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蜈蚣岭遥遥未至,一行歹人就地寻了一片林子露宿山野。
几人将随身携带的饼子烤软食用,然后互相聊天吹嘘,也不为难苏杰,分了他半块饼子,又递于水壶让他喝上几口。苏杰也顾不上干净,就着水咽下了饼子,饼子粗糙干硬,险些磕坏他的门牙。
“不知几位好汉寻卫子玠有何要事?”苏杰出言询问,他已从绑匪口中知晓,几人是蜈蚣岭的悍匪,绑票经验丰富。也不敢动歪脑筋,只想探探口风。
“你一个屁大的小孩,问这做鸟。”那递水之人满脸跋扈。
“嘿,你们说那卫子玠到底长啥模样?”一人挑起了话头,言下之意大家都没讲过卫子玠,苏杰有些茫然,不知道卫子玠哪里得罪了他们。
“听说那人美地跟娘们似得,皮肤又嫩又白,一个眼神就能勾走你的魂。”
“放屁,那算球英雄好汉。要俺说,那卫子玠肯定不如咱们二当家,身强体壮,一锤能打死一头牛。”一个献媚之人眼珠子乱转,说的那持锤的酒糟鼻子咧嘴憨笑。
苏杰注意到,这人被叫做小六,最善拍马屁,曲意逢迎。
“没错没错。”
“有道理!”
众人一通马屁互相吹捧。苏杰算是明白了,这持锤的酒糟鼻子就是他们二当家。
“俺们二当家神功盖世,什么卫子玠肯定比不过俺们二当家。”
“没错!是这个理,俺们大小姐艳绝蜈蚣岭,咋能便宜什么卫子玠。”
“听说那卫子玠是个什么仙师,不晓得会不会法术。”有人面露惧色。
“你懂个屁!仙师俺见过不少,什么嘴里喷火,吞宝剑,俺也见过不少法术,二当家一锤过去,哪个不是屁滚尿流,当家的你说是不。”小六得意洋洋的叫嚣,众人一起扭头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咧咧嘴,不在意地说:“俺方大力走南闯北,也见过几个仙师,也见过不少法术,有真有假,大多是骗人的玩意,就是不知这卫子玠是真是假。”
“那可不,俺们二当家当年号称’西楚一锤’,要不是当年比斗的时候打死了人,如今也不会来咱们寨。”小六眉飞色舞,说的方大力眉开眼笑。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苏杰得知,这次寻卫子玠麻烦,是蜈蚣寨的大小姐授意的,吴当家的女儿吴巧巧美颜动人,艳绝蜈蚣岭,竟悄悄与卫子玠定了终生,可是修仙中人一心向道,卫子玠竟做起了那负心汉,丢下吴巧巧跑了。
带头的酒糟鼻是山寨中二当家,名叫方大力,以天神神力闻名乡野之间,善使一双重锤。他曾在少年时偶遇一落魄武者,武者见他神力非凡,爱才心切,于是传授他武艺。经过多年的苦练,方大力武艺大成,成年之后到楚国各地武馆挑衅比斗,一双重锤威力惊人,堪比仙师法术,在武林之中博得了“西楚第一锤”的美誉。
一次公开的比斗中,方大力不慎打死了对手,也算他倒霉,那人在军中颇有背景,家属们忿忿不平,要他偿命,方大力哪里肯认栽,连夜出逃。
出逃不久,方大力就遭到了楚国官府的通缉,只能来这贫瘠南地,在蜈蚣岭当起了匪人,他武艺高超,整个蜈蚣岭中只比大当家略逊一筹。
此趟上门滋事,却是方大力在演练武艺时经不住吴大小姐的吹捧夸耀,夸下海口,于是瞒着着大当家带着几个喽啰来找那负心汉卫子玠的麻烦。
方大力表面上毫不在意,心中却有自己的盘算,那卫子玠可是有官方认可的法师,他自知难以敌手,特地在梅竹镇打听了几天,听闻那道观中无仙师坐镇,才敢来上门滋事。
这回既完成任务又在手下们面前挣了颜面,方大力酒糟鼻朝天,乐地合不拢嘴。
第二天半天的脚程,一座山岭坡度陡峻,遥遥在望,想必就是蜈蚣岭了。
几人放下苏杰,挨个翻上了陡坡。
走了一盏茶功夫,陡坡变得平坦了,苏杰就看到了山寨的边关哨卡。
