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永不熄灭的火 > 正文 31.第二十一章 烟花一现
    几天来,高志远就反复斟酌该怎样向程队长提,怎么寻思也不好开口。虽然他知道只要他提出来,程队长会非常乐意帮忙的,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婚姻,总觉没法说出口。

    一天,程队长来他家,他觉得很奇怪:程队长很少来他家。他忙让坐沏茶。

    程队长坐下说:“我去大队开会,传达公社通知,说省已来县里开现场会了,最近几天可能就下来,让咱们队做好准备。你觉得怎样?没什么问题吧?”

    高志远说:“没什么问题,一千字已复习完了,都会认会写了,考不煳。这两天白天休息时间再练习读读报纸,晚上再练习写写便条和书信,就没问题了。”

    程队长又说:“你说他们这次来会怎样考?”

    “也不外乎县和公社的考法,认认那一千字,读读报纸,写写便条。”

    “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已考过几次了,都没问题,这回也不会有问题。”

    两人说着,虽心里都觉得没问题,可这次毕竟是省里来人,都是些大领导,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俩说了一会儿夜校的事,高志远在想:这可是绝佳的机会,正想和他说呢,他就来了,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机会。可几次想说,都没说出口,正在他为难之际,程队长看着高志远笑着说:“我还有个事想问你”

    高志远奇怪地看着他,心中疑惑:他要问什么事?

    程队长说:“这是个个人的问题,我是想问问你对刘月芬的印象如何?”说完,定定地看着高志远。

    高志远很奇怪,他倒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呢?他只得含糊地说:“还行。”

    程队长笑着,直截了当地问:“还行?还怎样个行法?给你提提做媳妇怎样?”

    高志远一愣,这事来得也太突然了,他反复想说没说出口的,他倒直接问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程队长看他红了脸低下头,便说:“你小子早就同意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早听说了,潘木匠大叔,魏金花都去提过,是她妈嫌你家成分,不同意,就搁那了。那天,韩文义去找我,让我再去说说,我这来问你个实话,到那好知道怎样说。你给我说说,你俩好到什么程度了?”

    程队长这样一问,高志远真的不好意思起来,说:“什么程度,没什么程度”

    程队长又笑着追问:“你俩通过信了吗?”又看着高志远说,“拉过手了吗?亲过嘴了吗?”

    论亲戚,程队长是高志远的表姐夫,所以,他说话就毫无顾忌,想怎样说就怎样说。

    高志远忙说:“你说什么呢?哪能有那些事。”

    “都什么时代了,有这些事不也很正常吗?提前上床的都有的是。”

    “可别胡说了,要那样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是谦谦君子,不会干越规的事。不过,你得和我说,你俩谈没谈过这事,刘月芬同意不同意?”

    高志远听了,这不能再瞒着他了,本来打算让他去说呢,不说出实情他怎么去说。就说:“谈倒是谈过,她也同意,就是她妈不同意。”

    程队长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传言说,刘月芬说非你不嫁,你说非她不娶,这话也是真的了?”

    高志远胀红了脸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程队长说:“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看你教夜校,又有法儿,意志又坚定,那些谁都头疼的难缠的大妇女,让你教的像服服帖帖的小绵羊一样,这自己搞个对象,就搞不定了。”

    高志远道:“不是她妈不同意吗?咱村最能说的潘木匠大叔和金花嫂子都去说了,都没说了,这不才想劳动你再跑趟腿去说说吗?”

    “你俩是很合适,郎才女貌,都勤劳能干,那刘月芬不多言多语,贤惠孝顺,你俩能成了,小日子一定错不了。我去会会她那个妈,怎么也不能让这么好一段姻缘就因为她妈不同意散了。你甭担心,这事包在你姐夫身上,我怎么也得给你们说成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说,“那我就走了,这两天我抽时间就去一趟,你就等好消息吧。”说完,就走了出去。高志远留他再坐一会儿,也没留住,便走了。

    高志远送走程队长,不免一阵欣喜:莫非他去真能说成?这也说不定,程队长能说会道,说话又有权威,说不定刘月芬她妈真信服他呢!不是说一物降一物吗?但愿如此,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可真得好好谢谢他。可一阵欣喜过后,又担心起来:她妈是因为成分不同意,程队长去说也改变不了成分啊!那她妈的心结没解开,能同意吗?怕难,可能还是白跑一趟,想到这里,不免又忧虑起来。想来想去,又想到是姻缘棒打不散,不是姻缘强说不成,想什么也没用,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晚上,程队长没去夜校,去了刘月芬家。他们一家三口已吃完了饭,收拾完了碗,见他来了,便忙让坐,沏茶,热情招待。

    刘月芬的母亲热情地说:“队长是稀客,来,一定有事吧?”

