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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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有的行事，从来直接了当，想做，或不想做，一切随心。
然而，这一辈子，短短六年间，所看到的东西，或是所经历的事情，比那一辈子二十余年，看到的经历的还要多上数倍。
仿佛从单一素色，扭转向五彩斑斓。
转眼又到了新的一年。
张曦和张娥俩姊妹，在上学前，短短数日便结下了深深的情谊，只要张曦回张府，俩人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傅氏女学于元宵节过后，正月下旬的第一天开学。
俩人结伴同行，阿耶不得空，大兄和大嫂过了元宵节，跟随三曾祖叔回了清河，两个月后将在老家举办新妇的庙见之礼，告祭先祖，因此，由大姐张昑还有十五婶崔氏送她们俩去女学报道。
傅氏女学以学生年龄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再依据学习进度与情况，分为天地玄黄四组，每组人数最多不超过八人，每半年有一次考校。。
考校通过才能升入下一组，考校不通过者，则继续留在原组。
如果说丁字班黄组是初入学者的，那么甲字班天组则代表着终点，能从甲字班天组拿到结业证，于时下洛京的贵女来说，是一种很高的荣誉。
所以傅氏女学，在洛京的名声素来很高。
女学里，除了傅家女郎外，剩余的女娘大多出身傅家的世交或姻亲，与傅家是通家之好，至于寒门庶族女郎，则少之又少，几乎绝迹。
此外，傅氏女学还有一个很大的亮点，它的课程设置，偏重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与当下郎君所学内容并无差别。
真要说不同，也仅限于深浅，然深浅程度与个人的天份与兴趣有莫大的关系。
张曦记得一件印象很深刻的事情，在那一辈子里，七娘傅沅嫁人后，曾替夫君与人辩析经义，最后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所说义理清雅，赢得满堂喝彩。
这件事流传很广。
哪怕在那一辈子里，张曦与傅沅没有交集，也从阿顾口中知道了这则趣事。
眼下，傅沅自去年进入女学后，只一年已按步就班地升入丁字班地组，张曦相信，要不是受年龄还有考校规则的影响，傅沅怕是早进入了丙字班。
张曦和张娥还有羊艳一同入学，自然分在同一组。
报了名之后，由女师领着去上课的地方，学堂设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中庭很是开阔，方圆足有十丈，庭前有两株年深的丹桂树，中间是一个圆形花坛，里面移植有一丛兰花。
北面楼高三层，第一层辟作甲字班的课堂，藏书在第二层，第三层为乐室，东西两边的屋子由乙字班丙字班分别占据，丁字班则位于南面的倒座。
有关女学里的常识，早在入学前，九婶傅氏就已经和张曦张娥姊妹俩讲过一遍，大体上有了解。
第一天除了报名外，就是集体祭拜孔子，认识同组的同学，毕竟接下来半年里，同一组的同学都会一起上课。
“我是崔家十二娘崔显姿，今年八岁，刚从随州来洛京，我阿耶是前随州刺史，现任门下省给事黄门侍郎。”
一身粉色袄裙，梳着包包头，个头比她们高半个耳朵的小娘子，率先开了口，笑起来，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说话有点漏风，似意识到，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我应该是最大的，比你们都大。”
明明神情中带着几分懊恼，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张娥笑呵呵地伸手指了指崔显姿，“看到了，看到了，你没门牙，我们都看到了，不用遮了。”
“好吧，让你们看。”崔显姿索性大方地放下了手，还特意朝她们呲了呲嘴，丝毫不受影响。
“我是张家十五娘张娥，我刚从清河老家过来。”张娥说着，拉着张曦的手又说道：“这是我族妹十六娘张曦。”
“我听说过她。”对面红衣小娘子说道，小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我是十娘傅仙姬，这是我双胞胎姐姐九娘。”
“儿叫傅明姬，族中行九。”另一位小娘子也开了口，两姊妹除了长得不像，其余着装都是一模一样，额头上画有一点胭脂红。
“你们怎么长得不像？”崔显姿发了问，她之前见过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阿姐像阿耶，我像阿娘。”大约时常被人问，这话傅仙姬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得非常顺溜。
