶思眠分享链接,连朋友圈都不发了,陶思眠自然没再点赞,也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两人就像夜航在海面的灯塔和船只,灯塔一灭,船只便失去了联系。 但生活仍旧如同平静的大海。 秦夏已经回家了,精神状态都在逐步恢复中。 程果和许意菱又开始像以前一样约饭约蹦迪,但陶思眠好像从他们文字呼应又不挑明的朋友圈里,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可说。 上次陶思眠采访完聂珊珊后,两人加了好友,偶尔会在朋友圈聊一两句,有时是杂七杂八的日常,有时是小说,有时是吐槽一部大卡司剧服化道和乡村爱情一样。 其他时候,陶思眠依然忙碌而克制,每天几点一线,访谈记录一小本一小本地逐渐摞高。 裴欣怡发现陶思眠有几次心不在焉。 “hello酷狗?”裴欣怡把手放在她面前挥了挥。 陶思眠抬眼看室友。 裴欣怡举起另一只手道:“我找你借刀子拆快递,你给我拿了一把牙刷?” 陶思眠看过去,面上一窘,赶紧纠正。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裴欣怡边拆边道。 陶思眠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可能换季热,”陶思眠想到什么,“你这段时间怎么也才朝外跑,不是说好肥宅吗。” 裴欣怡:“和聂珊珊一起。” 王潇下楼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上来,裴欣怡担心自己说一半王潇开门,朝陶思眠招招手。 陶思眠不明所以,还是跟着裴欣怡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夜色昏暗,星星稀疏。 裴欣怡关好阳台玻璃门,走到陶思眠身边。 陶思眠朝旁侧挪了点位置,裴欣怡鼻尖动了动,开口有些犹疑:“聂珊珊,就你第一天采访的那个舞蹈团团长,我看你们朋友圈有互动,她妈和我妈是同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裴欣怡忘了放刀,陶思眠不动声色把刀鞘套在裴欣怡手里的刀子上,道:“以前没听你说过。” “怎么说,”裴欣怡塌着肩膀道,“她比我大一岁,大一级,一直都是别人家孩子,阳光开朗漂亮成绩好,我是默默无闻追在她后面的跟屁虫,有知根知底的感情,但很塑料,她有点看不起我,我在她面前也不自在。” 陶思眠有过充当裴欣怡倾诉对象的经验:“然后?” “她和她男朋友高一在一起,六年了,她最近,”裴欣怡透过玻璃门朝外看一眼,确定没人,这才小心道,“怀孕了。” “她不敢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让我陪她去检查,拿药,然后药流没流掉,她问我借钱去人流。” “我自己零花钱也就那么多,我找到她男朋友,问他为什么不拿钱,她男朋友说不好意思找室友借。我问她男朋友为什么不陪她检查,她男朋友竟然说学生会忙,没时间?!” 裴欣怡气得说不下去。 陶思眠接着她的话:“然后你借了,陪聂珊珊做了手术,照顾聂珊珊,她男朋友全程没出现,聂珊珊很生气地找她男朋友吵架提分手,她男朋友答应了。” 裴欣怡不敢相信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诶,不是……” 陶思眠淡淡道:“都能让女孩子这么随便就怀孕了,能有什么责任心,聂珊珊无意给他一个台阶,他当然赶紧撇清关系。” 陶思眠说得一针见血,裴欣怡无奈:“但他们以前感情超好的,两个都是男神女神,秀恩爱狗粮能把人撑死。” 陶思眠:“现在分了也挺好。” 裴欣怡给了疑问的眼神。 陶思眠起了一个凉薄的笑:“及时止损,至少不会堕到不孕不育。” 这话太辛辣。 裴欣怡楞了好一会儿,笑了:“以前总觉得你把事情看太清会无聊,现在有点羡慕你,”裴欣怡见过聂珊珊泪流满面撕心吼人又面如死灰的样子,道,“至少不会为情所困也不会小心翼翼,洒脱自在多好。” 陶思眠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显示九点整。 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回想一下今天的事情,又好像都做完了。 晚风拂过的明明是脸庞,人心尖却被撩得酥酥。 风吹过,又空落落。 ———— 隔周就到五月。 五一假的时候,魏可飞到秦夏老家看秦夏,结果遇到暴雨回不来,在电话里求爷爷拜奶奶让陶思眠记得去学生会报访谈前期的费用。 陶思眠把要求在备忘录上敲好,问他最迟回来的时间。 