    程队长说:“是有事,还是好事”

    刘月芬的母亲忙问:“什么好事?”

    “我想给刘月芬当个媒人,不知你们用不用?”

    “这是好事啊,请还请不到呢!那我可先谢谢了。”

    刘月芬听说给她当媒人,便站起身来,回到西屋里去了。虽然她回到了西屋,心却仍在东屋,在想着程队长给她介绍谁呢?她想到,高志远与程队长的关系那么好,一定是找程队长来当说客来了。他不是给她说过“我们一起想办法争取说服你妈,我们要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吗?想到这里一阵欣喜,便希望能说会道的程队长能说服了她母亲。她便站在门边,竖起耳朵听起来。

    只听程队长说:“我给刘月芬提这对象,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刘月芬的母亲着急地问:“是哪的?”

    程队长说:“就是咱队的高志远”

    刘月芬的母亲一听,又是高志远,满脸的高兴立时蒙上了一层阴云。程队长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因为,他已知道潘木匠大叔和魏金花来一提到高志远就都碰了钉子,她一口回绝。他只当没看到,依然兴致勃勃地说:“高志远那可是勤劳能干,做啥像啥,心又灵手又巧,能文能武,要哪套有哪套”

    刘兴良也附和着说:“就是,那是个好孩子”

    刘月芬的母亲狠狠地剜了刘清良一眼,刘兴良便吓得不敢吱声了。

    刘月芬的母亲说:“程队长,你不用夸那孩子,那孩子得说是百里挑一,这事儿潘木匠和魏金花都来提过,我没答应。不是相不中那孩子,是因为他家的成分。我给你实说吧,那孩子就是再好,就那成分,也得受压制”

    程队长也不等她说下去,就打断了她的话说:“你说得对,他做得再好,也和贫下中农不一样”

    刘月芬的母亲奇怪了,他怎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呢?做为媒人是得想办法说服她这想法的

    刘月芬也觉得奇怪,能说会道的程队长怎么还让她妈给拐到沟里去了呢?

    实际程队长是做足了功课的,他已想好她要提出来的问题,也想好了用什么办法去说服她,所以,他虽像是顺着她的想法去说,实际却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他按照自己已想好的思路说下去:“这就像你还没到咱们队前,不也是因为那成分,整天受气吗?”

    刘月芬的母亲立即插嘴道:“就是嘛,还是队长明事理,我要不因为那成分受气,老老能再嫁人吗?所以说,志远那孩子再好,就那成分,我也不同意。我不能刚跳出火坑来,又把孩子推进火坑去。”

    刘月芬听到这里,心想凉了,都说队长能说会道呢,也说不过她妈,这门婚事是没希望了!一股心酸的泪水又涌上眼里: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程队长又说道:“你能再嫁,跳出那苦海,可高志远就不那么幸运了,他得永远背着那成分,永远改变不了。那么他这一辈子再怎么做,事事都做得再好,也是改变不了他的成分的。”

    刘月芬的母亲说:“就是嘛,要不那孩子得说样样都是没挑的,配我们月芬是富富有余,要不是那成分,不用你们这么多人来说我,我也早同意了。”

    程队长说:“刘婶,将心比心,你如果不嫁到这里来,还是原来那成分,处处受气,你希望不希望有人看得起你?”

    “当然希望有人看得起了。”

    “那这还不一样?现在我们如果都看不起高志远,他该是什么心情。”

    刘月芬的母亲突然发现她被程队长拐跑了,上了他的贼船了。忙说:“那同情归同情,可也不能拿儿女的婚姻去同情啊。”

    “不是因为同情,就让你同意刘月芬的婚姻,我只是说,人在低处我们都应该帮他一把,不应该再踩他一脚!社会在发展在变化,地富分子是阶级敌人,可他们的子女,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新社会,也没剥削过人压迫过人,和他们的父母是不一样的。我们国家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地富子女都是我们团结的队象’,你来咱队这么些年了,你看谁歧视压制地富子女了?如果歧视压制,能让高志远教夜校吗?而且还成了县里的典型,过两天省里还要来开现场会呢,你说要是处处受压制,能这么受重用吗?”

    刘月芬的母亲想说:“那夜校是谁都不稀干的活才找的他”,可她觉得这话不能说,这有伤队长的面子,就只得听着。

    刘月芬听程队长绕来绕去,把她妈绕住了,不觉心里窃喜。他真能说服她妈吗?

    程队长听她不再言辞激烈地反驳,以为他的话她听进去了,也心里窃喜,更有兴致地说下去:“地富子女就是成分不好,他们并没有受什么压制,你说在生产队劳动,不和贫下中农一样同工同酬吗?也没两样看待。再说了,这是你女儿的婚事,你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婆家,享一辈子福。可是,既然是你女儿的婚事,那也得问问你女儿是什么意见吧?”

