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被血腥味吸引过来，打着盘旋试图落下，却马上被欢腾的士兵惊得飞走了。
“等会儿，你待远点别过来，”图尔杭把叶楠按在一个大树旁边，才安心去细看地上的尸体，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四个人此刻已经失去了生机，最老的箭手双目圆瞪，让人竟是一点都不敢靠近。
图尔杭有点恍惚，仿佛遭遇了人生中某个熟悉的片刻，他马上又意识到幸好是四个人，要是再多四个，搞不好自己伏击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想到这里，图尔杭咽了口吐沫，把刚才从叶楠那里顺的破布给尸体盖住了，才长嘘一口气。
“卧槽这群牧民有点能打啊？”看到被盖住的尸体，四周的大兵一边吐槽一边才靠近过来想抢先捡点好东西。
“牧民？”神出鬼没蹭了过来的叶楠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词，有点惊疑，又一下子被血腥气呛到了，马上带着干呕的咳嗽连连，抬起头来眼眶竟然是有点微红，她瞪大了眼睛的看着图尔杭，“这是牧民？是普通百姓？”
图尔杭被这双大眼睛看的有点后背起鸡皮疙瘩，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要不要解释。
“什长，活着的都跑了，”背后的声音替图尔杭解了围，图尔杭赶紧转过脸去避免面对她。
刚才一个想跑的车队遇到了沟壑翻了车，大兵抬起了大车的时候，才发现压着一个半大小子刚才没跑脱，这会儿赶紧拎过来给图尔杭处置。
“你们这群废物啊，”图尔杭打量着瘦小的小孩，对方年龄不大，皮肤有饱受阳光的痕迹，稚嫩的面孔里是惊恐呆着愤怒，叹了口气，“也就是欺负些老幼的能耐，真不知道要你们干什么用。”
“这是普通百姓家的小孩，什长，能不能”叶楠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小孩，赶紧抢到了图尔杭面前，想说点什么，却被图尔杭摆摆手打断。
“领回去先关着吧，”图尔杭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一个车队规模并不小，刚才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普通的牧民，强的太强，弱的又太弱，但图尔杭也拿不定主意，决定还是得找个管事的做主，“弄回去问问，这群人怪得很。”
叶楠皱皱眉头，想张嘴，却被图尔杭狠狠瞪了一眼，她惊惶的看看同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着的去绕着车队翻来翻去。
打劫变成了作战，这是图尔杭没想到的，不过也是因为驻所小分队的战斗力实在是没眼看，十几个人全副武装的小队伏击一伙奇怪的牧民，算上大小伤，居然能伤了一半人。
这种战斗的诡异感不仅图尔杭感觉到了，原以为真是作战的叶楠也感觉到了怪异，不过比起这种怪异带来的不适，队尾的俘虏才让她心里真的结了疙瘩。
被俘虏的小孩年纪不大，眉眼间虽然尽是倔强，可仍然掩盖不住惊惶和稚气，这般年级的小男孩身板还很纤细，刚才慌乱中应该是摔伤了腿，但似乎不算严重，只是一瘸一拐的被绑在队伍后面。
战事之下，伤害的都是好好的百姓啊，这孩子恐怕比自己弟弟也大不了几岁，如今却也卷入了战事。
想到这里，叶楠拿出了自己的水袋，图尔杭知道她想干什么，赶紧瞪了她一眼，叶楠却假装没看到，径直跑到了队伍后面。
看到叶楠冲过来，小孩吓了一跳，但看到叶楠摆摆水袋，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不禁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叶楠一笑，把水袋递了过去，小孩有点纠结，但实在是干渴的厉害，犹豫了一下，抢过水袋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真是的她这样子可怎么在军营里待下去啊。”图尔杭看着叶楠，惆怅的摇摇头。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回了驻地，有伤的去包扎，没伤的也找地方歇着去了，今天实在是有点累着了，只有图尔杭就一路小跑的去找队主献功顺便询问点意见，叶楠好奇，前脚收拾好东西，就忙不迭的去找图尔杭，还没接近，就听到队主的大嗓门从营帐里传了出来。
“哈哈哈，你小子行啊，我要报给堂兄，要多写点，缴了十几车粮草，围歼了几十个人的队伍！对，几十个人！”
几十个？叶楠心中略有不忿，却丝毫听不到图尔杭解释的声音，这就是真正的军伍么？叶楠摇摇头，刚才揣在肚子里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有啥好稀奇的？”
“随便你了，我懒得管。”
“你这什么意思？”
“行了行了，不会亏待你的。”
不由分说的大嗓门听的叶楠脑壳痛，她叹了口气，决定等什长出来再问问。
“什么？还有个俘虏？我们又没有关俘虏的地方，干嘛好吃好喝的养着，宰了不就行了。”
原本转身要走，听到这声，叶楠心里猛抽了一下，小孩那双乌黑的眼睛又出现在她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样子和弟弟的样子似乎混合了起来，越看越像。
如果是弟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爹娘心会很痛很痛吧，叶楠这么想，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升了起来。
队主今天有功可邀，心情格外的好，图尔杭也终于可以要了两坛勉强能入口的酒带回营帐里分。这两坛酒对这群老兵油子自然是天降甘霖，一时间高兴的连亲娘都忘了。
图尔杭扫了一眼人群，叶楠又不见了，他知道这家伙最讨厌跟这伙人混在一起，怕是不是找地方东摸摸西看看，就又是去翻什么马厩粮仓的地方了。
有了两坛酒的作用，今天的轮班的值守更加松懈，都捡着机会去蹭酒喝，叶楠边叹气边庆幸，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摸到了关着俘虏的马厩，小孩还被绑着拴在马厩里，又饿又冷，此刻冻得瑟瑟发抖。
“嘘！”叶楠在小孩开口前先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可能听不懂，但是你现在不逃就死定了！”
小孩没听懂叶楠的话，却读懂了她的语气，于是拼命点点头。
“我放你走，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叶楠继续用威胁的语气吩咐的。
小孩依旧点头如捣蒜。
崔昭留给她的佩刀压根没开怎么开刃，叶楠自己原来几次计划开个刃可是又心疼，用这把钝刀叶楠花了不小的功夫才给他割断了绳索，被放开的小孩似乎还有点惊疑不定，直到叶楠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才犹豫的站起身来。
“喏，那边围栏下面有个小洞，你个子小，能钻的过去，”叶楠伸手指了指自己常常溜出去的通道，小孩似乎立刻就懂了。
“走吧！”叶楠推了小孩一把，小孩立刻撒丫子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目送着孩子远去，叶楠很快收起了刚刚涌起的一点点开心的情绪，手里原本轻巧的短刀变得越来越沉，叶楠抬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点都看不到太阳，偏偏今天的乌云似乎很厚，星星和月亮也藏了起来。
没有你的时候，我的方向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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