边哨门是木质结构,栅栏形式,能容五人并排通过。栅栏上沾染了黑糊糊看起来像锈斑的血渍,粗木上有好几处明显的痕迹,显然多次遭到过破坏。看哨门的是个小头目,带着喽啰兵驻守,穿着虽是破烂但能看的见内里裹的皮甲,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兵甲,不是乌合之众。
通过关哨往里面走,是一条曲折逶迤的寨道,杂草陈槐透露着荒野的气息。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寨墙,寨墙竟然是全石结构,壁垒森严,雄浑壮观,呈碴式堡垒的结构。再走几步进入寨门,整个寨子卡谷而立c森严壁垒,旗掩霸寨,有两个小将领模样的人把手在山寨大门前。
山寨道门上,还悬挂着一块八尺三寸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好汉寨。
只听过蜈蚣寨,从未听说过好汉寨,苏杰有些无语。
看着眼前气派的木制堡垒与大门,庙下村寨那以竹杆搭建的寨门,怎么看怎么像养鸡棚。
一行人沿途打了几个招呼,看门的小头目打开关卡放行。
寨里面立着几个拙壮质朴的木制建筑,透露着强悍c粗犷c苍劲c豪放的绿林气质,方大力带着一行人七拐八拐绕过几个建筑进入寨子中心。
苏杰暗自记住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寨子中央青砖地面上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有几个寨中悍匪在广场上切磋武艺,不时还有围观的喽啰兵叫好喝彩声。
广场边搭了几个草棚,有几位头目模样的壮汉正在划拳喝酒,一边看着广场中的几人切磋。场上罗列着几排喽喽兵,手持长茅挥舞,不时喊出喝哈之声,看样子是在操练。操练的兵甲前站了一个壮汉,看周围人对他态度,还是个不小的头领。
这头领脸上还有刺字,想是受了黥刑后被发配之人,这人满脸留须,气度非凡,胯下双腿微微向外弯曲。
苏杰心中猜测,此人似乎是在军中待过,罗圈腿大多是常年骑马所致。
广场南侧居然有根耸立的巨木,上面悬挂着一面杏黄色大旗帜,正在迎风抖动。上书“劫富济贫”四个大字。
这宣传标语文化洗脑真是做地足够到位,苏杰叫人抗在肩膀上,也只能在心中吐槽。
方大力带着几人来到演武场,引起几个手下一通招呼打诨。
“二当家的回寨咯!”
“二当家又带女人回来咯咦?怎的是个男的!”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俺听说城里有钱人就喜欢长得俊的少爷。”
“休得舌燥!当心二当家不高兴给你一锤砸成肉饼。”
“哈哈哈哈哈哈”
方大力毫不在意,一路骂骂咧咧挨个打招呼,咧着嘴直直往寨子深处走,路过刺字头领身旁时还重重哼了一声,显然与此人不和。
此人就是三当家杨尚,这杨尚原来是楚国东征军中副将一枚,因出身低微遭军中同僚排挤,性情耿直见不得上司吃空额喝兵血,出言无状得罪了人。在出征前遭人诬陷,发配至新野县充当劳役苦力,为泥巴乡填河筑坝。
大当家静斋游历途中遇到落魄中的杨尚,此人身处囹圄却始终昂首挺胸,丝毫不介意脸上刺字。谈吐语气中带着大将风度,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于是吴静斋起了爱才之心。软磨硬泡之下将其招揽来寨子,坐第三把交椅,负责日常操练整顿,颇有成果。
只可惜杨尚出身军旅,心中仍惦记着朝廷,不肯出门劫财,叫方大力十分鄙夷,两人互看不惯,倒也十分有趣。
一行人扛着苏杰进入山寨最里边的院落的时候,一女子正在院落中舞刀弄枪演练武艺。一把百炼钢铸造的偃月刀少说有个百十来斤,被这女子挥舞得虎虎生风。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吴大小姐了。
“大小姐!人来了!”
