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刚将微乱的发髻收拾整齐, 就听殿外传来了嘉德长公主的声音,“阿宁。”
阿宁眸光一暗, 忙后退几步,与陆昭行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 沉声道:“母亲,我在的。”
听到阿宁应声,嘉德长公主这才吩咐奴仆打开门。
入屋之后,嘉德长公主眼风自阿宁身上掠过,见她衣着整齐,神色无异,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当她目光掠过阿宁略微有些起皱的裙摆时, 眸光下意识沉了几分。
嘉德长公主面如平镜, 话里瞧不出丝毫端倪,状似无常道:“我突然觉得你这身衣服还是素淡了些,第一次面圣非同小可, 阿宁你还是换上那一件海棠色的罢。”
表面上来看,嘉德长公主神色无常,阿宁却分明从她隐晦的眼底窥出了她的几分情绪。
她心下暗叹, 不由扫了陆昭行一眼,颇有些无奈。这下好了,嘉德长公主必会以为陆昭行是个轻浮之辈
只是眼下嘉德长公主都已发了话,阿宁若要再继续待下去, 或是替陆昭行说话, 怕是会更引起嘉德长公主的不愉。
阿宁点了点头, “那阿宁便现告辞。”
阿宁一走,陆昭行便向嘉德长公主走近几步,嘉德长公主以为他要离去,忙挥手道:“平西侯请留步,本宫也有些话同你说。”
嘉德长公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昭行道:“正好,其实我也有事向长公主殿下言明。”
嘉德长公主不由微讶,沉眸道:“既然如此,那平西侯先请罢。”
陆昭行直觉嘉德长公主对他说的事与阿宁有关,摇头,“还是长公主殿下先请。”
嘉德长公主也不是个扭捏的人,直接开门见山,“那好罢,那本宫便说了。我留住你的用意,想必你应也猜到了几分。”
陆昭行不置可否,静静听着。
“陆大人。”嘉德长公主对着陆昭行微微蹙眉,“而今阿宁乃是陛下亲封的宁安郡主,是本宫唯一的女儿。”言外之意,阿宁再也不是以往他镇国侯府,无依无靠,没有什么背景的表小姐了。
“望你日后放尊重些。”
嘉德长公主的语气忽有些沉,落在陆昭行身上的目光更是格外严肃。
朝中能这般毫不委婉不客气同陆昭行说话的,除了永昌帝之外,少之又少。便是太子梁王等人,贵为亲王,见了他照样客客气气,规规矩矩,从不在他跟前摆架子。
可眼下,嘉德长公主对他说话时,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嘉德长公主本以为依照陆昭行平素在外的性子,她以这样的态度对他,一会儿的场面十之八九会闹得很难看。
但为了阿宁,便是与陆昭行翻脸,她也是不惧。
嘉德长公主本已做好了陆昭行会翻脸的准备。当然,他若真敢翻脸,嘉德长公主便下定决心,就算阿宁恨她,她也决计不会将她交到陆昭行的手上。
谁知陆昭行却沉声答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极是。”
在嘉德长公主微诧的眸光中,陆昭行语气恳切,“你放心,阿宁于我不同,我必会妥善待她。”
嘉德长公主摇头,“光说自然容易,你若真的喜她敬她”就不该在方才与她过分亲密。思忖几瞬,嘉德长公主还是将未能出口的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接着又道:“就该时时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
陆昭行毫不犹豫应声,“长公主殿下放心,陆某必当谨记你今日之言。”
嘉德长公主眼风落在眼前这个沉默寡言,面色冷峻的青年身上,眸中不由沉了几分。
陆昭行的性子和行事她以往便有所耳闻,在阿宁那日对她坦明了心声之后,更是连夜派人去查了与他有关之事,尤其在感情这方面。
这陆昭行虽说性子太沉,为人太过冷厉了些,但好在在感情方面还算干净。他府中既无姬妾,外头也没有相好,便是走得近些的女子都无。
眼下这个在朝堂翻云覆雨,便是太子梁王等人都忙着腰讨好的人,面对她的训斥,竟是无分毫反驳之意,反而一个劲儿的应是。
这实在是太令人别扭。
陆昭行又道:“我与阿宁之事一日未定,我便一日与她保持距离,绝不让她的名声受损分毫。”
嘉德长公主正满意的点头,可猛然回想,才惊觉他话中的不对。
什么叫他与阿宁之事?
“你与阿宁之事,平西侯这话是何意?”
陆昭行忽然退后,对嘉德长公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实不相瞒,我已在陛下面前求他下旨赐婚。”
“什么?”嘉德长公主吃惊瞪大眸,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日,阿宁身份验明后,陛下宣旨让我去回话之时。”
陆昭行忽而出声又道:“我会好好待她。”
没有言之凿凿的保证,没有刻意为之的对天盟誓,他只是用最平实无奇的话语,将他内心深处的话吐了出来。
陆昭行眼眸漆黑,眸底是极致的坚定。
见嘉德长公主忽不做声了,他再度启唇,沉声重复道:“我会尽我所能待她好。”
嘉德长公主活了这么多年,真情和假意还是分得清楚的,见陆昭行露出这般神色,眉下意识拢了起来。
再者,光凭陆昭行敢在阿宁身份验明之后,冒着激怒帝王的风险出言向永昌帝求赐婚的旨意这点便足以说明阿宁在他心底,的确是占了不轻的分量的。
只是这分量究竟有多重,嘉德长公主还不得而知。
默了半晌,嘉德长公主抬眸,定定问他,“平西侯所言之好,能好到什么程度?”
陆昭行眉头下意识拢紧,面色平淡无波,然拢在袖中的手心已泛出了黏腻的细汗。
说不担忧,自是不可能的,毕竟嘉德长公主的意见在阿宁与他的事中也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
陆昭行从来没有应付这类事的经验,硬着头皮想了半晌,终于将心中所想缓缓道来:“只要我在绝不让人轻她辱她,害她伤她。”
“她心眼小,爱钻牛角尖。从我向陛下求旨的那刻起,我便决定一心待她,此生除她之外再也不置旁的姬妾,我陆昭行所言,字字出于内心,如若来日有违此誓,愿我死无全尸,死后沦入无间地狱,永无超生之日。”
时下人敬畏神明,鲜少有人敢发这般阴毒之誓。
嘉德长公主落在陆昭行身上的眸子深处多了些沉色。
陆昭行语音忽而一抬,“长公主殿下,我会待阿宁好,这点你放心。不过我认为有些事光是说出来,并无任何意义,你若愿意给我时间,我自会向你好好证明。”
说实话,嘉德长公主确实因陆昭行的话有些动容。且阿宁先前也已向她言明,她对陆昭行已心有所属
但此人实在难以驾驭,她怕阿宁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嘉德长公主此时的内心着实很是复杂。
“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此事暂且如此罢。”思索良久,嘉德长公主也没思索出结果,只能如此答。
具体要怎么做,她还需好好想想。
嘉德长公主有心转移话题,便问道:“对了,方才陆大人不是说也有话对本宫说么?”
陆昭行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呈给嘉德长公主。
嘉德长公主乍见他掏出一枚帕子,本还有些疑惑,可待她看清那帕子上绣的东西之后,不由陡然僵在当场,语气无可抑制带了几分颤抖,难以置信地道:“此物此物,你是从何处得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