    刘月芬的母亲立即打断他的话说:“这不用问她,我说了就算了。”

    程队长笑着说:“你是为了女儿好,觉得这门婚事女儿幸福不了,所以不同意?”

    “就是嘛。”

    程队长笑了,说:“刘婶,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婚姻的事,谁也不能料得透。你就敢说她和高志远就不幸福,以后找个就能幸福?\"

    “那不敢保,找一个成分好的,起码不受气。”

    “不受气,就能幸福吗?咱队的李二虎两口子,都是好成分,可成天打架,三天两头闹着离婚,这能说幸福吗?婚姻幸福不幸福那在两个人的感情,就是成分好,如果两个人感情不好,也照样不幸福。我觉得,他们两个都勤劳能干,又都很孝顺,如果能在一起,小日子一定错不了的。我敢给刘婶打保票,真能成了,他俩一定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一定很幸福。如果这样的对象,你非得不同意,让他们散了,刘月芬以后再找个好的好了,如果找着不好的,她不得埋怨你一辈子!”

    刘月芬的母亲说:“父母为儿女着想,挨埋怨也讲不起。”

    程队长笑着说:“刘婶,我可听说了,刘月芬是非高志远不嫁,高志远是非刘月芬不娶,两人都这样了,你就不犯如再阻拦他们了。要我说,你要是真为女儿好,你就成全他们。他们高兴,你以后也不落埋怨,何乐而不为呢?\"

    刘月芬的母亲觉得程队长来做媒,不像其他的媒人,总是拿大道理卡她;而是实事求是,分析事情的利弊得失,以理服人。他说的一些道理不由得你不信,便感慨地说:“队长,今天你说的句句在理,刘婶爱听。我也想过,女儿的婚姻,她只要同意,我何必阻拦呢?惹得女儿不乐意,以后如果再找不着好的,还得埋怨我。”

    刘兴良听她心活动了,便忘乎所以高兴地说:“就是,为女儿好就得听女儿的。”

    刘月芬的母亲立即又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敢吱声了。

    程队长也说:“刘婶这样想就算对了。我觉得刘婶是通情达理的人吗?咱们生产队有几个像刘婶这么明事理的,如果刘婶是胡搅蛮缠的人,我也就不来了。那刘婶是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刘月芬听到这里,不由满心欢喜,程队长是真能说,而且会说,她不禁暗想,媒人可真凭那张嘴啊!

    刘月芬的母亲立即说:“程队长,我可没说同意,我们得再商量商量。”

    程队长说:“那行,不忙,你们商量好,给我个话。”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刘月芬忙从西屋出来,把程队长送出来。到了院里,刘月芬由衷地说:“谢谢队长!”

    程队长说道:“谢什么,我来还怕被你妈卷出来呢,没想到还真给我面子。你也听到了,你母亲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她也是为你好,这事,只要你们坚持,坚决在一起,你妈也会同意的。你回去,再做做你妈的工作,我看问题不大,她会同意的。”

    刘月芬说:“潘木匠大叔和金花嫂子都为这事来过,都没说通,你说通了,真得谢谢你。”

    程队长笑着:“不用拿嘴谢,等你们的事成了,四个碟子五个碗的好好请请我这媒人就行了。”说着,走了出去。

    第二天出工时程队长见了高志远,就向他说:“我给你说得差不多了,刘月芬她母亲这两天商量商量就给我个话,你就等着请我吧。”

    高志远高兴地说:“请,一定好好请。”

    这时,只见大队贾队长急急地走来,见到程队长就说:“公社通知,明天上午省里的检查团来五队,说二十多人,中午得在这里吃顿饭,下午返回县里住。他们来,怎样安排检查,怎样安排饭,这都得提前准备好。你看看吧,怎样安排,今天得做好准备。”

    程队长便让胡国栋领社员去锄地,他对高志远说:“你不用出工了,在家准备准备检查的材料,我找队委会商量商量如何招待如何管饭的事。”

    程队长找来了黎保管c老潘会计和妇女队长魏金花,到生产队办公室和贾大队长一起商量招待检查团的事宜。

    招待的地点确定在小学教室,明天小学暂时放一天假,由老潘会计负责收拾屋子,摆好桌凳,准备好暖壶c水杯,茶叶,明天早早沏好茶水等着。

    中午饭还是安排在各人家,按三十个人计算,找出家里干净妇女做饭又好的五家人,每家管六个人的饭。生产队负责去镇上买三十斤肉和时新的菜买几样,管饭的每家分六斤肉六斤面,中午统一包饺子,炒四个菜。因上级说中午不允许喝酒,就不准备酒。管饭的人家由魏金花负责,买肉c买菜c分面由黎保管负责。

