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漓江上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整片水面,远处看去,只能瞥见岸边生长着稀稀拉拉的水草。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忽然,从烟波尽头传出一道激昂清越的歌声。
这突如其来的歌声,俨然打破了江水短暂的平静。
不知何时,一艘巨船自迷雾中缓缓驶出。
只见这艘巨船体型庞大,堪比高楼。船身以铁甲绑缚在一起,沙白色的巨大帆布迎风猎猎作响,有整齐响亮的号子从船舱里传出,宛如奔雷。帆布下是干净光滑的甲板,甲板上放了一顶晶莹剔透的玉桌,玉桌上摆着几盘奇珍异果,果色纯正,令人垂涎欲滴。
桌下一排雅座,雅座间只卧着一名风度翩翩的华服少年。
此时,华服公子手捧长槊,指尖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旁若无人。
他微微小憩一会儿,眼睛没有睁开,但脸上表情不断变化,似乎入情入音。
每击打到激昂处,他的面色便变得异常亢奋;每击打至低迷之处,他的面色便阴沉欲雨;不时情绪反复,与乐声相互律动,仿佛要沟通中枢魂脉,与音节携手同行。
这人端的是深深沉浸于音理词妙之中,无法自拔。
此时,这位华服少年身边正站着一位身材挺拔,壮硕如虎的汉子。
那汉子浓眉大眼,双手过膝,手上提着一把百炼钢刀,刀口银光灿灿。
而两人四丈之外,那里有一队身穿常服的护卫笔直而立,面色刚毅,目光警惕的扫视船体各处地方,以防不测。
而对于华服少年而言,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当真妙不可言。
“铁衣,你听了这么久,觉得我将这辛安抚使的诗吟唱的如何。”华服少年望着浩瀚漓江,心中一片迷茫。
前路漫漫,我却眼遮迷雾,道遇穷途,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汉子轻轻的将雕裘披到华服少年的肩头,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不变,嘴巴微张。
“叫我公子。”华服少年微偏过头,提醒道。
“公子雅兴,所吟所唱,句句铿锵有力,若安抚使听见,必然闻声而舞剑。”汉子唱诺,微一拱手,恭谨道。
“他听到又如何,他只会舞剑,除了舞剑,一点其他用都没有。”锦衣少年握槊的手指微微发白,不屑的撇撇嘴。
“公子所言极是。”汉子点头道。
这位被他称作‘公子’的少年,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如今我大温内国库空虚,吏治腐败,北有大月氏,屡犯边境,狼子野心,南有辽兵假意求和,厉兵秣马,我大温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不禁拍桌而起,只听长槊“亢”的一声,被震落在脚下的地板上。
再看桌上时,只见上面出现一道浅浅的手印,桌子上摆放的瓜果散落得地上到处都是。
“唉。”汉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而这些所谓的清官忠臣呢,嘴上说要打仗,说要报一箭之仇,如今却迟迟不付诸于行动,只会日日醉酒,只会日日舞剑啊!”
锦衣少年义气慨然,一脸悲愤。
无奈腹中恶气郁结已久,此时发作,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汉子默默侍立在身边,没有再说话。
“我累了。”锦衣少年似乎说得有点多了,有点乏了。
他摆了摆手,然后两眼无神地走向船舱的静室。
“公子小心。”汉子见他走得摇摇晃晃,险些摔倒,急忙上前扶住。
“我自己能行,你去忙吧。”锦衣少年站直身体,略显疲倦地摆了摆手。
“公子可要保重身体啊。”汉子知道这少年的脾性,不再搀扶,望着少年,心中痛心万分。
“记住,如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请不要再来烦我。”锦衣少年道。
两个护卫无声无息的隐入其中,其他几个继续哨守四处。
汉子唱诺,见他安全进舱,默默的收拾起狼藉的甲板。
“啊。”忽然舱内一声痛呼。
“公子。”正收拾长槊的汉子闻声一惊,不顾之前的嘱咐,毫不犹豫的闪身入舱。
忽然之间,整个甲板上火光冲天,兵戈交击之声大盛。
“贼子尔敢?”感觉到背后一股劲风袭来,燕铁衣纵身一跳,脚尖轻点舱墙,凌空一个鼹子翻身,手中长槊回身猛的一挑,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遭了。”燕铁衣急道,脚步加快,赶往静室。
舱内静室,一片寂静,只有槊尖滴血的声音。
锦衣少年被一黑衣蒙面人抓在身前,身受重伤,胸襟一大片殷红血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桀桀,燕铁衣,你如果敢动手,这人绝对会死。”黑衣蒙面人怪笑一声,手中匕首在锦衣少年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
“竖子尔敢?”燕铁衣一脸煞气。
那角落里躺着两具护卫和一个黑衣人的尸体,尸体旁还站着一个紫衣蒙面人。
“你大可以试试。”那紫衣蒙面人将手中匕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袖口上擦了擦。
这时舱外的打杀声已经渐渐微弱,一个紫衣蒙面人和几个黑衣蒙面人缓缓踱步进来。
那位紫衣蒙面人方一进来,便拍了拍陈广陌的身体,拱了拱手,轻笑一声,唤道:“陈大人,外面都清理干净了。”
“陈大人,你是陈广陌。”燕铁衣须发皆炸,恨恨道。
突如其来的被燕铁衣道破真实身份,陈广陌先是一惊,等到反应过来,这才怒喝道:“关大人,你这是何意?”
