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对赵泽的死因都无异议, 除了为瑞王妃。
瑞王甚至有些感谢永昌帝顾忌他瑞王府脸面对外称赵泽暴毙而亡,而未公布他的真实死因。
自接到赵泽死讯那刻, 瑞王妃便觉得此事深有内情,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死于荒唐的马上风。是以她听到就这样草率结案的消息, 内心很是抗拒。
瑞王妃要瑞王入宫面圣,请求永昌帝派人再验此案。
瑞王却皱眉道:“王妃,本王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泽儿去世,你我心中都不好受,可他的死实在太过荒唐,你非要将此事闹大?让晏京城的所有人都知他死于马上风才甘心吗?
瑞王妃气得难以自抑,瞪大眼道:“王爷!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你叫我如何接受?且此事疑窦重重, 凭什么就这样说结案就结案了!”
“那你要如何?就凭说结案的是皇兄,这事已然查得明明白白,你还想如何?”瑞王显出一脸疲惫之色。“说到底还是你将他娇惯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养成现在这副德行?也不至于因耽于美色而误了性命。
瑞王妃被瑞王的冷漠态度震惊。
她的儿子生来便是这偌大的瑞王府的继承人,身而为人上人, 凭什么享受和旁人一样的待遇?
瑞王妃咬了咬牙,忽而冷笑出声,“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宠他宠谁?可王爷却不止他一个儿子。他死了, 岂不是正好给府中的那些个腾出这世子之位置?!”
瑞王骤然瞪眸,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瑞王妃脸上的笑容愈大, 目光触及灵幡后头的棺椁,氲上了些湿润的光。
瑞王见她这般的神色,越发觉得她不可理喻,摇了摇头,哼声挥袖而去。
瑞王妃一个人僵在原地,对着赵泽的棺椁愣了良久,最后决定入宫面见太后,希望为赵泽讨个公道。
入宫后,太后对此深感无奈,言她多虑了。
太医和仵作都验过赵泽的尸首,事发的前夜也有许多人目睹赵泽出入春风楼
事情已然这样明显,赵泽的死实在不可能再有什么文章。
瑞王虽也是太后所出,但因从小资质平庸,并不怎么得她喜爱,至于赵泽这个孙子,无才无德,又生得那样好色的德行,更是不招太后待见了。
太后子孙众多,而今赵泽忽死,她除了惋惜和嗟叹,再也没有太多的感受。
瑞王妃明白太后的态度后,只好退下,可她犹不死心,辞别太后之后又去见了周皇后。
周皇后也只苦言相劝,旁的什么都没多说。
她这般态度自然很是明显,这是与太后一样,要明哲保身,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瑞王妃受挫,铩羽而归。
未过多久,太子到皇后的殿中请安。
太子忆及方才远远瞧见的瑞王妃,不由皱眉,“母后,方才儿子来时,瞧见瑞王妃了。”这个时候,瑞王妃不留在王府料理赵泽的后事,跑到宫里来做什么?
皇后面带难色,顺手递给太子一杯热茶,而后道:“瑞王妃不信赵泽死于马上风,非要求我替她说话,让陛下再派人手彻查此案。”
太子喝下几口热茶,将杯盏放下。
“就连瑞王都接受了这个现实,此案也已查得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可查的?”
皇后道:“话是这么说的。”
这次的案子明面上瞧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刚才瑞王妃对她提及的疑问也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赵泽之死确实另有内情,可那又如何?
前些日子,经过齐王遇刺之死,皇后大大受挫,手中的大权暂时移交到了梁王生母之手。
眼下她元气还未恢复,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这些事?
太子道:“母后还是不要淌这摊浑水。”
皇后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便是。只是”皇后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母后不妨直说。”
皇后想起方瑞王府说的话,沉吟片刻,摆了摆手,让四周的奴仆退下,只留心腹与太子在内,启唇缓缓道,“放才瑞王妃同我说,她怀疑此事与陆家人有关。”
太子面色忽然变得凝重,难以置信,“陆家?母后是说平西侯?”
周皇后咳了咳,“这次赵泽之死,还牵扯出来了一桩丑事。陛下压了下来,外面的人都不知,也不敢妄议,不过我想你应有所耳闻。”
“朱氏的事?”
