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量子江湖·燕子坞 > 第 49 章
    那种怒意,却仍是栩栩如生。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和我一起进来?”柳铭卿发出几乎是喝问的声音,“你真的想知道?”

    面对这种咄咄逼人,周远愣在那里,不敢接话。他想不出来母亲如何会让柳铭卿如此愤怒。

    柳铭卿长期呆在昏暗中,眼睛已经衰退到只能辨别人形,但是他眼神中自有两道寒光逼向周远,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因为你母亲那时候是我的未婚妻!”

    周远心中的错愕可想而知,同时又被柳铭卿的怒意笼罩着,只能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曾想过母亲或许是某门某派参与围剿魔教的成员,又或许是朝廷巡捕,甚至是柳铭卿的下属,可是却绝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柳大人,”王素这时候打破了眼前的寂静,说道,“上一代的恩怨……和下一代……其实并无关系……”

    她这话说得颇畏怯,毕竟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怎有资格去向一个老头说教恩恩怨怨。但是她害怕柳铭卿渐渐地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越想越怒,会突然间向周远bào发,做出可怕的事情。

    没等柳铭卿有所反应,王素又道,“柳大人……那你们来鬼蒿林,是追杀魔教吗?”

    她这问题一来是想叉开话题,二来心中对二十年前的许多事也确有疑问。

    王素底气不足的那句话似乎让柳铭卿有所触动,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缓和了下来。他把视线从周远身上移开,望向黑暗里。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道,“追杀魔教是没错,不过追杀得一时兴起,就越过了界限,误入了鬼蒿林……”

    “当时想,虽然这辈子再也出不去,却毕竟和自己的未婚妻在一起……”柳铭卿接着说,“可是没想到……”

    “不过……后来听琴双岛上照进来了阳光,不是吗?”王素打断柳铭卿的话。她是一心一意不想让他重又提起过去的恩怨。

    “阳光……”柳铭卿还真的被王素岔开了思路,低低地嘟哝了一句,“是啊,后来开出来阳光,黄毓就想到了离开鬼蒿林的办法。”

    柳铭卿说到这里,突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浑身一震,说道,“对了,黄毓离开鬼蒿林,是去阻止他们放dú……他后来跟你们提过这事吗?”

    王素和周远互望了一眼,都明白了柳铭卿的所指。王素说道,“黄教授没有跟我们说,不过我们昨天来到听香水榭时,发现整个岛上的植物和动物几乎都被dú毙,许多没有死的人,都成了失去神智,只会乱扑乱咬的怪物……”

    她这话,算是委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柳铭卿听完痛苦地“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悔意,“他们还是放dú了……这dú会侵入脑髓,混乱神智,剥夺痛感,降低代谢,之前用动物试验时,就有这个现象……真可怕,还不如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dú?”周远问道。他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柳铭卿就是那侵袭了听香水榭,如今又正折磨着燕子坞和峨嵋师生的dúyào的发明人。

    “这是我带着yào研局的研生们根据裘政留下来的配方研制出来的新dúyào,当时还在试验阶段,取名叫‘神迷散丁丑廿一’。”柳铭卿说道,“丁丑是解dú催化剂的代号,廿一是第二十一次改良的配方,dúxìng比之前任何一种配方都要强两百多倍……我们那时候不知道鬼蒿林里还生活着居民,以为那只是魔教的根据地。这只进不出的地方,谁也不敢进去追缴,下dú是最好的办法……后来黄毓赶出去通知他们……看来没能够来得及。”

    周远和王素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二十九年前在青冈梁魔教总坛,李天道死于杨冰川教授掌下,左右护法和执教长老也都被少林、武当、燕子坞等武校以及朝廷的众高手击毙。曾经羽翼丰满、显赫一时的魔教正式土崩瓦解,但这场整个武林史上规模最大的正邪之战还远远没有告一段落,因为尚有数不清的魔教余孽遍布在中原各地的魔教分坛。他们虽然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大肆强夺土地、cāo纵商市、收买官员、暗杀义士,但却依然流窜在各地兴风作浪,危害民间。武林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彻底将魔教的残余势力清除殆尽。

    以上都是写在史书和教科书里的内容,也是各大主流媒体一直广泛报道的情况。但是从柳铭卿刚才说的话里分析,显然在扫dàng和追缉魔教残余的过程中,武林和朝廷发现了许多魔教教众,其中包括施教长老、镇教长老那样的高层都纷纷逃入了太湖中一个被附近居民称为“鬼蒿林”的有着独特地理环境的地方,并获悉了魔教份子准备在那里等待新的教主转世,力图东山再起。