“口误口误。呵呵,还望陈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小人的无心之失。
”被称为关大人的紫衣蒙面人哂笑道。
“哼,反正他们今天都要死,先处理完他们再和你算账。”陈广陌冷哼一声。
“真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嘚。”燕铁衣大喝一声,手中长槊“呛”的一声碎成两截,碎片四射。
“你以为你能…”陈广陌笑道。
忽然,他脸色一变,几只槊片嗖的一声,裹挟着劲气,直逼他头部。他侧身砍飞几片,但因为出手匆忙,还是让只槊片射进胸脯。
燕铁衣扔出一个物什,那物什在空中炸开,飘出浓雾,身影闪烁,胯下搂着受伤的锦衣少年往窗户一撞,转身离开。
关大人早就死死盯着他,见他出手,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突的一枪刺出。
“一群废物。”浓雾散尽,陈广陌松开捂着口鼻的手,见舱内众人人皆有伤,骂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关大人忽然暴起,一匕首刺入陈广陌的胸口。
“关云山,你竟敢……”陈广陌大叫,鲜血乍泻,仰身而倒。
“陈大人,当我的上司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关大人在陈广陌身上摸出一块铜质令牌,拔回带血的匕首,残忍道。
“相信大家都看到啦,我们的陈统领恪尽职守,与乱贼一场恶斗,竟惨死于贼人之手。”
“而现在,我就是你们的新任大统领。”说完,他走到众人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铜制令牌。
“当然,我知道你们中有不服我的。”
“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毕竟都是忠义之士。”
“只要你站出来,现在就能走。而且,你走之前,我还会派人给你发放些金银细软。”
“饶恕末将不能跟随。”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人立马站出来。
“好,很好。”关大人连连说好。
突兀的,那人背后刀光一闪,一颗人头落地。
“统领在上,请受末将一拜。”一人排众而出,大声道。
这位仁兄正是关云山穿插在其中的心腹。
“你很好,那其他人呢?”他上前扶起那人,亲切的问道。
有人带头响应,后续的人员便会有人动摇的。
“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末将愿唯统领马首是瞻。”
其余人等都被他们这一手杀鸡儆猴的把戏所震慑,他的问题说了好几遍,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关云山满意的点了点头,朗声道:“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可以摒弃前嫌,早点忘记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在此,我也想劝诫某些人:千万不要因为一己之私,而葬送了大好前程。”他语重心长道。
说到这儿,他稍微提了提音量,“我可以保证,以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只要我有一杯羹,就会有你们一杯羹。”
“荣华富贵,我当与尔等,共享之。”
他这一席话,说得简单直接,却又毋庸置疑,给人以一种真实而又怪异的错觉。
话毕,众人作鸟兽散去,各司其职。
见众人散罢,只见那位自家心腹上前一步,凑近耳畔,私语道。“统领,那逃出去的几人……”
“随他去吧。”关云山挥了挥手。
倏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叫住准备离开的邱比利:“慢。”
他沉吟一会儿,“还是得做做样子。”
“诺。”黑衣人应声而去。
黑衣人走后,关云山诡异的一笑。
要是那人死了,家里那位大人物可就不好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