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永不熄灭的火 > 正文 20.第十章 “上楼”
    高志远从回来以后,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动,虽然很累很辛苦,但忙忙碌碌的觉得很充实;现在进入农闲,生产队一点儿活没有,只能在家闲待着,倒觉得非常无聊。

    村里所有人都没活,只有饲养员c积肥员,牛倌c羊倌有活,他们能挣全年的工分,这也正是生产队的肥缺,一般人是干不上的,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干上。当然,对于这样的好活,高志远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村中的年轻人也不是老实地待着,一天也有两项活——捡粪和砍柴,就是所谓的“一天两出山”。早晨,起早出一趟山,去山上捡粪,捡的是牛马粪,回来晒干了烧火做饭。为什么去山上捡呢?因为村里的生产队的积肥员捡,积肥上地,不允许个人在村里捡,只能去山上捡。再说,村里猪狗粪多,社员也不捡,因为个人没有地,捡也没用,去山上捡牛马粪,可以烧火。

    高志远当然也加入了早晨捡粪的大军。秋天,韩文义去山上割榆条时,就带上他,对他说:“割榆条得编个背篓,留着冬天捡粪用。”他便和韩文义一起去山上割榆条。榆条就是山榆树当年长出来的嫩枝,有的当年能长三c四尺高,一个杈没有,笔直笔直的,而且非常柔软,像皮条一样,所以叫榆条。割回来的榆条,晾几天,减少些水分,它变得更柔软,就可以编筐编篓了。韩文义是编筐编篓的能工巧匠,他编出来的筐圆的像花篮,长的像元宝,筐沿编出各种各样的花纹,非常好看,简直像艺术品。他编出来背篓,背在背上,和背同宽,到了肩膀处向外张开,像喇叭口,既好看,又好装粪。因为,人用粪杈子捡起了粪,往身后一扔,篓口很大,就扔不到外面。

    秋天趁着早晚,高志远便跟着韩文义割榆条,编筐编篓,虽没有韩文义编得好看,但在他的指导下,也能以假乱真,别人看了,都说编得好。

    高志远每天起早便背上自己编的背篓去山上捡粪。去山上捡粪越早越好,因为,去晚了,让早去的人捡了,你就捡不着了。但太早,天太黑看不见也不行,所以,只有蒙蒙亮,能看清地上的粪了,高志远便起床走了。捡粪一是得起早,二是得机遇,你捡粪路线正好遇到牛马走过的路线,尤其是牛马在那待过,那就会遇到“粪盘子”——即一堆一堆很多的粪,那就会毫不费力的捡满背篓。如果你捡粪的路线是牛马都没走过的地方,便空空如也,一个粪蛋也捡不着。你可能会想,那粪又脏又臭,怎么捡啊?还背在背上,不得熏死人啊?否也。冬天的牛马粪冻得比石头还硬,一点臭味没有,用粪杈子捡起来,扔在背上背篓里,叮咚作响,像石头碰石头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一点儿臭味也没有。

    捡回粪来放在园子里晾上,不过冬天它是不会化冻的,等到来年春天,春暖花开,火红的太阳才能把它晒干。晒干后,把它垛起来,外边封好,抹好,留待做烧火用。

    高志远天天起五更去捡粪,看到园子里晾的粪越来越多,便由衷地高兴。

    捡粪回来,村里的年轻人基本就是待着,没什么活,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又上山了,这是两出山的第二出山。

    这次出山是去山上砍柴,为什么太阳快落山才去呢?因为这次是破坏山林去了,山林站(林业局设置的管理森林草场的机构)的人到各村检查也是白天去,晚上就都回去了,所以,这时去,正好躲过山林站人的检查。

    农村到了冬天,一般都是两顿饭,吃完晚饭,太阳已快落山,年轻的便每人背上背篓,仨一群俩一伙地向山上走去。要走四c五里路,到了大山里,那里满山长满了柞树,当地人叫它玻璃哄子。因为,它虽名为树,但在这里并不是树,而是灌木,长有四c五尺高,拇指粗细。因为它长的年限长,根已长成一盘一盘的疙瘩,有的都露出了地面,一盘疙瘩上长一丛柞木。年轻人上山来就是砍柞树的,实际不应叫砍,而应叫砸,因为,长在疙瘩根上的柞树很脆,只要用镐头对准根部一砸,一根柞树就干净利落地掉了下来。再把砸下来的柞树,垫在石头上,砸成一尺来长一节一节的,放进背篓里。到山上十分钟八分钟地就能砸满背篓,便背着回家了。因为这样的柞树长得年限长,水分少,很容易点着,第二天就可以用来做饭了。