女子一回眸,见方大力手下带着个生人,顿时眉飞色舞,“妙目生风”,只见吴大小姐腰大十围,容貌雄毅,满脸横肉
苏杰隔夜饭差点吐出来,心想:“原来是这么个美艳动人。”仔细一想,几人一路行来,偌大蜈蚣岭,只见到了这么一个女子,说是“艳”绝蜈蚣岭也不为过。
听闻只捉来了心上人的徒弟,吴大小姐脸色阴沉一片,手中偃月刀重重一剁咚!一声巨响。地上石砖给砸得稀烂。
喽啰们吓得脸色铁青,鸦雀无声,方大力在一旁讪讪。
苏杰也被吓了一大跳,生怕这母夜叉给自己来那么一下,福临心至道:“原来是师娘当面,初次见面,师娘勿怪弟子失了礼数。”
“倒是个有眼里见的。”吴大小姐闻言,脸色稍缓,
这吴大小姐身段吓人,声音倒是动人。苏杰心中一松,正要再“师娘师父如何如何郎才女貌”继续美言几句,吴大小姐却随手一挥,“送到地牢好生看管。”
“是。”壮汉们答应。
苏杰就这样被丢进了地牢
原来,这卫子玠作为月隐派在新野县的颜值担当,美名远扬。
卫子玠曾在县尉与县令等人的陪同下在百姓面前出现过,百姓何曾见识到过仙师,见到了卫子玠如此仙人形象哪还不聚众欢呼,更有大批好事之徒为了一睹仙容都往县衙里挤。
正赶上蜈蚣岭公主吴大小姐微服出巡,采购寨中杂物,一睹之下惊为天人,芳心暗系,却不好在人多眼杂的县里过分追求。
回寨之后吴巧巧心绪不宁,跟大寨主闹起了别扭,当爹的大当家吴静斋打听之下发现女儿芳心所属的如意郎君竟是县中常驻法师,大怒之下将吴大小姐禁足于寨中,才会有此一幕。
可怜苏杰遭受莫名的牢狱之灾。
此处地牢中空间狭窄,暗无天日,土壁镶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仅有一面牢门通风还隔着数寸宽的铁栏制作的牢门。牢房内简陋粗鄙,不过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
苏杰很无奈,实力不够,只能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心中绝望情绪占据了心神,苏杰连日颠簸奔波,精神一松懈,疲惫感狂涌而来,垫着稻草杆子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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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似有乌云盘旋。
少年腾云驾雾,化身为剑,追逐一坦胸露乳的和尚,这和尚皮糙肉厚,身上似有护体金光,兵器难伤,可自己又是岂是寻常兵器能比?少年全力追赶,打得那和尚惨叫连连。
那和尚眼见敌不过自己,竟飞身钻入一片闪电雷鸣的乌云之中躲藏。
乌云在山顶汇聚,那云下山岗似乎有些眼熟,正要追杀和尚,突然听闻山腰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狗剩子!狗剩子!”
是小头佬儿!是那个口技奇特的大嗓门!
少年拨开乌云,细细往山下瞧,看到山腰上站着一个身着兽皮的魁梧汉子,浑身透露出一股草莽之气,正开口咧嘴对着自己笑,是韩四平!
