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永不熄灭的火 > 正文 16.秘密
    晚上,夜校下了课,高志远回家写完日记,躺在炕上的时候,又想起韩文义说的密秘传信的方法,觉得他是真聪明,做什么事都有个钻劲,他和黎巧芝以后就可以随时相互写信了,而且人不知鬼不觉地就传到对方手里。可是他呢?给刘月芬写了封信,至今也不见回信,不知她是否看到信没有?她即便给他写信,也得看完书给他还书的时候,才能把信传给他,这最少也得一两个月,这还是刘月芬已写了的情况下,如果没写,那他就是眼巴巴地白盼了!他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他还不如韩文义,韩文义敢爱敢恨,敢说敢做,而他满是学生的穷酸气,要面子,要自尊,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这样下去怕是一事无成!他也想改变自己,像韩文义那样简单直白,可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不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这正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啊!只能顺其自然了。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刘月芬去了夜校,并把书还给了他。他问:“你看完了吗?”

    刘月芬小声地说:“没看完,有些问题看不懂,麻烦你给我解答一下,我再接着看。”说完,转身就走了。

    当刘月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他才转过神来,仔细一想:她不是还书的,而是为了传信的。一本书看完总得一两个月,因为白天还得干活,就晚上看一会儿,她拿书还不到半个月,也就看个开头,就是为了传信,才特意还书的。他想到这里,是又欣喜又激动!看来她也非常想他,不然不会这么急着给他写信的。他把书装进书包里,但又不放心,一旦有人要看看他这本书,不就看到信了吗?他便乘人不注意,悄悄翻开书,果然里面有信,悄悄拿起来,装进兜里,才放了心。

    下了课回到家里,父亲已经睡了,他点着灯,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亲爱的志远哥:

    不敢给你写信,怕写不好,让你笑话。可是,还是忍不住,给你写了信。

    你是咱们村里文化最高的,看了你对《青春之歌》的解释,我提高了不少。这本《红岩》,也像《青春之歌》一样,写了战争年代革命工作的不容易。我们现在过着平安的生活,应该很好的珍惜。希望能得到你的指导,使我更好地理解书的内容。

    盼着你的回信!

    刘月芬

    x月x日

    信很短,他反复看了几遍,似乎没看够,再仔细端详着那字,虽不秀丽,却很工整,他在想着她写信时,说不定是怎样下功夫,争取把字写好呢。他又看到“忍不住”几个字,想像着她想他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这正如韩文义说的,人想人的滋味是很难受的。她信中虽没透露对他的更多的感情,这不也正如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一样觉得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出来一样吗?“希望得到你的指导”,这不是向他发出的急切的呼唤吗?等着他的信,等着他向她敞开心扉吗?他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在躲躲闪闪了,应该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了。于是,他铺开信纸,又开始给她写信,因为她说明天还去拿书呢,实际是等着拿信呢。

    亲爱的月芬:

    看了你的信,感动不已!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回信了,谢谢!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刚一回来,各种农活还不太会做,是文义哥帮助我,才逐渐适应过来。看到你能熟练地做各种农活,很羡慕你!这绝不是奉承你,是我的心里话。你朴实c真诚c善良都是值得我学习的。

    我只不过就是比你多读几年书,看的课外书比你多一些,我也希望能与你一起共同探讨书中的问题。

    《红岩》是一部非常有意义的书,它描写了众多革命英雄:成岗临危不惧,视死如归;许云峰英勇斗敌,舍己为人;江姐受尽酷刑,从不畏惧;刘思扬出身豪门却参与革命;成瑶在□□的熏陶下,渐渐成长,懂得处理各种事;渣滓洞的难友们,相互帮助,智斗敌人正是这些革命先烈的英勇奋斗不怕牺牲的精神,才换来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更因该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永远不忘那些伟大的战士,将他们铭记在心!

    我也希望我们能互相切磋,互相促进,共同提高!

    盼着你的回信!