    高志远觉得砸柞树不划算,他向韩文义说:“这来回跑十来里路,回去背满满一背篓,有二百来斤,到家压得通身流汗,只够烧一天的;还提心吊胆地怕山林站的人抓住,多不值过。”

    韩文义说:“这冬天待着也是待着,烧一天也省一天的柴禾;都是晚上去,山林站的人抓不住。”

    高志远说:“我看那山顶密密地长满的榛柴,山林站让割榛柴,为什么不割榛柴呢?”

    “那割榛柴多累,这砸柞树多省事,玩似的,一会儿就砸一背篓。”

    “可那背回去,也累得通身是汗。如果割榛柴,就不用背,割够一车,用车拉回去,那多轻快。”

    “榛柴不是马上不能烧吗?”

    “那不会等晾干了再烧。”

    韩文义笑着说:“谁想那么长远,都这么干惯了。”

    高志远跟韩文义去山上砍了几次柞树,又累又怕山林站的人抓住,就不再去了。便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去山上割榛柴。到山上一割榛柴,他才发现人们所以不割的原因。一是榛柴都长在山卯上,坡度很陡,站不住脚;二是因为山坡陡,割时都站不住脚,往车能到的平地背,就更难了。但越陡的地方,榛柴也越密越粗,所以,割时虽不好站,但也割得快。而下山确实是没法背,一般一捆榛柴足足有二百多斤,坡太陡,确实没法走。而且很危险,一旦摔倒,就会连人带柴轱辘下去,那就说不上什么结果。他想不能冒这样的危险,便想到:坡既然这样陡,可以在柴捆下面串两根木杆,像车辕子一样,用两手擎着,拖下山去。他为这一突发奇想而高兴,便去山下砍了两棵柞树,按着想法捆住,两手一擎,往山下拖,没想到非常稳,而且还不费力,他非常高兴。后来,他每天上山割两捆榛柴,两天四大捆,就能装满满一车。两天赶车来,便拉了回去。那些日子,他两天割一车榛柴,割二十来天,就割了一垛榛柴。他很高兴,虽割柴累些,但比上山砸柞树背二百多斤的背篓回来,还是轻快的。这样既省了力,又多砍了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果然有次山林站来村里检查,不但查看各家的柴禾垛,连各家的灶膛c窖等凡是能藏柞树段的地方都翻了个透,有几家的柞树段没藏严被翻了出来,罚了很多钱。当山林站的人去了高志远家时,程队长自豪地说:“你看这一垛榛柴,里面没一棵违法的林木!”

    山林站的人有特制的检查柴禾垛的细细的长长的尖尖的矛,再结实的柴禾垛都能扎透。他们用那长矛扎高志远的榛柴垛,一扎就扎透,这说明里面没有柞树那么粗的违法的林木。因为,要有违法的林木,都得比较粗,一扎就会挡住矛。他们左扎右扎,都能扎透,并没有挡住,便说:“这垛里是没有违法的林木。”

    高志远很高兴,割榛柴既攒下了柴禾,又不违法,还成了村里守法的榜样,一举多得。

    韩文义样样跟着高志远学,唯独上山砸柞树没跟他学。韩文义诡秘地笑着向高志远说:“我有我的目的。”

    高志远看他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很好奇,问:“你有什么目的?”

    “我得帮助黎永和啊!你看他瘦得像高粱秆似的,上山别人砸一背篓,他半背篓也砸不了,回回都是我帮他砸。而且还不能砸满背篓,因为满了他背不动,只能背大半背篓。我天天得背尖尖的一背篓,到了家,我还得把我背篓里的柞树放进他的背篓里,给他装满,他才回家。”

    高志远不解地问:“你那么帮他做什么?”

    韩文义笑了:“那不顶算是我的大舅哥呢吗?”