魏可说下下周,陶思眠吐槽“什么暴雨下这么久”,魏可紧张得不敢接话,陶思眠没想太多,挂了电话,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胀。 下下周才回来…… 可傅阔林团队的访谈下周就要开始了…… 陶思眠之前看资料攒了好些问题,她知道黎嘉洲是最了解傅阔林团队的,可想到自己前阵子故意疏远他,陶思眠一边暗骂自己矫情一边后悔,可也拉不下脸主动找他。 周一早上,陶思眠电话拨给程果:“学长。” 程果一个激灵摔了手机,陶思眠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遇到几个问题,关于宿钱效应和夏普曲率那块的,你周五之前有空的时间吗,定个水吧我带电脑过来,当然作为感谢,我也会把化全妆的许意菱一起带过来当背景板……” 黎嘉洲耳朵竖得尖尖的,程果听到后半段屁滚尿流地下床捡手机。 小姑娘声音没了,黎嘉洲好像被人拿筷子喂好吃的,吃的堪堪擦到嘴边,那人却把筷子拿走了,他闻得到香味却吃不到,整个早上毛都炸着。 上午十点,黎嘉洲陪傅阔林去行政楼拿一份合同,黎嘉洲双手抄兜脸色冷清,傅阔林反省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给他安排的任务太重了,边走边小心翼翼叨着《金刚经》…… 而陶思眠从早上程果道歉“不小心撞开免提”开始便心绪不宁。 结果她去学生会报账,遇到盛文杰和一个脸熟的男生坐在大办公室。 陶思眠把一叠发-票和资料从文件袋里拿过来,推到两人面前,礼貌道:“顺序是按要求排的,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没。” 在校外那次盛文杰吃了陶思眠的亏,现在人来到自己地盘,盛文杰瞟一眼:“发-票格式要统一。” 陶思眠:“校庆属于特殊重大项目,特殊项目发-票只要求填写完整盖章。” 盛文杰:“抬头要统一。” 陶思眠深吸一口气:“是统一的。” 盛文杰:“税号和校刊章要统一。” 陶思眠:“是统一的。” 盛文杰“哦”了声:“字体要统一。” 陶思眠想把资料收走,笑意很淡:“有没有告诉你找茬的行为很低劣。” 盛文杰起身:“那有没有告诉你插手别人感情的行为很低劣。” 陶思眠您听到笑话一样:“我插手你和许意菱的感情?” 旁边男生接杯水放到盛文杰面前,盛文杰冷笑着手一扬,水就淋到了陶思眠身上。 “哎哟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但也手滑了。”盛文杰意有所指。 陶思眠怔了一瞬,回神过来,也不是个服软的人。 周围看热闹的短暂安静里,盛文杰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等陶思眠求自己或者灰溜溜离开。 而陶思眠哂笑一下,正想动手,便见黎嘉洲从门外进来。 黎嘉洲是等傅阔林的间隙下来拿东西的,看到盛文杰对小姑娘冷嘲热讽,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劝诫一下。 他当然是站在双方公平的立场,尤其小姑娘这么久没主动给自己发消息,早上还叫了程果“学长”,黎嘉洲告诉自己不要动气一定要温和理智。 盛文杰把水泼到陶思眠身上,黎嘉洲步伐从容稳重地进来。 有人朝黎嘉洲点头,黎嘉洲微笑回以颔首。他宛如路人一般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三杯水,单手并拎起,然后就着众人的安静,猛一反手三杯水直接朝盛文杰脸上泼去。 盛文杰骤地闭了眼睛。 办公室其他人屏了呼吸。 无声间。 陶思眠给黎嘉洲递了张纸,黎嘉洲接过来,顺手把陶思眠朝身后轻拉一下。 明明泼水的人是黎嘉洲,却见黎嘉洲倚在桌边,“给你个机会,”他不紧不慢擦着手,反而朝盛文杰勾了丝极其占理但寡薄的笑,“道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要*******干》正文 21.十七块 盛文杰在学生会素来没什么口碑, 上次和许意菱的事情在论坛撕起来后,现在更是没人帮他说话。 几人僵持间, 盛文杰垂在身侧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几秒后。 “好,”盛文杰深呼吸,转脸格外敷衍地对陶思眠道, “对不起。” 陶思眠置若罔闻。 盛文杰不在意, 直视着黎嘉洲:“该你了。” 在盛文杰理解里, 黎嘉洲说“道歉”,意思是自己给陶思眠道歉,黎嘉洲就会给自己道歉。 没想到黎嘉洲反手把纸一扔:“你作威作福顶着为同学服务的标语欺负学妹,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你!”盛文杰气急。 黎嘉洲淡淡道:“好歹也是交大的人, 别你你我我, 要说把话说完。” “仗着自己是交大亲儿子就了不起?