    检查准备的材料由高志远负责。

    一切安排就绪,大家便分头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平静的小山村又热闹起来:分面的c分肉的c分菜的c借桌子的c搬凳子的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漾溢着一派欢乐的节日气氛。

    第二天,人们刚出工走了,一辆中型客车和两辆小轿车驶进了村子,几声清脆的喇叭声,如初春的惊雷一样,把小村搅得热闹起来。

    各家的孩子,都跑了出来,围着车追逐打闹。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客车和轿车,摸摸轱辘,嚷着:“这大胶皮轱辘真宽!”摸摸车灯叫着:“这两个大玻璃球是干什么的?”指着四四方方的客车又喊道:“这个大房子真漂亮!”从来还没走出过大山沟里的孩子们,这下可开了眼。

    车上下来的城里人,下了车就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说:“我在车上顺窗户往外一看,哎呀,这可真是个山沟,除了山就是沟,山是又高又陡,沟是又宽又深!”司机也说:“我开几十年的车,还没走过这样的道。车轱辘就骑着沟边走,像耍杂技走钢丝一样惊险。走这样的路,要有心脏病的,非得吓犯了病不可!”有的又说:“没见过这么深这么宽的干沟!”有的指指村后的山说:“你看看那山,红红的,像燃烧的火焰!”有的随着说:“要不怎么叫红山村呢。”又有的说:“你抬头看看天,就剩一条窄缝缝了,真是一线天了。”一个矮个子胖乎乎的笑弥勒一样的中年人举起照相机,对着山峰照相。大家议论来议论去,归结到:山高c沟深c路险。

    车停在小学校的院里,大家忙把客人都让进教室,早已沏好了茶水,黎巧芝c刘月芬忙端茶倒水。

    程队长笑着向客人们说:“我们这是穷山沟,各方面条件都很差,招待不周,请各位领导多多包涵!”

    一位个儿不高,但身体很健壮,满面红光的五十多岁的老者笑着说道:“我们是来取经的。这里的自然环境确实看来不太好,可你们却把扫盲工作搞得红红火火,成绩卓著,就更值得大家学习了。”他说完,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到他跟前说:“张厅长,八点半了,汇报会是否得开始了?”被称张厅长的笑着点了点头,说:“开始吧。”那年轻人便说:“今天我们来任务很紧,下午还要赶回去,贾队长,你看咱们汇报就开始。”

    贾队长便说:“那就开始,由五队的程队长把他们生产队是怎样搞扫盲工作的,向大家汇报汇报。”

    程队长站起来,走上讲台,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我们队的扫盲工作在上级主管部门的指导下,在公社c大队的亲自领导下,取得了一点儿成绩,但照兄弟生产队还有一定的差距,希望各位领导听了多给予指导,我们再不断地改进。”接着,他便从夜校严格的规章制度,到社员学习的积极主动;从识字比赛到对联比赛;从晚上学习到白天休息时间也学习;从老年人扫除了文盲到哑叭也识了字;从高老师的编课本到不要一分报酬的无私奉献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那个矮胖子不时地举起照相机拍照着。

    高志远在想,不管说程队长能说会道,真的是巧舌如簧,出口成章,什么话到他嘴里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他说得都是实事,都是他们做过的,并没夸大其词。他不时地环顾一下四周,蓦地发现来检查的人面目表情有些奇怪:有的紧锁着眉头,有的满脸疑惑,有的不屑一顾他们为什么这样表情呢?他先想不明白,后来,想了半晌,才觉得他们是不相信他们队会搞得如此好,是觉得程队长在吹嘘这也让他想到他们一来这里,对这里自然环境的揶揄,他们一定想这样的穷山沟能把扫盲工作搞得如此有声有色是不现实的他正在想着,程队长的汇报结束了,张厅长带头鼓起掌来,下面的人也象征似的拍了拍手。

    张厅长说:“听程队长的汇报,你们队为扫盲工作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所以全队的青壮年才扫除了文盲。我们也很想见识见识你们的成果。程队长,你安排一下,看什么时间,我们和社员们见见面?越早越好,因为下午我们还得赶回县里。”

    程队长很侃快地说:“要是越早越好,社员们锄地上午休息时间就是识字时间,领导们如果不嫌累,我们就到地里去检查检查?”

    张厅长高兴地说:“好啊,我们就现场体验体验社员们学文化的情景,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现场会。大家说行不行?”

    大伙也七嘴八舌地说:“行啊,去实地看看,体验体验生活。”“这更实在,实打实着的现场会。”

    张厅长说:“好,那我们就走。”

    程队长对高志远道:“你领着去地里,我还有事。”

    高志远便领着大家出发了。

    村子在东山根,西边紧临一条干沟,生产队的地主要都在西山坡,所以,去地里干活一般都得一出村就得过西大沟。高志远领着大伙走下西大沟,沟坡有六c七十度,下沟有些栽腿,有的问:“你们就走这样的路?”