    高志远也笑了:“事还没成呢,你倒忙着拍马屁了。”

    “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巧芝他爸爸不同意我们的事,我把黎永和维护好了,他多给我说好话,她妈妈宠着巧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能顺着她,那就是三打一,事就好办了。”韩文义说着,又看了看高志远,说,“兄弟,你说我这想法对不对?”

    “对。你为了巧芝,可说是用心良苦啊!上天怎么也该垂怜垂怜你的这番苦心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该做的都做到了,成不成也不遗憾了。”

    “怎么会不成呢,有志者,事竟成。”

    韩文义高兴地说:“借你吉言!”他又问道,“你和月芬的事进展如何?”

    高志远平静地说道:“有什么进展,还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

    “就是还和以前一样。”

    “没再写信吗?”

    “又写了一封。”

    “你没向她表白你的感情?”

    “她也没说,我怎好表白;如果说了,遭到拒绝,多不好意思。”

    韩文义着急地说:“没想到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你没看出来吗?只要你表白了,她一定会接受,她现在说不上多着急等着你表白呢!搞对象不是写文章,文质彬彬的,得单刀直入,该说就得说。”

    高志远笑着说:“那你已单刀直入该说的都说了?”

    韩文义也不遮掩,便说:“就是,我写信和她说了,我爱她,她也给我写信说,她爱我。我俩现在有那密秘通信的通道,通信真方便,几乎一天一封信,就是见不着面,觉得更想她了。”

    高志远笑道:“你们是进展神速,有点儿离不开了。”

    韩文义也说:“真是那样。可你说,搞对象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都真心相爱,可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高志远说:“这就叫好事多磨,搞对象不管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家人的事,从古到今,一帆风顺的婚姻很少,一般都是两个人同意,双方的父母却不同意,从而上演出多少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来。”

    “让你这样一说,我都有点害怕了。‘

    “你害怕什么?你那股天不怕地不怕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劲头呢?你不是说过吗?一定要把她那老爸拿下,怎么害怕了?”

    “害怕?我只是说说,这才哪到哪,他们家四口人,我拿下三口了,还有一口,有何怕的。”

    高志远说道:“他们家不是五口人吗,你怎么说四口?”

    “黎永和媳妇是外来人,不会掺合他们家里的事的。”

    高志远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韩文义立即反问道:“那你呢?”

    高志远笑道:“我也一定成功。”

    “我们可说好了,都一定成功,不许失败,我们一起举办婚礼!”说完,举起手来,“我们一言为定!”

    高志远也只得举起了手,两双手响亮地拍在了一起。

    一天,程队长和他说:“我今天去大队开会,王会计说公社邮电所有你的邮包,让你去拿去。”

    高志远一想,一定是年旺给他邮书来了。第二天,他便高兴地去了公社,到了邮电所,领上邮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书,厚厚的像砖头样的两大本——艾思奇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著的《资本论》一卷,还有一封信。他忙打开信来看:

    志远:

    很想你!

    虽你来信说你在农村很好,可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怕我着急。我们高二时,不是去农村支农锄半个月的地吗?烈日当头,苦不堪言,累得身上的汗哗哗地往下淌;晒得身上剥了一层皮,往床上一躺,针扎火燎似的痛我现在经常想,你在农村天天受那样的罪,该如何承受啊?

    可恨命运的不公,你学习成绩那样好,如能升大学,继续深造,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只可惜珠沉沧海金埋土中!不过,从你的信中,知道你并没被命运所压倒,并没被世俗所屈服,你如生命力最强的野草,虽巨石压顶,仍不屈不挠地发芽生长。这从你要读的书中就可能看出,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你仍要研读马列主义的哲学著作,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我敬佩你!高中时就敬佩你,现在依然敬佩你!

    我先给你寄两本去,一本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是马列主义哲学的基础之作,它非常通俗而且全面的阐明了马列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我想对你一定会有帮助的。另一本是马克思的《资本论》,这本书理论比较深奥,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读不下去,但对于你来说,一定会读懂的。你刻苦好学敢于钻研从不畏惧困难的精神,在咱们学校是出了名的。我还清楚记得你钻研难题的故事,现在也成了我在大学学习的动力,每当学习遇到困难犹豫和退缩时,就立时想到了你,就会浑身充满了力量,与困难作斗争!每当这时,我多想还和你在一起啊,我非常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相信,你条件虽是艰难的,环境虽是艰苦的,但你那坚强不屈的性格和坚忍不拔的毅力,是不会沉沦的!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太苦了自己!