    在这种情况下,武校和朝廷既不可能坐视不理,也不可能尽遣精英,进入那只进不出鬼蒿林里围剿。利用鬼蒿林吸附周围一切水气的特xìng,使用dú攻成为了将魔教斩草除根、且不会波及附近居民的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于是身为yào督府总管的柳铭卿受命借助dúyào天才裘政遗留下来的手稿配制新的可以在空气和水中传播的dúyào。

    后来黄毓教授、柳依仙子、柳铭卿以及周远的母亲苏婉在共同追捕魔教份子时不小心跨越了鬼蒿林的界限,被卷入了其中。他们惊讶地发现鬼蒿林中并非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个魔教的避难地,听琴双岛上竟世世代代生活着成千上万的村民。于是黄毓教授在阳光照入鬼蒿林之后想出办法离开了听琴双岛,并试图去阻止dú攻,但是显然并没有成功。

    至于是因为黄毓教授没有来得及,还是武校和朝廷选择了以牺牲上万无辜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对魔教的斩尽杀绝,王素和周远就不得而知了。柳铭卿没有能够离岛,黄毓教授已死,周远的母亲也已经失踪,如果要真正了解这次事件整个的来龙去脉,恐怕就只能到时候去问柳依仙子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朝廷和各大武校里参与这场dú攻的人都选择了将这段历史隐瞒和遗忘。所有和魔教太湖之战有关的史书里,对dú攻的事情都只字未提,各大媒体也都和朝廷的官方口径保持一致,对柳铭卿真正的使命和去向讳莫如深,在中原各地的武校里,对那场正邪之战的历史教育也只是局限于渲染十几年围剿的艰苦卓绝,颂扬朝廷将士和武校师生们的同心协力,英勇无畏。或许他们以为不管有多少无辜的人成为了魔教的殉葬品,一切已都无可挽回,反正魔教终于在最小的代价下被彻底铲除,就让一切都死无对证,烟消云散吧。

    然而魔教并没有在dú攻中完全消亡,他们不仅没有被灭绝,还反过来利用柳铭卿创制的新dúyào以牙还牙,将复仇的快意泼洒到了两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武校头上……

    “柳大人,请问当时负责施放dúyào的人是谁呢?”周远这时候问道。

    柳铭卿用他那双骇人的眼睛瞪着周远,他已经不似刚才那么激动,但神情里对周远依然有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是想要追究责任吗?”柳铭卿冷冷地说,“那我倒觉得非常好奇,你到底是要替你格致庄的亲戚们追究责任呢,还是替你们魔教死难的弟兄申冤复仇?是谁施放的dúyào并不重要,这dúyào是我主持研制的,你有什么仇怨,只管来找我清算就是了。”

    周远只是问一声负责dúyào施放的人是谁,而且态度谦恭,柳铭卿却立刻往坏处揣测他的用意,多少还是源自于对过去恩怨的不释怀。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说出“你们魔教”,让周远想到或许柳铭卿也从某种渠道里获知,或者有某种证据认为周暮明的儿子,也就是他周远就是魔教新的转生教主。

    这个所谓魔教教主的预言就像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让周远无奈绝望,又烦躁不堪,不过刚才和王素的短暂相处似乎已经让他平和下来,心中的理xìng告诉他,在这么多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一件的怪异险恶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必须要冷静地按照重要程度一步一步地来慢慢梳理这千头万绪。

    他朝柳铭卿摇一摇头,依然恭敬地说,“柳大人,你误会了……我这么问,是因为两天前,有人趁峨嵋出访燕子坞的时机,在参合堂里施放了你发明的这种dúyào,现在燕子坞和峨嵋全体师生都已经中了神迷散,危在旦夕……我想,这dúyào必是通过什么人流入到了那些放dú的坏人手中……”

    “一派胡言!”柳铭卿不等周远说完就陡然暴喝,“你怎么知道那dúyào是神迷散?你亲眼见过了吗?你倒说说看是什么颜色的?神迷散丁丑从研制的一开始,就有极严格的保密规定,知道研究计划的人本就不多,有权接触这dúyào的人就更少了,要得到神迷散,只怕比把德妃娘娘寝宫里的《江行初雪图》偷出来更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追查dúyào流出的途径就会很容易。”周远似乎稍稍有些被柳铭卿的粗暴的态度激怒,他完全不理会柳铭卿的质问,继续依照着自己的逻辑说道。

    他说完好像还嫌自己态度不够差,又补充道,“另外,德妃娘娘五年前就薨了,《江行初雪图》也被烧化做了陪葬!”