    高志远不以为然地说:“是啊。”

    “你们真是走惯了,这一走还害怕呢。”

    有的又说:“咱们来,车不就是沿着这沟边开进来的吗?这沟怕有三c四丈深,五c六丈宽,看着真吓人!”

    有的又说:“这沟一点水儿没有,要有水可是好地方了。”

    说着,高志远领他们上沟,上沟是在陡峭的沟邦踩出来的一条只能走一个人的窄窄的小路。高志远在前面走着,见后面的人没跟着上来,他回头说:“走啊。”

    后面的人笑着说:“哎呀,这赶上华山险道了,这能走吗?掉下来呢?”

    高志远笑着说:“我们天天走,掉不下去。”

    “这路可吓人,有没有好走的路?”

    高志远说:“有到地里拉庄稼的大道,就是绕远。”

    “绕远也行,也不能走这样的险路。”

    那个矮胖子给险路拍了张照,说:“照上,让城里人看看山村的路有多险!”

    高志远只得退回来,顺着沟底领他们走大路。沟底是满满的白亮亮的石头,大得如牛如碾盘,小的如拳如卵大伙都觉得很新奇,纷纷地议论着:“这石头都是山洪冲下来的,你说洪水有多大力量,连碾盘这么大的石头都冲下来了。”“你看这石头无论大小,都光滑圆润,都像艺术品。”“你看这颜色还都不一样,有白的,有黑的,有红的,还有放亮的,还有晶莹剔透的要是地质学家检验检验,说不上有宝贵的石头呢。”那个矮胖子在忙碌地给石头拍照。

    来检查的有三名女同志,她们走在满是沙石的路上,说:“这是路吗?还崴脚呢。”

    高志远笑着说道:“要不,人步行不走这大路而走小路呢,只有赶车往回拉庄稼才走这大路。”

    他们又笑道:“这是大路?这是‘没路’。”有的又好奇地吟诵起鲁迅的名句:“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大家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沟底,沿着一个缓坡上了沟。看到社员正在坡上锄地,三c四十人,雁别翅排开,锄头翻舞,银光闪闪,好不气势!

    有人奇怪地问:“锄地怎么还像大雁似地排着整齐的人字形呢?”

    高志远笑着解释道:“那不是有意排的队,是因为锄地得有一个锄两个生背子的,他在前面锄着走了,后面跟着的人就能锄一个生背一个熟背,所以才一个跟一个地,雁别翅似的排开。”

    还有人不懂,又问:“什么是生背?什么是熟背?”

    “锄地都是抱着垄锄,垄两边的背一点儿没锄的就是生背,背的一边已锄过一锄了,再锄另一边就是熟背。”高志远说着,怕听的人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每一个垄背都得搭两锄。

    人们好奇地说:“一个锄地还有这么多学问呢。”

    高志远又说道:“锄两个生背的都是身强力壮的,也是最累的,叫‘拉头锄’;而最后那名叫‘扒羊沟’,他锄两个熟背,是最轻快的。”

    有人又好奇地问:“那是不是都想‘扒羊沟’?”

    高志远笑了,说:“不,谁也不想‘扒羊沟’,因为那是个最让人瞧不起的位置,‘扒羊沟’就像矮人一等似的,谁也不愿意干那活,演上了那就没办法了。人们倒是都争着‘拉头锄’,像英雄似的多荣耀!”

    他们说着话走到地里,锄地的社员也锄到了地头。

    高志远向胡国栋说:“省里领导来检查来了,咱们就在地头歇歇,检查完了再锄。”

    胡国栋便把大家招呼到地头坐好。

    高志远向张厅长说:“张厅长,你看怎样检查?”

    张厅长笑着向大家说:“我们不是检查,因为公社和县里都检查过了,你们成绩非常好,我们是来取经的。我希望大家不要拘束,今天要充分展示你们的风采!”他说完,便招呼那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说,“刘秘书,开始吧。”

    刘秘书便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大本子来,高志远看了看,是他们队的户口本。他不禁奇怪了,没看到他什么时候把他们队的户口本都拿到手了。在他找出户口本来的同时,另一位同志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写有很大字的纸来铺在地上,高志远一看是扫盲标准那一千字。

    刘秘书翻着户口,找着扫盲对象的名字,便叫着,并接着说:“你到前面来,认认字。”

    第一个被叫到的是纪静雯,她走到前面来。

    那位拿扫盲那一千字的同志,用笔指着纸上的字,让纪静雯认。纪静雯别说认这些字,就是写也不成问题,当然是非常流利地认了下来。第二个叫到崔怀武,他对这些字写可能不一定全写上,认是一点问题没有,他也痛快地认了下来。第三个叫到魏金花,她更是一点问题没有

    叫一个人上前面认字,检查的人有在边上看着的,有在一旁听着的。叫上几个都非常痛快地认下来,并一个没错,检查来的人,都露出诧异地表情,脸上好像在说:都认得这么好!