    读着挚友的发自肺腑的话,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挚友的字字句句,如温暖的春风抚慰着他那伤痛的心,如滋润的细雨沐浴着他那挣扎的灵魂!谢谢朋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送来温馨和慰藉!

    他走出邮电所,想高歌一曲,又想大吼两声,释放一下兴奋的心情。当然,在大庭广众这下,什么也不能做,能做的是拿上书,急匆匆地往家赶,回家一睹为快。

    回到家后,已快中午,他把书摆在桌上,翻翻这本,又翻翻那本,读这本想读那本,读那本又想读这本,权衡半晌,决定先读艾思奇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因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那么要读懂马克思主义,就必须先读懂它的哲学基础,所以,决定先读《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他便翻开绪论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原本想哲学著作一定很深奥,很难懂,没想到,它是那样的通俗,读起来又是那样的亲切。“人们生活在世界上,每时每刻都要跟周围世界的各种事物打交道,也就是要认识这些事物,并且力求按照自己的需要来改变这些事物。在这样的过程中,人们对于这些事物就得到一定的了解,形成一定的看法。起初是对个别的具体事物有了一定的看法,然后眼界逐渐扩大,终于对世界的本质c各种事物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和周围世界的关系等形成一个总的看法。这样,人们就有了一定的世界观。”不像讲述大道理,倒像是唠家常。当他读到“人们的世界观是多种多样的,从古到今,哲学家们对世界作了种种不同的解释,彼此进行了激烈的斗争。归根到底,斗争的焦点集中在思维对存在的关系问题上。恩格斯说:‘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第一方面是:到底世界的实质是物质,还是精神;到底是物质决定精神,还是精神决定物质,到底物质是第一性的而精神是第二性的,还是精神是第一性的而物质是第二性的?”这不正说给他听的吗?他现在正困惑的问题,不就是人的思想是受自己支配,还是由存在决定,也就是“是物质决定精神,还是精神决定物质”吗?这好像正是给他解疑答惑,他太高兴了,没想到有这么及时的书,真得感谢年旺,他似乎钻他肚子里看了似的,知道他想读的书。这就是朋友间的心有灵犀吧!

    至到父亲叫他吃饭了,他才知道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已看了两三个小时的书了。他只得爱不释手地放下书,去吃饭。

    父亲问他:“什么书?”

    “是理论书。”他没敢说哲学书,因为怕父亲听不懂。

    父亲又问:“谁给你邮来的?”

    “我高中的同学,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年旺。”

    父亲说:“你这同学很够意思,给你邮那么多书来,得多少钱?你应该把钱给人家邮去。”

    高志远说:“我知道。他来信说千万不要给他邮钱去,我给他邮去怕他生气。”

    父亲说:“人家读书不容易,他就是不要,也要给人家邮去。”

    高志远说:“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邮电所给他邮去。”

    “这就对了,要知恩图报。”

    吃过饭后,父亲看高志远读书入迷,就说:“你去读吧,我也没什么活,我收拾碗。”

    高志远也没像每天那样去刷锅洗碗,便又捧起书本,读了起来。一直读到天黑下来,忙点着“无烟灯”,又读。

    父亲看他一动不动,已读了很长时间,就说:“你休息休息吧,一直看,对眼不好。”

    高志远眼没离书地说:“没事。我一会儿就休息。”可他一直读到半夜,在父亲的一再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睡觉了。