苏杰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正要开口应答,突然风云翻滚,眼前场景统统消失不见
苏杰猛然警醒,咬紧牙关忍住悲伤,回忆起来,众人早已命丧馍谷山。
自己可是两世为人,万不可放松警惕混沌度日,摸了摸怀中破旧匕首,坚硬的金属质感传来。
我要变强,我要寻修仙之法,我要报仇。
念头一旦种下,便生了根,牢牢占据心房,犹如梦中挥洒不去的乌云
这天,夏日炎炎,天空晴朗明净,气候温暖。
难得遇到那么好的天气,蜈蚣岭好汉寨演武场人头攒动,数人正在切磋武艺。
一个容貌秀美的白袍道人风度翩翩,出现在蜈蚣寨前哨,正是卫子玠。他那日根据苏杰口中线索,在县中大肆寻找,真叫他发现了符合苏杰描述的红痣小孩,便在箫绩的陪同下,寻到那人家中。
那人家中老父吓得叩拜连连,显然并不知晓带走自家孩子的仙师来历。
几人失望离开,又听人得到消息说找到了白莲教老巢,急忙备好人马一路杀过去。可惜白莲教警觉非凡,知道不妙早早跑路,只余下一群乡村愚民聚众烧香,妄图炼丹修仙,被箫绩通通擒获。
再次失去踪迹之后,卫子玠心烦意燥,回到道观歇脚,却见道观门户破裂,自己刚收的随身童子被绑,心中自然不满。他曾经在县尉嘴里听说过蜈蚣岭有山贼盘踞这回事,自己还未来得及找上门,居然有胆来挑拨自己?
区区一凡人的性命不足为虑,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敢上门生事,这可是不给自己脸面,修真之人何曾瞧得起占山为王的山贼!半盏茶的功法,卫子玠面带愠色,足下生风,半天的功夫就赶到了蜈蚣岭。
卫子玠脚下生风,才半天就到了山寨前哨,徒然出现着实把看哨头目下了一跳。头目见他风范知晓不是凡人,不敢冒犯,连忙客气的把人请进山寨,同时火速禀报寨中大当家。
卫子玠随着头目进寨子一看,只见眼前哪是山贼窝,简直是活生生的一个兵营。他心中一动,眯起丹凤眼,嘴角勾勒起一个微笑,方才的怒气转眼间消失无踪。
演武场中众人正在操练,一听说有仙师到访,立马一顿舌燥声,吵吵嚷嚷。带头的刺字大汉呵斥几句,众人才安静下来,乖乖排列成一个方阵。
卫子玠见此情形,脸色笑容更甚。
不一会儿,里边几人簇拥下走出一个老头,这老头大概有六旬年纪了,五短身材,披头散发也不梳理,脸色淡淡,像是养气功夫修炼到了极致的官场老人。
卫子玠有些惊讶,想必这就是蜈蚣岭的大当家了,居然是个修士!
那老头稍稍打理了一番衣袖,对卫子玠抱了抱拳,道:“在下蜈蚣岭当家吴静斋,有失远迎。”
卫子玠惊讶的时候,吴静斋也有些惊讶。吴静斋早年偶然得到修仙功法,苦练数十载如今已将是六旬老汉。没想到眼看白衣道人清丽秀雅,年纪轻轻,修为还强过自己,不知是什么来历。
“寨中资源贫瘠,手下均是粗鄙莽汉,若有失礼之处,道友莫要见怪。”吴静斋抬手作稽,心中隐隐觉得不妙,长得如此好看的修士,来寻他作甚。
“我乃月隐派驻守新野县的法师卫子玠,有事前来打搅。”卫子玠见此人与自己一般,同为修士,冷漠的脸上挤出一丝客气。
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子玠,吴静斋恍然,这卫子玠曾出现在县中,仙容玉貌引得百姓口口相传,也让自己的傻女儿痴心不已。
吴静斋猜测此人可能习有养颜术法。
听闻楚京之中,以身材消瘦,皮肤白皙为美。官宦人家的女子多以淘米水洗脸,以铅敷面,以束带环腰,连日不食,增白增瘦,以此为时尚。
还有一些修士也是如此,专门研究养颜术法,以保证自己绝代芳华,甚至还有专门开坛炼养颜丹的。
吴静斋弃之以鼻,他毕生以提升战力为目标。战力一涨,方能掠夺资源,修为必涨,寿龄增长,自然也就不老了。可惜吴静斋资质有限,苦练多年依然修为低劣,天道如此,令人唏嘘。
“法师请入内,喝杯清茶。”吴静斋请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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