    一连叫了十多个人,个个都认得非常好,没一个字不认识。

    张厅长高兴地说:“真是名不虚传,说你们队扫盲搞得好,是真好!从户口本里随便叫出一个来,那一千字都认得呱呱叫!”他又看着检查来的其他人说,“还用再认字吗?”

    大伙都纷纷说:“行了,再认,也考不住。”“是有真功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农村里扫盲工作还有搞这么好的!”

    张厅长说:“那认字就到这儿,下面找人读读报纸吧。”

    刘秘书拿出一沓报纸来,随便抽出一张,又从户口本里随便找一个扫盲对象的名字叫出来。被叫到名字的便站了起来,刘秘书把报纸递给他,指着其中的一段,说:“你读读这段吧。”被叫到的人便读起来。

    高志远见如此考法,心里非常踏实,公社c县里都这样考过了,都一点问题没有,这次,就像是复习一样,更会一点问题没有。认字还算难点儿,一掰两瞪眼,认识就认识,不认识也没法蒙;而读报纸,如果有不会的字就可以“顺”下去,听的人也听不出来,就更会一点问题没有。果然找了几个人读,都读得非常流利,检查的人的脸上惊诧的表情变成了惊喜,像是说:没想到这穷山沟,文化学习搞得这么好!

    刘秘书还要找人读,有位身体魁梧,胖胖的老头儿笑着说:“我看不用再找人读了,你就是都找了读,也是读这么流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是真下了功夫,这都是干货。”他又向着社员说,“你们队的文化村是真正的名副其实!”说着,还伸出了大拇指,“向你们学习!真得把你们的经验好好学学,带回去,也争取我们那里各生产队搞得像你们一样。”

    那个矮胖子不时地拍照着。

    张厅长也笑着说:“那就读到这。”他又看了看刘秘书,说:“你发给每人一页纸,咱们来开会的人把笔都借给他们用用,让每人写一张便条。”

    刘秘书便给每人发了一页纸,一边发一边说:“你如果不在扫盲对象里,就不用要纸。”接着,又把笔发到有纸的人的手里。

    张厅长说:“就写个请假条吧,就说你因有什么事晚上不能上课而请假。”

    他说完,大家便开始写起来,有找块石块垫着写的,有拿来锄头垫着锄板写的,更有的脱下鞋来,垫着鞋底写的不多大一会儿便都写完交了上来。刘秘书把交上来的便条分发给检查的人看,大家看着,啧啧称赞着。有的说:“格式很正确,赶上学生写的了。”有的说:“这还不方便写,字还写得这么好,这要是在桌子上写,字就更好了!”“看来,按扫盲标准,是样样都达到了标准,而且都很出色!”

    社员们听到夸奖,当然很高兴。

    这时,那胖老头笑呵呵地说:“听汇报说你们村里不是有老年人通过夜校学习也能读书读报吗?不知在没在这里,如果在这锄地,给我们读一读行不行啊?”

    高志远说:“在。”他便向潘木匠说道,“大叔,你读一读。”

    刘秘书便递给他一张报纸,说:“大叔,你随便找一段读吧。”

    潘木匠便说:“我老眼昏花,就拣字大的读吧。”说着,便读起来。他读报和别人读的不同,带着说书先生的唱腔,他饶有兴致地带着唱腔读着,听的人都不免偷偷在暗笑。他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只顾往下读,读了很长一段,读得很流畅。

    那个矮胖子也乐呵呵地把他拍了下来。

    那胖老头说:“这位老哥哥,歇歇吧。你读得很好。你认字是从夜校学的吗?”

    潘木匠放下报纸,说:“是啊,我原来一个字不识,是夜校搞得好,我看许多一个字不识的文盲都识字了,我也来了好奇心,也去跟着学,也学会了。也是高老师教得好,不然,我这老年人能识字能看书读报吗?我得感谢高老师,让我老老不再当睁眼瞎。”

    那胖老头说:“是啊,你们夜校是搞得好,全县就是全省也是屈指可数,要不我们怎么来这里取经呢!”

    潘木匠也说道:“我们夜校的高老师可有经验了,你们要学会他那一套,保证村村都能扫除文盲。”

    张厅长也笑着说:“这位老哥哥说得太好了,我们就是要把你们的经验学到手,让全省村村都像你们村一样。”

    这时,那胖老头又笑呵呵地说:“这位大叔都展示了,不是说哑叭都识字了吗?不知哑叭在不在这里,如果在,也让哑叭展示展示怎样?”