    他写好信,夹进书里,便睡觉了。第二天晚上,刘月芬果然去夜校拿书去了,他把书给了刘月芬,刘月芬拿上书,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虽然两人没说一句话,但正是此地无声胜有声。

    刘月芬回到家,走进她睡觉的西屋,点上灯,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来看。当她看到“你朴实c真诚c善良都是值得我学习的。”时,不觉耳热心跳起来,也不由地想到高志远的文质彬彬c谦虚谨慎c勤劳能干来,她从没觉得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地钻进她的心中,时时萦回在她的脑海,他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是那样的亲切,令她心动

    她正在遐想,忽听一声:“你看什么呢?”吓她一跳,她忙把信装进兜里,抬头一看是母亲,忙说:“没什么。”

    她母亲厉眼盯着她问:“没什么,你吓得揣起来作什么?”

    刘月芬忙支吾道:“我刚看书抄了一段东西”

    她母亲不相信地:“你甭瞒哄我,我看你这些日子就有些不对劲,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可给你说,我可是你妈,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别以为你翅膀硬了,什么都不用我管了!我可告诉你,我只要眼没闭一天就得管你一天!”

    刘月芬仍支吾道:“我有什么事能瞒你”

    她母亲又追问:“你最近看的那么厚的一本子一本子的书,从哪弄来的?”

    “我借的。”

    “借谁的?”

    刘月芬只得说:“借高志远的。”

    她母亲听了,态度忽然缓和下来,说:“那都是些啥书?”

    “都是讲革命战争故事的书呗,说了,你也不懂。”

    “书我是不懂,可你别以为做什么我都不懂,别以为你妈那么好瞒哄!”

    “我什么事能瞒得过妈去了!妈你放心,我有什么事一定告诉你。”

    “这就对了。”她母亲说完,走出屋去。

    刘月芬便打开书来看,不敢再看信,怕母亲再进来。但是,眼睛在书上看,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里都是高志远。她和高志远的事,她妈知道了,能同意吗?按理说高志远有文化,又仁义,又能干,要哪套有哪套,村里人没有不喜欢的。她发现她妈听她说借高志远的书,本来强硬的语气立即就缓和下来,是不是她也喜欢高志远?如果她也喜欢,是不是就能同意他俩的事呢?如果真能同意,那可太让她高兴了!她假装看了一会儿书,见母亲没再来,就忍不住又把信拿了出来,这次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了,把信夹在书里,用书挡着,假装看书实际在看信。她快速地看完,当看到“盼着你的回信!”时,不觉有些茫然:母亲以后要监督她了,连读封信都读不消停,何况写了!她该怎样躲过母亲给高志远写信呢?她又想到以前给高志远送干粮的事,那时她说是给帮她割地的人吃的,如果母亲有了怀疑,调查她,会一调查一个准的。不用说别人,就那胡国栋,早就对她有觊觎之心,她要一问胡国栋,就会全露馅的她不禁后怕起来,如果母亲知道了她的一切,该怎么办呢?可又想到刚才母亲态度的变化,母亲还可能会同意他们的来往呢,心又稍稍放宽了些

    黎巧芝也是晚上在给韩文义写信,她母亲问她:“你写什么呢?”

    黎巧芝笑着瞒哄她说:“我抄一个歌的歌词。”

    她母亲又问:“抄歌词作什么?”

    “歌词好听,记下来呗。”

    她母亲端详着女儿,笑着说:“我闺女长得也俊,连写字的姿式也好看,以后保证能找个好对象。”

    黎巧芝撒娇地说:“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得不对吗?我这么漂亮的女儿,不是好小伙子能给吗?”

    黎巧芝撒娇地推着母亲说:“行了,你快别捣乱了,快回你屋歇着去吧。”说着,把母亲推出屋去,才专心地写起信来。她写道:

    亲爱的文义哥:

    我也是像你说的那样想你,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见不到你,心里就空落落的,像丢了魂儿似的。我们在一起,我妈那里没问题,她会同意的,只是怕难过我爸爸那关。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他们,我也不知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发现的这一通信的方法很好,这样我们就可常常通信了。

    见信后马上回信。

    想念你的巧芝

    x月x日

    第二天吃完早饭,听到喊:“出工了——”,黎巧芝便走了出来,到了院外,她四面看了看没人,便忙把信塞进墙窟窿里,用墙头上的小石头堵上,再察看一遍,一点儿痕迹也没有,放心走了。

