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天气依旧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阳光。
时间渐渐逼近傍晚,空中仿佛笼罩了一层暗色的帷幕,有些雾蒙蒙的。
一辆无武装侦察车从崎岖的泥淖中开过,巨大的车轮溅起一片淤泥。
“咚”的一声,从车尾处响起。
“什么声音?”
坐在副驾驶上的侦察车隐隐听到动静,凝声问道,一脸的警惕紧张。
他扭头看了看后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哪有什么声音?你别一惊一乍的。再说了,这是在咱们的地牌儿,你害怕蓝军会突然出现不成?”
正在开车的驾驶员笑着打趣他。
“该不会是这一个多月里,听到了太过关于朱日和蓝军的传言,心里发毛了吧?”
侦察兵收回目光,身体坐正,大脑稍微放松了一些。
“什么传言?那可都是真的。你没听说过吗?a阶段演练的时候,第一支部队刚刚进入演练场,就遭遇了蓝军方面的接连空/袭。卫星侦察c战场防/毒更是交替出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第二个出场的部队,一仗打下来,被蓝军的电磁脉冲‘喂’得饱饱的,他们的通讯网直到战斗结束都还没有架起来。你是没看到导调大厅上的屏幕啊,蓝军的制导导弹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三十五公里,十发炮弹朝对方的装甲部队开火,你猜怎么着?十发全中!”
“到了第三支出场的部队,等他们从战场上下来,所有人就只有一句话,化/武c核/武教做人。”
“最悲催的就是咱们前边那支部队了。听说他们为了避免被蓝军‘一锅端’,选择兵分两路。重装分散走小路,轻装靠空运。结果呢,他们奔袭几百公里,刚刚抵达演练场,就被几个前来慰问官兵的‘老百姓’把他们的指挥部都给端掉了。其实,这几个‘老百姓’,就是蓝军的特种部队。”
“唉,我参加过这么多次演习,就数这次的最难打。不过,也数这次的打的最为过瘾。只有来到朱日和,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实的战场。”
侦察兵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最后发出一声感慨。
“哎?”
突然,驾驶员盯着侦察兵头顶上的钢盔,惊讶出声。
“怎么了?”
侦察兵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脑袋瞅,有些不明所以地抬手摸了摸。
“你脑袋上怎么冒烟了?”
驾驶员疑惑地开口问道。
“冒烟?!”
侦察兵闻声,猛地睁大了眼睛,连忙把钢盔摘下来。
果然,头盔上的激光接收器正在冒着烟。
这预示着,他已经“阵/亡”了。
侦察兵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驾驶员。
“不是我!”
驾驶员脚踩刹车,连忙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侦察兵盯着对方的头顶,喃喃低语。
“我知道不是你。这下子,黄泉路上,有你跟我做伴,我也不会空虚寂寞了。”
“啥?”
这下,换驾驶员一头雾水了。
他摘下钢盔,看着仍在弥漫的烟雾,呆呆地看着侦察兵。
“我也‘阵/亡’了?”
“嗯。”
侦察兵点了点头。
他仰头抹了一把脸,无语望天。
“在自己的地牌儿上被蓝军缴了,也真够憋屈的!”
“没准儿,是咱们的同志误伤呢?”
驾驶员心怀侥幸。
话音刚落,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你们的车被缴了,下车吧。”
一个低沉中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车门外,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
他身穿一身绿色迷彩服,衣领处的领章是侦察时所用的防俘伪装军衔。
那双眼睛如黑夜里的璀璨星辰一般,明亮,深邃。
明明是孤身一人作战,看他不慌不乱的架势,就好像他的身后有千军万马的救兵一般。
侦察兵跟驾驶员下车,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越野车被对方开走,一时间默然。
“他应该就只是一名普通的侦察兵吧?”
良久过后,越野车早已消失在远方,驾驶员怔怔问道。
“你觉得呢?”
侦察兵反问他。
“看他那样子,不像。更像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
驾驶员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他说到这里,声音骤停,一脸后怕地看向身旁的侦察兵。
“他该不会是蓝军派来实施‘斩/首’任务的吧?”
听到对方的话,侦察兵也是满脸的担忧。
“应该不是吧?如果真来‘斩/首’的话,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着也该是直升机投放,哪有像他这样徒步杀敌的?”
“但愿吧!”
驾驶员耷拉下脑袋,凝视着泥泞不堪的地面,有悲伤缓缓倾泻而出。
“唉!”
侦察兵见他这样,一直隐而不发的惆怅也被勾了出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男儿有泪不轻弹。”
侦察车一路颠簸前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距离不远处,有灯火若隐若现。
丁梓钧脚踩刹车,拿出望远镜,环视了一下四周。
原来,在肉眼视线触不可及的地方,竟然隐蔽着很多的岗哨。
这里,不是单纯的炮兵阵地,而是红军的指挥部。
丁梓钧拿上单兵通信终端c北斗导航定位系统,以及红外指示器,推开车门,下车,朝着阵地中心的指挥部徒步潜行。
蓝军指挥部接收到传输回来的数据,派出装甲部队出动。
在距离红军指挥部5500米的地方,96a坦克停止前进,将炮筒对准红军指挥部。
凌晨时分,随着一声令下,坦克实施精确打击。
红军指挥部遭到蓝军的火力覆盖,全军覆没。
李国栋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人,心里愈发的焦灼不安。
“苏记者,我们团长去哪里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你说”
他说得磕磕巴巴,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团长他不会是跟红军同归于尽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甚至染上了一丝颤抖。
苏朵朵闻言,按着快门的手微顿。
她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对着李国栋抚慰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不管是同归于尽,还是安全撤出,他总归是会回来的。”
李国栋闻言,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地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这只是演习。”
那一声炮火,意味着这场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演习终于宣告结束。
红蓝两军纷纷收兵,返回基地。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蓝军部队所有的人员会齐,只除了一个人。
丁梓钧。
他把红军的精确信息传送了回来,而自己却没有回来。
李国栋腿脚不便,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嘴里小声嘟囔着。
“不会出事的,团长一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整个队伍里,并没有演习结束后的轻松,更没有取得胜利后的喜悦。
有的,只是无边的凝重,还有忧伤。
演习,并不是真正的战争。
可是,依然会有伤亡,不加双引号的伤亡。
“都怨我!如果当时我不抢着当驾驶员的话,丁团长也就不会”
一位侦察车驾驶员蹲在地上,双手纠扯着头发,一脸的自责懊恼。
他指的是白天送丁梓钧去敌后方侦察的事情。
苏朵朵静静地站在一边。
一直以来,她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
可是这一刻,她却闭目,在心里暗暗祈祷。
祈祷各路神仙保佑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别让今天的这份胜利沾染上不应有的遗憾和伤痛。
“回来了!回来了!”
“丁团长他回来了!”
突然,通讯兵的嘹亮声音传来,打破这种沉重的气氛。
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站直身体,迎接对方的到来。
苏朵朵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男人一步一步地缓缓走来,嘴角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那是从未有过的欣喜跟安心。
男人的鞋子c裤脚上沾满了泥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逸隽秀,反而更显男儿气概。
“团长!”
李国栋扔掉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丁梓钧直奔而去,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团长,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旅长看着丁梓钧,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停地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因着这场不算误会的误会,因着这心心念念的再次重逢,官兵的眼眶湿了。
苏朵朵摸了摸眼角。
湿湿的。
如果说,泪水见证军人的拼搏跟喜悦,那么,此刻她眼中的泪水又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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