    大家也附和着说:“就是啊,咱们也见识见识哑叭怎样认字。”

    高志远便说:“李哑叭也在,就让他认认字。”说着,他便做个手势,让李哑叭站起来到前面来。李哑叭很好奇地站起来,到了前面。

    他们却不知道怎样考哑叭,高志远说: “你们随便写个能比划的字,如天c地c吃,喝什么的问他,看他比划的对不对,就知道他认不认字?”

    他们觉得很好玩,那位胖老头便在纸上写了个“天”,写完,问李哑叭。

    李哑叭笑着指了指上面的天。

    胖老头又写了个“吃”,李哑叭做出拿筷子往嘴里扒拉着吃饭的动作。胖老头又写了个“喝”,哑叭嘴嘬起来,做出往里吸的动作,把大家都逗笑了。胖老头想了想,又写了个“学习”,哑叭立即做出两手端着书本,嘴在念的姿态。

    那个矮胖子把照相机对准李哑叭拍照着。

    胖老头笑了,说道:“奇迹,哑叭能识字,这不哑叭就会说话了吗?”

    检查的人也说:“了不起,真是奇迹!”

    检查圆满结束了,张厅长说:“大家学文化学得非常好,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更上一层楼。我们也一定把大家的好经验学回去,让它在全省开花结果。谢谢大家, 耽误大家干活了。”说完,招呼检查的人站起来回村了,社员们也开始了锄地。

    中午,吃完了饭,检查团又集中到小学校,开了个总结会。生产队队委会和高志远参加。

    张厅长做了个简单的总结,肯定了五队的扫盲工作成绩,是名副其实的文化村。总结主要经验是三条六个字:实干c苦干c巧干。他解释说:“五队的成绩是实实在在地干出来的,一冬天每天坚持学习两个小时,现在农忙了,干活休息时间还学习,学习时间不但没少,而增加了。没有这种扎扎实实的实干精神是取不到这样好成绩的。五队的社员不但实干,还苦干,你们为了方便而快捷地识字,把所有的用具上都贴了标签;农闲时节不但晚上学,还白天学,有的社员自动办学习班学习,不是说有的社员做梦还喊着学习呢吗?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是刻苦学习的精神,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有这样学习的决心,怎能学不好呢?再有一条是巧干,如高老师自己编的课本,都是社员们经常用到的工具名,用具名,农作物名,全村的姓名这既用得上,又容易记。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说农具:搂场耙,我们在坐的都会写吗?我是到这学会的。而社员们打场时经常用搂场耙,而且搂场耙上还贴着标签,你说能学不会吗?再是高老师教得方法也很巧妙,不但学新字,还及时复习学过的字,还经常进行比赛,实际就是总复习。”他说到这里,忽然问高志远,“高老师,不知道你们比赛的资料保没保存着?”

    高志远忙回答:“保存着呢。”

    “那麻烦你找来,让我们看看。”他又说,“把你编的课本也拿来。”

    高志远说声“行。”便站起身回家去拿。

    张厅长又接着说:“而且奖励的奖品也很实用,奖励图书,全村奖励了图书六c七十本,这不赶上一个小小图书馆了吗?全村人互相借阅,一个人要能读六c七十本书,那扫盲的成果不就完全能巩固住了吗?这是多好的一个巩固扫盲成果的办法啊!五队正是实干c苦干加巧干,才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也正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这时,高志远把比赛的资料和课本也拿来了,张厅长接过来,分发给大家看。大家看着听写生字的试卷和对联比赛的卷子,都大吃一惊,纷纷说:“咱们就考了考认字,没想到写得都这么好,那认字还算什么!”“你看这对联写得又整齐又漂亮,一写就是三c四十副!””这字写得赶上中学生了!”当他们传看了课本后,更是又惊又喜,说高志远课本编得好,字也写得好,最后大家一致说:“看来,搞好夜校,老师是关键,要学得好,必须教得好。”

    张厅长笑着问高志远:\"听队长说,你高中毕业没考大学,就直接回来建设家乡来了。我们想知道你当时是怎样想的?\"

    高志远听了,鼻子一酸,暗想:我哪有那么高尚的思想啊,回来那也是万不得已。可是,怎样说呢?

    正当他犹豫之际,程队长接过话说道:“是,他回来说咱这穷山沟太需要文化人了,要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就得有文化,科学种田,科学养猪,科学养鸡,都得有文化。所以,一回来就找我主动要求教夜校,而且不要一分钱的报酬。原来教夜校的老师,每晚上记二分工,从他教以来,一分也没记。”

    张厅长听了,向拍照的那个矮胖子说,“王大记者,这可是好新闻,你应该好好采访采访好好报道报道,这可是甘愿奉献一心扎根建设农村的好典型。”

    那个胖记者笑着说:“是,是,这样的典型给埋没了太可惜了。”他说着,举起相机,亮光一闪,给高志远照了个相。

    高志远有些傻了: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就这样成典型了?