请你搞清楚, ”盛文杰平息了情绪, 指道,“这里是学生会不是你研究院。” 黎嘉洲反手指窗外:“那也请你搞清楚,这里是交大不是你盛文杰家里。” 盛文杰冷笑:“黎嘉洲你不算仗势欺人?” 黎嘉洲嗤一声:“那也好过狗仗人势。” 周围有同学发出笑音,盛文杰面子挂不住,搡黎嘉洲一把:“就算狗仗人势老子也早就看不惯你, 全天下女人都爱你,全天下教授都爱你, 谁知道你那些学术论文他妈是抄的还是——” 陶思眠一拳狠抡在盛文杰脸上, 出手快得没人看清。 盛文杰整个人朝后退一步, 现场登时一片沉静。 “不是想要道歉吗,”陶思眠面无表情,“对不起,”尾音落罢,嘴角勾满了嘲讽。 “陶思眠你他妈当众打人!”盛文杰抹了把鼻血,恨恨地要扑过来。 陶思眠毫不退缩:“你他妈先泼脏水。” 眼看着两人要扭打起来,傅阔林这才在门口咳了两声,学生会老师赶紧进来招呼人。 傅阔林摆足了老教授的姿态:“交大校风纯正校纪严明,研究成果这块即便放在全国也是遥遥领先的,学生会职能是服务学生,”傅阔林意味深长道,“刚刚好像是把为难学生污蔑学术违反校纪都占全了吧。” 老师连连点头。 整件事情捋下来,是盛文杰公报私仇为先,但陶思眠也确实动了手,为了双方公平,陶思眠被要求写500字检讨,盛文杰是三千加削职。 陶思眠表示可以接受,盛文杰敢怒不敢言。 直到盛文杰离开、老师跟着盛文杰离开,小办公室只剩几人,黎嘉洲望着陶思眠,仗着身高优势安安静静又小心地望着小姑娘,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也知道她对傅阔林的课题有好感。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她那一下是为了学术,或者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丝丝动机是为了他。 黎嘉洲心尖像蘸了一点蜂蜜,可当视线落在她手上,他眉头蹙了蹙,蜂蜜里有了点不知怎么问的关心。 傅阔林则是八卦王者。 最开始,他看到黎嘉洲把小姑娘护在身后,后来,他瞥见小姑娘在盛文杰推黎嘉洲的第一下就握了指。 傅阔林叫住陶思眠,陶思眠不明白傅阔林用意,还是乖巧站定,就在黎嘉洲旁边。 而傅阔林看看黎嘉洲,再看看陶思眠,小姑娘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他越看越满意。 傅阔林忍住想把两人手牵在一起的冲动,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呀?大几呀?哪个专业呀?” 陶思眠逐一回答。 傅阔林:“我好像听周识理提过你。” 陶思眠笑了笑。 傅阔林懂分寸,又问了两句学习上的事,状似无意:“那你待会儿要去哪呀。” 陶思眠轻道:“去校门口拿个快递,”她转身,“傅教授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傅阔林在后面拍脑门:“哎呀黎嘉洲你去校门口帮我买杯咖啡吧。” 黎嘉洲犹疑:“这边事情不是没忙完吗……” 傅阔林不耐烦:“废话这么多,叫你去你就去!” ———— 陶思眠没想等黎嘉洲,她只是觉得电梯里面五个人有点多,她宁可等下一班。 黎嘉洲也没想放弃工作,但尊师重道是基本品德。 两人并肩走在行政楼下时,阳光隐了点,叶隙把光斑割成小巧的铜币状,亮色在两人闲散的脚步间绰绰晃着。 陶思眠换只手拿手机:“傅教授挺可爱的,和你链接里严肃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这人戏多,你别管他,”黎嘉洲还是没忍住,眼神示意道,“你刚刚还好?”没受伤? “还好。”陶思眠有句答句,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对,她可能还想去拿个麻袋。 “那就好。”黎嘉洲放下心来。 过马路太阳到了另一边,黎嘉洲不着痕迹换了方向。 “你最近好像很忙。”黎嘉洲挡住太阳,你都没给我单音节。 “你最近好像也忙。”陶思眠回,你不给我发消息我怎么回。 黎嘉洲笑:“好像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天聊得散漫,过了女生宿舍,校门就在前方。 黎嘉洲道:“本来以为你刚刚又要欠我一个人情,结果扯平了。” 陶思眠小倔强:“我不喜欢欠人情。” 黎嘉洲笑:“可欠下是既定事实。” “你现在有时间吗?等我五分钟。”陶思眠忽然道。 黎嘉洲还没回过神来,陶思眠已经从黎嘉洲表情里知道他有,小跑回了宿舍。 黎嘉洲话噎在喉咙,望着她背影,手抬了抬,又放下。 五分钟?要做什么?拿什么东西还人情?还是生气了?难道自己太斤斤计较? 可黎嘉洲也憋屈,他家小姑娘就是油盐不进,他好不容易和她有点人情上的关联,他怎么可以不计较。 