    第二天,他起五更要去捡粪,可推开门一看:下雪了,地面有脚面子深了,天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下雪不能捡粪了,他只得回屋,屋里还模模糊糊不太亮,他便点着“无烟灯”,又翻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接着往下读。只要读书,他就能立时静下心来,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沉浸其中。因为,书能开启他的心智,解开他的心结,消除他的疑惑当他读到“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过程,也是改造自己主观世界的过程。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在一切实际工作中和科学研究中,彻底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需要经过艰苦的学习的。无产阶级的世界观不能自发地树立起来,就是无产阶级出身的人,也不会是天生的辩证唯物主义者,也必须经过学习,才能防止和克服来自资产阶级c小资产阶级和各种社会习惯势力的影响,才能避免在重大问题上犯片面性和主观性的错误,才能在劳动实践中产生的自发的唯物主义和自发的辩证法思想巩固起来,并提高到科学的程度,树立起革命的科学的世界观。至于非无产阶级主身的人,更要经过努力来根本改造自己旧的世界观和克服旧的世界观的影响。”说得多好啊!就像是说给他听的。出身无产阶级的人还需要自觉学习,出身非无产阶级的人,就更需要彻底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了。像他这样的没经世面的学生,当然更需要学习和改造了。他本来想做饭让父亲歇歇的,可是一读书,就忘乎所以,至到父亲叫他吃饭,才知道父亲已把饭做中了。

    吃完早饭,他便担起水桶去担水。

    父亲说:“还下雪呢,一会儿再去担吧?”

    “没事,这点儿雪算啥。”他还是担着水桶走了出去。

    果然,雪还在下,筛米罗面一般,北风呼呼地刮着,风搅着雪,雪搅着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这是北方特有的“白毛风”天。

    高志远走进这样的“白毛风”里,觉得很高兴!不知是过于沉重的生活压力让他需要释放,还是他读□□的故事受到的影响——因为□□就喜欢在狂风肆虐的天气顶着风跑,称之为“风浴”;在读师范时,□□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冷水浴,哪怕地冻天寒,大雪纷飞,从不间断。□□的故事在激励着他,越艰险的环境他越喜欢闯。他走出院子,忽然见对面有个人,小个不高,佝偻着身子,细一看,是老五保孔羊倌。他这么冷的“白毛风”天出来作什么?找人担水?因为,高志远看到他只要出现在村子里,就是手中哆哆嗦嗦地拿个木牌找人担水。他便快步走到老五保孔羊倌跟前,大声说道:“大伯,你这‘白毛风’天出来作什么?”

    老五保孔羊倌看是高志远,说道:“找人担水去。”

    高志远忙说:“你快回去吧,我担水给你送去。”

    老五保孔羊倌说道:“今天不轮你。”

    高志远笑了,说:“什么轮不轮的,你快回去吧,我给你送去。”

    老五保孔羊倌看他执意要送,只得回去。

    高志远大声说道:“大伯,你小心点,路滑,别摔倒了。”

    高志远赶忙到井上,打了一担水,给老五保孔羊倌送去。有外面的雪一晃,进屋什么也看不见,像钻进了地窖。停了一会儿,才影影绰绰模糊地看到屋里的东西,他把水倒进水缸里,水缸已一点儿水也没有了。

    高志远说道:“一点水也没有了,还没吃饭吧?”

    “昨天就没水了,我找黎永和担水,他也没送来,我将就着吃了点儿剩饭。今天再不送来,就断顿了,我才去找他。”

    一股怜悯之心涌上心头,高志远便问:“大伯,你几天吃一担水?”

    “五c六天一担水,全村三十多户担水的,好几个月才一回。可我找去,有的很好,我一找就送来了;有的三趟两趟找还不送来,送来还说不在行的,说:‘你这老东西命可够长的,活得还很有意思!’我也不想活了,可阎王爷他不叫我去,我也去不了啊。我也知道,活着活受罪,还给人添麻烦,还不如死了呢。”

    高志远忙说:“大伯,可不能这样说,你也没给别人添什么麻烦,一家子好几个月才一担水,那算什么啊。大伯,这样吧,这数九寒冬的,你出去找人也不方便,你以后不用找人担水了,我五天保证给你送一担水来,这样行吗?”

    老五保孔羊倌定定地看着高志远,眼角里闪动着亮光,感激地说:“那怎么能行呢?哪能都让你受累啊?”

    “五c六天一担水,受什么累!就这样说定了,你以后就别找人了。”

    老五保孔羊倌那皱纹密布的脸上已分不清喜怒哀乐了,可从他哽咽的话中,知道他真得被感动了。他说:“那不行,不能让你天天担水,你实在要照顾我这老头子,那就变天你给我担,好天我找人担。”

    高志远笑道:“哪我知道你哪天没水啊!大伯你可不用推辞了,要不这样吧,这冬天我给你担,你就不用找人了,等来年春天暖和了,你再找人担,这样还不行吗?”