    他正想着,又听程队长说:“他晚上上课,干活休息也上课,不但一分工不记,还占用了他很多时间,给学员们编课本,你们看到了,那课本是社员们日常生活最需要用得着的字,而且编得又合辙又押韵,得占用他多少时间,费多少脑子啊!”

    张厅长说:“你教大家识字c编课本占用你大量时间,生产队给你记工分那是按劳取酬,是你应该得的,你为什么不要呢?”

    程队长刚要说,他就摆手制止了:“我听高老师的解释。”

    高志远只得说道:“我天天和社员一起下地劳动,和社员一样挣工分。晚上也和社员一起上课,社员上课不记工分,如果再余外给我加工分,那就是搞特殊化。”

    “那怎么成特殊化呢,那是你余外劳动了,就应该余外得报酬,这是合情合理的。”

    程队长也说:“生产队也一定要给他记工,可他说什么也不让记,我也说这是按劳取酬,是他应该得的。”

    张厅长又向那胖记者说:“你们听听,这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甘愿为农民做奉献,而不求一点儿回报,这样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这回就看你的了,看你这文人的笔杆子怎么样了。”

    胖记者忙说:“我一定争取把这组新闻写好。这真是山里的金凤凰,不写好,真对不起这山沟里的无名英雄。”

    高志远既兴奋又害怕,因为,他们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分,如果知道他家庭成分是富农,可能就不会报道了。他知道程队长是不会向他们说的,他是见了骆驼不说牛的手,他从来都是尽拣大的吹,尽拣好听的说,他如果说了他的家庭成分是富农,那多没面子啊!可他们为什么不问呢?这可是当前首要问题。他忽然想到,他们是上级,是高官,是懂政策的人,他们一定明白“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的道理,他们一定是掌握“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国家政策,所以,才不问他的家庭成分。他也想到:□□,彭湃不都出身剥削阶级家庭吗?他们不都成了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了吗?想到这里,不由心里一阵窃喜: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阴,一心想考大学,却不能考,没办法回村教了夜校,难道还真要出名?他想到,他在报纸上得到了宣传,成了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先进典型,那他不也算争了一口气吗?

    正在他想入非非时,张厅长问程队长:“这样的好典型,你们为什么不早往上报呢?”

    程队长说:“我们也不知道怎样往上报啊?”

    高志远知道他这样说是赖词,他心里也明镜似的,一个富农子女,上级不会宣传的;再说如果把一个富农子女报上去,会不会招来个\"阶级路线\"不清的错误,那就是偷鸡不成反而失把米了。

    高志远暗想:如果上级真是“有成分论而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那他虽然家庭成分是富农,可他做出了突出的成绩,也会报道他;可是,如果他们也是“唯成分论”者,就可能不报道他。无论报道他还是不报道他,事实真相必须得清楚,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报道了,以后再查出家庭成分是富农,不应该报道,那会更丢人的。高志远想到这里,便说道:“我家成分是富农。”

    在场的人都愣了,像□□突然爆炸,像海啸突然袭来,一霎,屋里静得出奇。张厅长那脸上总挂着的微笑凝住了,像比哭还难看;那胖记者吃惊得嘴张成了一型,眼睛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愣了半晌,程队长忙打圆场说:“别看高老师家庭成分是富农,他是子女,表现非常积极,为扫盲工作无私地奉献,是我们团结的对象。”

    张厅长也忙附和着说道:“就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只要听党话跟党走,前途还是光明的。”

    他的话已由热情赞扬变成的打官腔应付;其他人,也像变脸似的由满脸热情变得冷漠木然;而那胖记者像傻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高志远不平地想:一个成分,能有如此大的震撼力,能把一个人从天上一下子就能摔到地上,从鲜花荣誉一下子变得臭狗屎都不如!他刚刚升起的美好的愿望像绚丽的烟花瞬间消失了!他又想到:本来就不应该痴心妄想,现实就是现实,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会议很尴尬,再也没人提高志远的事,高志远也像毒蛇猛兽一般让大家唯恐避之不及,高志远的话题也就戛然而止了。

    过了一会儿,张厅长说:“我们该看的都看了,该问的都问了,我们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们村扫盲工作搞得非常好,不愧是先进典型。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总结总结,把你们的经验推广到全省去。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不要骄傲,争取创造更大的成绩。”他看了大家一眼,问,“还有什么事吗?”

    大家忙附和着:“没事了。”

    “那我们就走吧。”

    车开走了,“官们”也走了,高志远的心也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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