    程队长在井台上分配活儿,女的都去场院削谷子(就是把谷穗从桔杆上割下来),男的有打场的,有捆谷草的。捆谷草活累,又累腰又费衣服,谁也不愿意干,韩文义却主动要求干,也忘不了拉上高志远,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和黎巧芝c刘月芬一起干活。

    黎巧芝和刘月芬挨着,韩文义负责捆她们的谷草。男的一人捆五个削谷子的谷草,高志远挨着韩文义捆。

    削谷子有快有慢,快的一天能削二c三百个谷个子,慢的只能削百八十个。为什么叫削而不叫割呢?因为把谷穗从秸秆上割下来用的是一把特制的刀具,长一尺多,稍微弯曲,一头安一个手能攥住的把儿,叫“削谷刀”。削谷子时,右手握刀,挑起谷秸,左手抓住谷秸,右手握着的刀往前一削,把谷穗削下来,把秸秆扔到后面,就算完事。

    削谷子最快的要属魏金花,她一天能削二c三百个,看她削谷子,像是看技艺表演,她面前摆着齐腰高的谷个子,她把捆谷子的要子割断,只见她的刀往谷个子里一挑,手起刀落,谷穗已齐刷刷地落地了,谷秸飞到了身后。根本没看到她抓谷秸,挑谷穗只见她“嗖嗖——”地削落的谷穗。一会儿,她身前便堆满了金黄的谷穗,身后便堆满了谷草。女的谁也没她削得快,男的有不服气的,要和她比试,结果也不得不败下阵来,所以,她便被公认为“削谷子大王”。

    黎巧芝身单力薄,一天削一百个谷子就不错了。那韩文义看着还心疼,悄悄地向她说:“悠着点儿干,累就歇歇,别累着。”

    黎巧芝感激地看看他,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向他说:“墙”

    韩文义听了一个“墙”字,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心里充满了惊喜。他抓紧捆了一会儿谷草,便溜之乎也了。他小跑跑到黎巧芝家的院墙外,到那窟窿跟前,果见用小石头堵着。他拿开石头放在墙头上,一封信静悄悄地在里面放着,他高兴地取出来。离开了院墙,便急得看了起来。当看到“见不到你,心里就空落落的,像丢了魂儿似的。”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好啊!”又急忙四面看看,见没有人,才自顾自地笑了。当看到“只是怕难过我爸爸那关”,心头也不由地掠过一道阴影,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哪有一番风顺的,不经风雨,怎见得彩虹。”当他又回到场院的时候,兴奋得满面通红,激动地看着黎巧芝。黎巧芝看到他那表情,知道他已拿了信,不由抿嘴一笑,低下了头。

    韩文义的一举一动,高志远都看在眼里,他突然离开,又兴冲冲地回来,那满脸的兴奋样,他知道他去拿信了。他和韩文义比,要矜持得多,他只不时地朝刘月芬看一眼,但一看到她那红苹果似的圆脸,渗着细细的汗珠,红润娇艳,就不由地心里一动想多看几眼,又不敢多看

    白天削一天谷子,晚上必须打夜场,不然,谷穗占着场院,什么活也不能干。打夜场只许男人参加,每晚用多少人,从喊出工开始到人够为止。每人都想参加打夜场,因为打一晚上夜场不但能挣半天的工分,而且,还能吃一顿夜饭,在那吃粮紧缺的年代,那一顿夜饭的可是有无限的吸引力啊!

    韩文义早早地找上高志远,两人一起参加打夜场。你可能会奇怪,那时没有电灯,黑黑的夜里怎么打场啊?这是因为都是谷穗,里面只有谷梗和谷叶,比较好压。再者,夜场端出的穰草,以后白天还要打一遍,所以就是带出些谷粒也没什么问题。

    高志远头一次参加打夜场,觉得很新奇。把谷穗摊匀,用碌碡压一会儿,便往出搂穰草。夜黑蒙蒙的,在黑夜里干一会儿活,眼睛就适应了,并不像想像得那么黑,而是朦朦胧胧的,影影绰绰还能看得见,虽看不清。这时干活全凭手准,搂场搂惯了,便非常熟练地不深不浅的搂着,端穰草的也是凭习惯,用杈子杈起,不会带上粒子,端了出去。