“是了,那朱氏乃是陆昭行的嫡母,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势同水火。据闻顾柔当年失踪一事便是由朱氏一手所致,当然,其中内情我也不清楚,总归这二人算是死敌。赵泽这人为人,你我也清楚,虽然荒唐了些,但他那几分胆色,绝不至于做出有悖伦常的事来”皇后眯了眯眼,“所以我觉着,这瑞王妃所言,似乎也不是不无道理。”
太子面色沉沉,陷入思索。
良久,他沉声道:“无论如何,这事已然过去,连父皇也不追究,儿臣以为,我们也无需再过问。”免得到时候惹了一身腥,不但惹得永昌帝不悦,甚至还有可能得罪陆昭行。
为一个赵泽,得罪一个深受皇帝宠爱的权臣,实在是极不划算的买卖。
皇后点头,“这个你放心,母后自然省得。”
上巳节那日,当康乐郡主得知阿宁平安归府,便知晓他们的计划出现了纰漏。
她当即派人联系赵泽,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复。
直到第二日下午赵泽的死讯传来,康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深知瑞王妃的性子,若叫瑞王府知晓赵泽的事是因为她在出主意,最后以至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必然不会轻饶于她。
是以康乐当机立断,差人寻了一道药方,狠心给自己灌下。
未果多久,她便捂出了一身大汗,当即便成了一副重病模样。
康乐与白云观的女观主清虚子颇有些交情,允了重金,让她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清虚子趁瑞王妃不在的时候上门言府中黑云压顶,邪气盘踞,是为大凶,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生出大祸与血光之灾。
赵泽暴毙,康乐郡主重病
两件事都验证了清虚子的话,这对贪生怕死的瑞王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清虚子在晏京城很是有些名声,瑞王近年也对炼丹修道有些感兴趣,当即大骇,连忙请求清虚子出主意。
清虚子像模像样的在府中摆了阵法,以桃木剑舞了几套剑法,言是杀邪,最后还替瑞王画了道黄符。
做完这一切后,清虚子告知瑞王,此事莫要泄露大多,否则让邪灵知晓,必然会赖在府上不走。
瑞王深以为然,待清虚子做法后,按他所言将府中贴着的符箓烧净,吩咐下人守口如瓶,切莫多言。
至于重病的康乐,则需与清虚子一道去白云观祈福。
清虚子言白云观内灵气充足,康乐去了白云观,身上的邪祟自然不敢再作乱。府中的人也会更加康健。
为避免邪祟对自己造成性命之忧,瑞王便答应了清虚子,当即命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康乐的行李,将她送去了白云观。
自赵泽的死讯传来后,瑞王妃满心都被此事占据,自然没空顾及旁的事。
这日,她从皇后那边归来后,忽然想起了康乐,顺口问了句,才知康乐一日前已被送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
瑞王妃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当即命人一道与她去白云观,欲寻行康乐。
谁知最后竟扑了个空,康乐并未在白云观内。
好在瑞王妃执掌王府多年,也不是吃白饭的,手底下养了一批人,很是有几分本事。
只花了一日便寻到了康乐的所在。
瑞王妃带着一队人马寻到康乐的时候,她正在距今京不远的一处村庄之内藏匿着。
“母母妃?!”
康乐满脸骇然,下意识便要拔腿逃跑。
今日她原本只打算在这个村庄稍作歇脚,待上一会儿刻便启程去清虚子推荐的道观里头避些日子。
等到过些时日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瑞王妃实在太锐利,她怕自己待她跟前一不小心便漏了馅儿,加之赵泽的暴毙让他想起了陆昭行的狠厉,若他打定主意对她下手,自己绝对无法逃过此劫。
所以暂时远离危险是最好的方法。
谁知竟这么快就被瑞王妃给发现了。
瑞王妃厉喝一声,“拦住她。”
康乐的人如何抵得过瑞王妃的护卫?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康乐便被擒下按在瑞王妃的跟前。
瑞王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巴掌。
瑞王妃今日四处受挫,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差,“真真是好手段,连白云观的观主都能为你驱使,康乐,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
“你兄长不幸遇难,你这个做妹妹的不留在府中为他守灵,却使了这些阴谋诡计藏到此处,这是为何?莫说是为他祈福。”
装神弄鬼,祈福这般拙劣的借口,也只能骗骗瑞王了。
康乐紧咬牙关,“母妃,你说什么,康乐确实如清虚子道长所言去了白云观。入了观后身子仍然不适,于是依道长所言,欲往江南的青灵观求药。”
说着,康乐唤身后的一个小道姑上前替她说话。
谁知那道姑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瑞王妃一声喝住。
“住口。”
“重病?我却觉得你这病好得差不多了。”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眼下瑞王妃愈发肯定,康乐知晓些什么她不知道内情。
瑞王妃眼眶微红,紧紧咬牙,因情绪波动,胸前起伏有些大,“你知道什么,说!”