    王素当然看出来周远的不悦,刚才她已经见识过周远痛哭失控的模样,知道这个书呆子发起脾气来能量也不小,她也看到柳铭卿被周远抢白,一张惨白的脸开始笼上来一股黑气。她害怕两人就这样冲突起来,不可收拾,忙说道,“柳大人,周远说的都是实情,柳依校长中dú以后拼死保护我逃脱出来,去燕子坞向黄毓教授求救,黄毓教授得到讯息后马上就进来鬼蒿林寻找兰实草和菱花根茎炼制解yào,可是在听香水榭也中了dú……或许他是故意让自己中dú的,因为……因为他最终牺牲了自己,将血化成了神迷散的解dú催化剂……”

    柳铭卿听完王素的话以后呆立在那里,脸上的黑气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加浓烈,不过看上去已经不再是出于对周远的愠怒。过了片刻他突然像是被人用一根棒子在胸口狠狠闷了一下,整个瘦长的身体向后晃了两步才重新站稳。刚才他听说听香水榭岛上中dú惨状时脸上显露出来的那种痛苦,周远王素都觉得已是极致了,但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张橘皮一样干涩的脸上还可以扭曲出更加让人不是滋味的表情。

    其实刚才柳铭卿那一声暴吼,与其说是对周远的质疑,不如说是因为内心深处拒绝相信,甚至害怕相信周远说的是真的。此时听完王素的话,他知道自己再没有了去固执否认的理由。像兰实草、菱花根茎和解dú催化剂这样的事是不可能随口瞎编得出来的。

    柳铭卿像一根枯枝一样伫立着,晃动的火光里,看起来就如同是在风中飘摇,随时都会脆弱地折断。他突然用手捂住脸,发出一阵又像是尖啸,又像是呜咽的声音。周远听了很久,才确定他是在哭泣,就像他刚才用了很久才分辨清楚他的语音一样。

    柳铭卿可能已经有许多个日夜未曾哭泣,浑浊的泪水过了许久才从他的指缝间流了下来。周远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他回过头去看王素,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等着这凄楚的呜咽渐渐止息。

    “嘿嘿,我曾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走遍了穷山荒野,三江九湖,把所有可以用来炼制大规模杀伤xìngdúyào的关键原料一一焚毁殆尽,”柳铭卿哭完以后用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用充满了嘲弄的口吻说道,“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却亲手制作出一种更加可怕的dúyào,去贻害人间。”

    周远王素都知道柳铭卿亲眼目睹过当年扬州城外八万人痛苦哭嚎的恐怖场面,也能体会他任职期间苦心孤诣地要禁绝dú瘴,弘扬医yào的雄心壮志。这种极具讽刺的结果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柳大人,”周远这时候说,“你不要再难过了,一切或许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有柳大人的帮助,我们一定可以想办法救出老师和同学们,为他们疗dú。”

    柳铭卿看了一眼周远,眼神里充满了复杂,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你刚才说是两天前撒的dú?这神迷散丁丑,如果浓度足够大,dú源半径五百步之内的人畜都会立即毙命。你最好祈祷那些人的目的是劫持人质,使用的是稀释后的dúyào。即使是那样,普通人中dú后三个时辰之内也必定被dú素侵入脑髓,导致神智错乱,到那个时候,解yào也无济于事了。身怀内力的人,或可以用内功逼dú,延缓dú素在体内的传递,但除非是会重阳呼吸法,否则dú素还是会慢慢侵入肺腑,下行至丹田,让内力无法再聚集……想要撑到两天,只怕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有没有我的帮助,都是一样。”

    “慕容校长和杨冰川教授就会重阳呼吸法,”周远立即说道,“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中dú的老师和同学的。”

    “柳大人,你一定要帮我们,”王素也说道,“从小,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从书上、报纸上还有戏台上都能够读到看到你为天下人做的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你是那种在危难的关头,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可以依靠的人……柳大人,你不能失去信心……”

    王素所说的话绝非虚言,像她这样出生于太平年代的少年男女,都通过戏剧媒体对剿灭魔教的斗争中发生的种种事迹耳濡目染,把杨冰川、柳铭卿这样的人视为崇拜的偶像和英雄。

    柳铭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黄毓制作的解yào够用吗?”

    “我们来听香水榭,本就是为了采摘更多的菱花根茎,”王素见柳铭卿开始询问解yào的情况,立刻回道,“兰实草和黄教授制出的催化剂在我们另一位同学那里,如果我们能够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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