    夜里干活,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倒很有趣。打谷子要“三遍穰草两遍掠”,三遍穰草就是用搂场筢搂三次,两遍掠,就是用扫帚掠两遍。为什么不叫扫而叫掠呢?因为所谓的“掠”,是用扫帚在谷粒上轻轻地扫,只扫出谷梗谷叶而扫不到谷粒,所以叫“掠”而不叫扫。打谷子有这五遍手续,就剩下谷粒和糠皮了,堆起场来,就等第二天扬场了。

    打完夜场一般都得到半夜,堆起场来,就吃夜饭了。这是最热闹的时刻,也是最开心的时刻,每人一来打场就从家带来一只大海碗,一人一碗粥,“唏留唏留”地喝起粥来。夜饭是在饲养室用给牲畜泡料的大锅做的,因为锅小熬粥不够吃,饲养室的大锅是全村最大的锅,能盛五c六挑子水,熬粥能够几十人吃的。一般是熬土豆粥,有时恰巧生产队有瘦得过不去冬的羊羔子杀了,那就熬肉粥了,那就会意想不到地改善生活了。熬粥的当然就是饲养员崔怀文和吴永康了,他俩是生产固定的饲养员。因为饲养员是个肥缺,在生产队,到了冬天一般社员都没活干,那就挣不着工分;而冬季正是用着饲养员的时候,所以,当了饲养员冬夏都有活,一年能挣一般社员两人的工分。而崔怀文和吴永康都是铁杆的贫农,吴永康忠厚老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正是饲养员的料;崔怀文虽干活藏奸耍滑,但他凭着成分好,非要干,别人也不好把他怎样。

    喝粥的时候,崔怀文就成了掌勺的了,他往锅台脸前一站,拿着给牲畜和料的大铁勺子,谁伸上碗来,就是一勺子。那粥都是一勺一个的稠粥,和干饭差不多。打场有二c三十人,有坐炕上的,有站地上的,有蹲锅台边的,挤得满满一屋子人。一人一大海碗,都“唏留唏留”地喝着,满屋都是“唏溜”声,听起来好不热闹。吃完第一碗的,马上去盛第二碗,这时,在灶坑吃的崔怀文就会朝起大铁勺来,再给你一勺,又是满满的一碗。按理说,生产队做夜饭管够,谁爱吃多少吃多少,不需要有专人盛;可崔怀文像有盛饭的瘾,从始至终的一直盛完。

    吃完饭,高志远和韩文义往家走,高志远不解地问韩文义:“吃夜饭也不限量,崔怀文为什么非得给每个人盛?弄得都像受他监督似的。”

    韩文义胸有成竹地说:“你刚回来,没和他打过交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坑蒙拐骗投机取巧见便宜就上的家伙!我没给你说过他帮他兄弟媳妇抓人的光荣历史吗?饲养员是多少人都眼红的活,别人猫好几个月的冬,一分挣不着,他当饲养员,活又不累,挣一冬天的工分,一个人顶两个人挣工分,这活谁不想干?可为什么就他能干上,就是谁也没他脑袋尖,便宜活他要没干上,也不让你干消停,别人都跟他生不起那个气,才让他干的。实际他有什么能耐,干活藏尖耍滑,一点儿力不下,全靠吴永康了。那吴永康是个好人,老实勤快,活都让他干了。你说吃夜饭他为什么掌勺,那就是看大伙吃饭他气肚眼胀,专盯着看你吃几碗。你明天就知道了,谁吃几碗,谁吃几碗,以前传的李光棍吃了六大碗,就是他传出来的,他还说是一碗一碗给他数着的,整整六大碗。你说,吃多少,是生产队管饭,碍他哪根筋疼,他不是闲(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他就是那样的人,见不得别人好,见别人比他强,他觉都睡不着”

    高志远见韩文义说到崔怀文竟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暗想,原来崔怀文是个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他俩说着,已到了韩文义家,韩文义说:“明天见。”便回家去了。高志远也回到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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