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所谓长辈
有八娘张昑在旁盯着护着,后面的见亲,顺顺利利没有出纰漏。
午宴过后,族里的人纷纷走了,只余下几个长辈去了南院的外书房,不用想也猜到是找阿耶有事,张昑和九婶傅氏还有八弟妹刘氏留下来善后。
“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先回房把你的嫁妆收拾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找裘婶。”张昑瞧了眼候在一旁新出炉的弟妹杨昭容,新房设在长乐居,那院子紧挨着悠居堂,是整个府里,除了东边的客院厢房群外,最大的院子了。
只是杨昭容的嫁妆委实太多了,整个长乐居,都堆得满满的。
听说进出都不方便。
今日一早,她已交待裘婶,又多准备了两间库房。
“唯,多谢阿姐,我先回院了。”杨昭容应了一声,又朝着傅氏和刘氏告了退,才带着婢仆离开。
待她一离开,跪坐在旁边的九婶傅氏瞥了眼张昑,含笑道:“你呀,就是个嘴尖心软的,这人才刚进门,却护得比谁都狠。”
张昑面色微僵,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人都已经进门了,再不好,阿苟是我亲弟,我就算不为她,也得为阿苟着想。”
“能这样想就最好,”
傅氏拍了拍张昑的手,“我们新妇倒不像是杨家人,性子弱也有弱的好处,至少不难相处,再者我看阿杨,是个省事人,也是个明白人。”
不然,刚才张昑哪有这么容易把人打发走。
遇上寻常新妇,要么会留下来求表现,要么会诚惶诚恐。
张昑点点头,这一点,也是她认为杨昭容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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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离开的杨昭容,还未回到长乐居,在路上就一直被乳母秦氏念叨个不停。
这位秦氏,是阿娘的一位族姐,小时候奶过她一段时间,后来杨家发达了,乳母家道艰难,求上门,阿娘就把她留下来,放到了她身边。
秦氏仗着亲戚的情分,不同于她屋子里的其余婢仆,对她管得有点多,常常指手画脚的,这次出嫁,她原本没打算带她出门,可是宫里的姑母又赏给她几个宫人,她推辞不过,两相权衡下,只好把秦氏推出来挡箭。
相比于宫里出来的老宫人,这位乳母与她相处了十余年,她更熟悉一些,管束起来更有把握一点。
张家不同于别府。
因着张杨两家关系紧张,府里除了七郎外,大约没有其他人会喜欢她。
更何况,宫里出来的人,不仅容易引起张家女眷的反感,也同时担心她们向宫里传递消息,她已嫁入张家,嫁给七郎,纵然无法缓和两家的关系,也不能再节外生枝,多添事端。
“……我的好娘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秦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有点大,使得杨昭容回过神来,忙喊了声从母,笑道:“我有听的,从母你别着急。”
“我能不急么?”
秦氏瞧着自家娘子敷衍的态度,心里便似油煎一般,“这府里没有主母,你嫁进来就该你当家做主,你得上点心,她们就欺负娘子性子好,就说刚才的事……”
又开始重新数落了,杨昭容忙地截住秦氏的话,“我知道,我知道,我刚才不该回来,可是我们院子里的事,也要处理是不是?”
“不是都让方氏在整理了?”秦氏瞪大眼睛道,很不满意杨昭容打断她的话。
方氏是杨昭容身边的一位得力傅姆,善长算数计账。
“但我也得去看看,这么多物件,我不盯着,丢了摔了怎么办,与其在外面干巴巴看着阿姐和阿婶她们处理家务,我还不如回来整理这些嫁妆,姑母最后赏赐的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娘娘赏的,肯定是好东西。”秦氏听了确实是这个道理。
饶是她在杨府这十年,见惯了大世面,这一回,大娘子出嫁的嫁妆,仍旧让她开了眼界,那些金玉大物,仿佛不值钱一般,看得她眼睛都花了,“这些东西是娘子一生的依靠,除了娘子将来的儿女,可是谁都拿不走的。”
杨昭容听到秦氏提了句儿女,忽地脸微红,忙道:“这阵子从母辛苦了,你上次看中的那对金手镯,等会儿回去后,我让方傅姆拿给你。”
“哎呀,娘子,真不用这样,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我不喜欢那些金灿灿的,给从母正合适。”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昭容瞧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秦氏,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秦氏爱财,一旦涉及财物,其它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这也是秦氏的一大优点。
回院后开始整理嫁妆,直到天快黑了,还只归整了三分之一。
却见张昕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仍旧穿着玄色礼服。
“阿郎回来了。”
张昕轻嗯了一声,望了眼杨昭容,脸上含着羞怯,目中犹带欢喜,微微低垂着头,人胜比花娇,心头起了波澜,却是忙地转开眼,“晚食设在宴会厅,因阿姐要回崔府,所以要早点开席。”
“那现在就要过去吗?”