上午学校走动的人不多,黎嘉洲听话地待在原地。 就在他快要脑补一出连续剧时,小姑娘拎着纸袋子站在他面前。 陶思眠晃晃手:“这里是两罐薏仁粉,我也有胃病,薏仁粉养胃。” 黎嘉洲果然猜对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你能不能每次还人情之前先问问别人要不要。” 陶思眠面不改色:“红色的早上泡,黑色的晚上泡,如果是三百毫升的杯子你就放三勺。” 黎嘉洲:“难道你从来都是这样自作主张不考虑别人感受吗?” 陶思眠自顾自继续:“里面还有个小勺子,勺子上有对应刻度,两罐刚好够吃一个月。” 黎嘉洲:“你拿这个还之前剩的那个人情,”黎嘉洲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她,声音里掩盖不住失落却强撑嘴硬,“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收的情形。” 陶思眠恍如才听他说话般抬头看他,表情格外无辜:“我有说薏仁粉和人情有关系吗?” “什么有关系,”黎嘉洲愣愣地重复一次,转而瞧着小姑娘眉眼弯弯我就看你急的样子,黎嘉洲瞬间明白过来,气笑了,“诶你个……” 陶思眠笑他:“小王八蛋吗?” 黎嘉洲瞪她:“小猪佩奇!” 陶思眠作势收回袋子:“那我不给——” “诶诶,说了送。”黎嘉洲真的害怕她反应地,一把拿过来。 两人接着朝前走,嘴角都偷偷翘起。 “可能我家老爷子年龄大了记性不好,这个月明明已经送了两罐,结果上次过来看我又送两罐。”陶思眠若有若无地把锅甩了。 黎嘉洲朝小姑娘走近了点:“这次算我欠你人情,但不能抵消。” 陶思眠觉得自己就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了,没想到黎嘉洲比自己还要明确。 陶思眠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停下脚步。 她一边仰面看他,一边朝他走近了些:“你刚刚很紧张?” 黎嘉洲梗着脖子微微后退:“我没有。” 陶思眠眼底藏笑,脚尖和黎嘉洲的逐渐挨近:“你在担心?” 黎嘉洲退到树旁:“我不是。” 陶思眠难得看到黎大佬这样子,脚步一寸一寸挪逼得更紧:“可你脸有点红。” 黎嘉洲心跳得很快。 陶思眠笑得愈烈:“你脖子也红。” 黎嘉洲头偏向一旁。 他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和小姑娘介意,偏偏小姑娘越靠越近。她是长在他心坎的长相,明眸皓齿,顾盼能漾起水波,她身上有类似双子叶植物的清淡香水味,她声音叮叮咚咚,脆得像一抔乱溅的泉水。 黎嘉洲宛如断片的老电视,心里乱麻麻,脑子闹嗡嗡,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冲动,偏偏小姑娘仿佛立着恶魔小角般越来越嚣张,“你耳朵好像也红……” 她甚至还弯着眉眼想去碰他耳朵,黎嘉洲面红耳赤又忍无可忍,握住小姑娘伸过来那只手猛地回身一把将她摁在了身后的树上。 “你试试被人像这样卡住脖子是什么感觉,”黎嘉洲一手轻拽着陶思眠的手举过她头顶,另一手撑在她身侧,他手指修长,在树干上屈得如落琴键一般,轻轻地扣。 陶思眠是个不喜欢被强迫的人,不知是对方颀长的身形完全笼住他,还是他力气太大,亦或真的有个琴键的音节响在她耳边。 陶思眠反应能力像流水一般慢慢流空。 偏偏黎嘉洲还俯身靠近,压低的声线勾着诱-哄:“你脸也红了。” 陶思眠整个人都烧得热热的,有点不知所措。 那缕香甜跟着她肌肤细腻的绯色勾在黎嘉洲鼻尖,“你脖子也红了。” 陶思眠眼睫垂颤,眼神飘忽。 两人的脸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说不清谁的脸更红,谁心跳更大,陶思眠稍稍昂头,刚好看到黎嘉洲喉结的线条,伴着极细微的吞咽声起伏。 而黎嘉洲视线从她的眼眉扫过鼻尖,落到唇上。这是黎嘉洲第一次这么近看一个女孩子的唇,菱红精致,微微启着,似莹似软…… 两个人屏一下呼吸,又呼吸,一下,再一下,温热的鼻息就混在了一起。 黎嘉洲“你耳朵红了”噎在喉咙,视线没在她唇间,他完全不想也没办法克制,却不得不克制,腕上青细的血管微微汩起。 而陶思眠耳朵确实红了,但不止耳朵。 没人经过树下,被无限放大的静止里,陶思眠乱乱地想起黎嘉洲说的话:“你试试被人像这样卡住脖子,你脸也红了,脖子也红了……” 黎嘉洲“嗯”的几不可闻。 好像有安静,好像又没有。 陶思眠舔了舔唇。 “可你确定,”无声间,陶思眠脸和熟虾一样,浑身跟着红红热热的,她眼睫扑闪,声音很轻很小地,“这样是……卡脖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