    老五保孔羊倌仍坚持说:“你不用担心,我找人担水没问题,我这把老骨头搁折腾着呢,真要散了架,还享福了呢。”

    高志远坚决地说:“就这样吧,我隔五天给你送一担水来,你不要去找人了。那我就走了。”说完,他担着水桶走了出来。

    他又往家担了两担水,把水缸担满。便找出一页纸来,按今天的日子往下推算每隔五天写上一个日子,写了一页,贴在墙上。因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孔大伯,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尤其这是关系到他老人家吃饭的大问题。他怕一时忽略忘了,便把该担水的日子写在纸上,这样就不会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沉迷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里。他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书,讲的道理虽然通俗易懂,但是内容却无比丰富博大精深。他像蓦地站在大海边,望着浩瀚深奥的大海,心里升起无限的感慨和向往;又像无意间发现了一座宝藏,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令人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读了几天,终于读完了。

    掩卷沉思:物质,意识,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阶级与国家这些哲学的新名词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海,既新奇又感叹,新奇的是学了这么多新知识,感叹的是自己自以为读了十多年书有文化有知识了,可实际是一无所知,今后要学的知识太多了。更令他欣慰地是解开了心中郁闷的对成分的认识,他原来想得多肤浅啊,想一个人的思想是受自己支配的,自己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实则不然,一个人的思想是受到他所处的存在的物质决定的,也就是受到社会上了阶级地位决定的,你是无产阶级,你的阶级地位就决定你必须革命,而你是地主阶级,你就必然反对革命。他以前总是对成分耿耿于怀,郁结于心,这是违背唯物辩证法的,是主观的臆想;而唯物辩证法是对客观世界进行科学的研究从而得出的正确结论。读完了这本书,他觉得自己理论有所提升,心胸开阔了,思想畅亮了。他想,这样的哲学基础书,应该条分缕细地研读,应该做出详细的笔记,才能吃得透,才能明白其内含。可是,他又眼馋那没读的《资本论》,也想一睹为快,权衡半晌,还是决定读《资本论》,读完后,再回过头来,细致的研读每一本。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放下,又开始读马克思的《资本论》。

    高志远一气儿读了十多天书,因为他已割了一垛榛柴,全年的烧柴都够用了,冬天也就没什么活了,他像得到宝贝似的得到几本书,不读完饭吃不香觉睡不着,一气儿把两本书都读完了才放了心。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还好读,《资本论》就不那么好读了,它虽是一部理论著作,但却更像一部高深的数学书。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最基本的人们最常见的却被所有人忽略的商品进行价值分析,运用数学推理,得出劳动价值论,为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理论奠定了基础,从而揭示出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也科学地论证了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社会发展规律。

    文章说深奥很深奥,它论述了生产力c生产关系c资本的积累c经济危机等很多涩晦的理论,很难啃。但说简单也简单,如它讲到“剩余价值”学说,就说工人干活,资本家付给他钱,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实际上,这不是“等价交换”。工人为资本家劳动所创造的财富远远大于自己所得的报酬。如一个工人一天劳动所得为8元钱,而他在一天之内为资本家所创造的利润远远不止8元,可能是16元,也可能是24元,还可能更高。这怎么能是“等价交换”呢?那么这多余的部分,即这个工人工资之外的8元或16元或更高的数额,就是“剩余价值”,资本家无偿地剥削走了。马克思把这个“帐”算清以后,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本质c手段c诀窍就给暴露出来了。这是多么浅显的道理,一看不就明白了吗?所以,读《资本论》,如在一个优美的风景点旅游,有时要爬高山险谷,有时也要漫步绿野湖畔,有时啃得头迷眼花,有时又心花怒放不过,不论是艰苦也好,还是顺利也罢,都是一种享受。

    读完以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便找出了毛笔c墨和大白纸,把白纸割成条幅的形状,研好墨,把摘录的马克思和□□的话写在条幅上,贴在墙上。几幅条幅的语录是:

    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

    ——马克思

    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马克思

    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

    ——□□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就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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