“我真不知,母妃何——”
话未说完,便被瑞王妃反手又扇了一巴掌。
“康乐,你是知晓我的。我耐心有限,说出你知道的,我可饶你一条生路。”
瑞王妃勾起了唇,环顾四周,轻声道:“康乐郡主感染时疾,不幸于观中身亡。”
“你倒是替我寻了个不错的理由。”
面对瑞王妃,康乐打小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她很清楚瑞王妃的为人,若她真敢忤逆,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踌躇良久,康乐齿关轻颤,将他们之前的计划一一道出。
不过为了撇开责任,她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朱氏身上,言明自己并非主谋。
瑞王妃狐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当真?”
康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咬牙,“自然当真。母妃若不信大可去门房那边一查,上次我被平西侯射中一目后,姨母曾来府中探望过我,她与我提起此事,述说心中不甘,我便将此事告诉了兄长”
好个朱灵,好个平西侯!
瑞王妃深深吸了几口气,未几,渐渐平静下来。
她与朱氏是同样的人,若是朱氏,的确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只是
瑞王妃目光定定,落在康乐身上。
“康乐,别忘了谁将你一手带大的,在我跟前耍心机,你还嫩了点。”
康乐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母妃”
瑞王妃陡然挥袖,冷哼道:“别叫我母妃,没得叫人恶心。机会我给过你,我叫你如实相告,你却还想戏弄我!”
她心中沉寂数日的愤怒急需一个合适的机会宣泄。
而此时此刻的康乐,正好撞上了她的枪头。
瑞王妃随手指了一个随她而来的马夫单声道:“郡主归你了”
马夫瑟瑟发抖,难以置信,
康乐瞪大双眸,厉声道:“母妃,你说什么?”
即便如今的她盲一目,嫁不成谢昭,但她堂堂郡主,怎可屈身于一名马夫?
那马夫满脸惶恐,“王妃恕罪,郡主身份尊贵,小人不敢不高攀。”
王飞神色淡然,弹了弹手指,姿态睥睨。
“我说归你就归你。”这语气,好似是在摆弄一个不值钱的低贱玩意儿。
而今,她的儿子无故惨死。王府后院那群贱人怕是要笑死了。
只要一想到日后瑞王府这份偌大的基业只能落在那群身份卑微的庶子身上,她便有一种想将一切毁灭的冲动。
分明是他儿子的东西,旁人怎配得到?
“你兄长深受王爷宠爱,接下来这王府怕是要落在他头上了,你应当很是欢喜。”
康乐连连摇头,对瑞王妃表示衷心,“母妃,您别误会,康乐自小由你抚养。我与赵玄并没什么情分的。”
瑞王的几个庶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便是与康乐郡主一母同胞的赵玄。
赵玄长康乐两岁。
康乐自有幼时起便对于自己的这位胞兄不理睬,并不怎么亲近。
可即便如,赵玄却一直对康乐很是关照。
越想,瑞王妃对眼前的康乐便越痛恨。
康乐在瑞王妃的眼中看到了名为疯狂的情绪,她艰难的吞了几口唾沫,死死扼住心中的不甘与此时对瑞王妃的恨意。
只要挨过去就好了。
瑞王妃说得对,日后最有可能继承王府的乃是她的兄长赵玄。
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日后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康乐哽咽道:“母妃,康乐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怎可——”
“那又如何?”
瑞王不管,太后与皇后也不管,他们都不为他的儿伸张冤屈,那她便自己来。
就先从康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身上下手。
瑞王妃目光落在马夫身上,“你敢是不敢?”言末,给了身旁的护卫一个眼神,示意他伸手拔剑。
马夫连忙磕头,“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小的愿意遵从。”
瑞王妃满意一笑,冷淡道:“很好,即刻便洞房罢!”
康乐被拖进了屋,心中渐渐涌上绝望,心中对瑞王妃的恨意如野草一般疯长。
她紧紧闭着眼,心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一洗今日之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