张昕点头,他就是过来接杨昭容的。
“稍等我一下,我要换身衣裳。”杨昭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红袄裙,中午回来的时候,因为礼服穿着不方便,她把那身玄色礼服换下了。
“不急的。”张昕说了一句,在旁边的榻上跪坐下来。
杨昭容见了,转身去了里间,不过很快就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大约是因为他在外面等候的缘故,有些急切,张昕上下打量了一番,忙慌中并没有出差错,起身朝杨昭容伸出了手,“寄儿,走吧。”
杨昭容听了心头微颤,“好。”声如蚊呐,却能听出来几分雀跃,好似从心底里发出来。
张昕捏着肉乎乎的小手,心里同样欢喜。
他喜欢杨昭容身上的这份柔弱,又惊喜地发现柔弱中夹杂着一丝勇气,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意,并不如外界传言所说的那般懦弱无能。
出了屋子,但见院子里西南角的吉地,青庐帐已撤,中庭已空,但廊庑下的箱笼仍旧堆积如山,想到今早起来后,走出青庐帐的情形,满院子的箱笼,他都吓了一大跳。
“你要是人手不够,和我说一声,我让陈傅姆给你多配几个人。”张昕说道,他今早没提,就为了避嫌,但看着杨昭容带过来的人手明显有限,一下午都没处理完,还剩有一大半堆放着。
这么摆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
杨昭容又应了声好,弯眉含笑道:“郎君不说,我也打算晚点向郎君借这个人。”
“行,晚点我让陈傅姆来帮你。”
两人说着话,气氛十分融洽,很快就到了宴会厅。
因为都是自家人,因此没有用屏风隔开。
张昕和杨昭容上前请安的时候,才发现跪坐于上首的三曾祖叔,没有上午来时的红光满面,反倒显得阴沉,叫他起来时,嘴角扯了一下,却扯不出一丝笑容。
接下来,这顿晚食的气氛,就跟三曾祖叔的脸色一般,很是凝重沉闷。
场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都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出格显眼的动作,没见十三从叔,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碟糜肉,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唯有两人例外,一人是阿耶,一人是坐在阿耶旁边的小妹张曦。
张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定是阿耶得罪了三曾祖叔。
至于小妹张曦,估计是年纪小,所以才没心没肺。
要是张曦听到大兄的说辞,一定会出言反驳,她才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对张曦来说,她不在意,是因为在那一辈子的经历里,这位曾祖叔和阿耶斗法,她从来没见阿耶输过,而且阿耶都不在意,她就更无须在意了。
一顿晚宴结束,崔阳在张昑的撮弄下,最先提出了告辞。
“我和八娘回去,正好顺道把十六娘送回瑶光寺。”
张婴听了女婿的话,却没有答应,“不必了,阿眸今日在府里住一晚,我明天再送她回寺里,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的,八娘也要去一趟瑶光寺。”
“别说了,听我的。”张婴直接摆了摆手,“你们离得远,先走吧。”
崔阳回头望了八娘张昑一眼,夫妻俩一同揖手告了辞,临走前,又朝着上首的几位长辈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待他们一走,张婴又把其余的小辈都遣走。
唯有小女儿张曦让他抱在手中,然后屋子里只剩下十三从叔张腾,连十五从叔张康都找了个借口溜了。
张腾也想找借口,却硬生生让三叔公张宇给喊住。
“让傅姆来把十六娘抱下去。”
苍老的喝斥声突然响起,张曦都吓了一跳,张婴拍了拍小女儿的后背,抬头望向上首的三叔公张宇,“叔公,你吓着孩子了。”
“你留一个女娃娃在这儿干嘛,赶紧抱下去。”
“好,我听叔公的。”张婴无比恭敬地应了一声,抱起小女儿就往外走。
这么听话的张婴,别说三叔公张宇,就是张腾都不信,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只是三叔公还在耿耿于怀,下午的时候,张婴对他白眉赤眼的模样。
总觉得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到。
直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张婴回来,他让张腾出去看看,在门外见到等着的张同,领着进了厅内,张同朝他请了安,开口道:“五兄让我来接祖父回府。”
一听这话,张宇瞬间明白过来,当即瞪直了眼,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大骂道:“混帐,张婴你这个混账,你竟然敢。”手里的拐杖敲得地板咚咚作响。
差点没昏过去。
且说,抱着女儿回正房西厢的张婴,刚一踏进正房,就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是有人在骂他,张婴朝着宴会厅的方向望了一眼,估计三叔公也该发现不对劲了。
“阿耶,曾祖叔发现了,会不会跑过来找阿耶算帐?”
“要不,阿眸你来猜一猜?”张婴还有心情逗一逗小女儿。
“好像不会,又好像会。”
张曦嘀咕了一句,三曾祖叔好面子,好名声,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不会,但眼下,却是张府内院,所以就拿不准,“阿耶,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回正房,该出去。”
不在府里,在外面,三曾祖叔肯定不会找上来。
“还不是因为你一出来,就嚷着怕冷。”张婴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要是依他的打算,他还真想去长秋寺里避一避难。
十五弟张同是三叔公的亲孙子。
要是张同劝不住,他已经和穆行交待过了,人要是气昏了,就让张同带回惠慈坊,要是没昏过去,就让人打晕再带回去。
穆行当时那满脸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得张婴无比怀念陈义,因为这样的事,陈义根本就不需要他吩咐,就知道该怎么办。
可惜,他把陈义给了法护充作临时护卫,暂时回不来。
下次得和陈义交待一声,要多挑几个机灵点的助手,这两天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侍从都不行,上次小女儿送到陈义手上的那位秦小郎,倒是很不错,有胆有识,可惜不是张家部曲中人,又不愿卖身为奴。
可惜了好苗子,要不好好教调一番,送到小女儿身边做护卫最合适。
张曦不知道阿耶早就私下里安排妥当了,回到西厢后没多久,前院的一位小僮进来回禀,说是三曾祖叔走了,她还有一丝庆幸,三曾祖叔没闯来内院。
因着小女儿在旁,张婴也没有多加询问。
直到次日清晨,出门上朝时,穆行在大门口等候,他才知道,最终是穆行出了手,把人打晕了,送回了惠慈坊十五弟的府上。
只是张婴没想到,是穆行亲自出的手。
“你就不怕我把你送到三叔公面前去抵罪,去平息三叔公的怒火呀!”
“仆过去,总比其他仆从过去强。”其他仆从过去,估计得丢半条命,穆行满脸无奈,他不仅跟随张婴长大,也曾在张婴的祖父跟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僮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这一条,那位老郎主也会顾虑一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