“我是羊家三娘羊艳。”
羊艳简单明了地说完，接着，听到傅明姬左边手的绿衣小娘子说道：“儿是卫家四娘卫涵，在家上过一年学。”声音轻柔，一如她纤细瘦弱的身子，长得比她们都瘦小。
这一番介绍下来，也算是大家认个脸熟。
她们这一批入学的共计七人，在来之前，彼此的名字与家庭信息，家里的大人早就告诉过她们了。
譬如崔显姿，姓崔却不是清河人，而是出身另一个分支博陵崔氏。
再如卫涵，她是前大理寺寺卿卫煌的曾孙女，然父母早亡，如今寄住在傅家，傅九娘和傅十娘的阿耶是她的舅舅。
“听说你生而有神光，我怎么没在你身上看到光呀？”傅仙姬靠近张曦，傲气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拿眼睛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张曦一番。
仿佛要掰开张曦的身体，看个清楚透彻。
张曦一脸错愕，没料到这么久，还有人记得这事，“都说了，是出生的时候有神光降临，现在当然没了。”她不可能拆阿耶和竺法师的台。
因此，张曦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傅仙姬哦了一声，“亏我还期待了一晚上。”翘着嘴巴走开了。
“……”张曦心想怪我咯。
只见傅明姬歉意地朝张曦笑了笑，“阿妹好奇心重，十六娘别在意。”
“我不会在意。”
张曦含笑回道，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自然不会和傅仙姬去计较，这一辈子既然打定主意在傅氏女学好好上学，那么她就不能像那一辈子似的，上了三天就离开。
不说她们七人，接下来半年里会在一起上课，就是傅氏女学，有很多小娘子，她将会接触到更多的人，也会认识到更多的人，或许从前只存在牒谱上的名字，以后她都要打交道。
都是同龄中人，都是士族贵女。
脱离了那种权势倾压，脱离了那种身份差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这对她来说，或许又将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生活的圈子也将由此扩大。
相比于那一辈子的逃离。
而今，张曦对于接下来的上学，有了很大的期待。
每日辰正上课，申正结束，晌午休息一个时辰，学院里提供午食，当然也可以自己带，一般来说，上午是礼、书、两门课，数、乐、御、射放在下午，而御、射要等十岁以后进入乙字班后才学。
身为丁字班的学生，以朗诵与背诵经义为第一要务。
今日散学要早一些，因为她们是第一天来，送她们来的家长都没有回去，还在学院外面等候，张曦一踏出院门，就瞧见候在廊下的大姐张昑和十五婶崔氏。
另有羊艳的娘亲米氏，这个她认识。
剩下的两人不认识，但还是能辩认出一二，那位年轻的妇人与傅仙姬有几分相像，大约是傅仙姬的娘亲陈夫人，那么另一位满月脸、体态富的中年妇人，应该是崔显姿的娘亲司马氏。
很显然，守在外面的五个大人，早已经相互认识过。
彼此间言笑宴宴。
张曦走过去，喊了声阿姐和阿婶后，便开始在阿姐的引见下叫人。
她猜测得果然不差。
相互间打过招呼，各自道别离去。
张曦要回瑶光寺，和张娥不同路，所以俩人没有同车。
“今日怎么样？适不适应？和傅家崔家的孩子，能不能相处得来？先生凶不凶？先生都教了什么？”一上马车，八娘张昑就把小妹拉到自己面前，一个劲地询问。
张曦笑弯了眉，她知道大姐的关心，连忙应道：“好，都很好。”
“崔十二娘很有趣，我们祭拜完孔子后，先生没有教内容，重点了解我们七个人目前的学习情况，嗯，还有识字的数量。”
他们七人里，张曦和傅明姬傅仙姬，还有卫涵四人同庚，其中又以卫涵年纪最小，她是腊月出生，傅明妪傅仙姬出生在六月。
但识字最多、字写得最好的却恰恰是这位卫涵小娘子。
当然张曦不算，她有那一辈子的经验在作弊。
只听八娘张昑打趣道：“那我们阿眸，没有垫底吧。”
“怎么可能。”张曦扬了扬下巴，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八娘张昑笑着摸了摸张曦的头的，出自诸葛孔明的《出师表》。”张曦直接拿出一张挡箭牌，反正大姐也不会为了这句话，去找阿耶对质。
果然，一听是阿耶教的，八娘张昑没有再追问，而是问起了其他。
傅氏族学所在的衣冠里，离瑶光寺比回张府还要近一点，马车到了瑶光寺后，张昑领着张曦一道回尼院，华令仪大约是计算着时间，一早就在外面廊下候着。
“你们回来了，今日可还顺利？”
“阿娘。”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张曦又转头，对着旁边的法护表兄唤了声阿兄。
“表妹。”法护板着张脸回了一句，又朝张昑喊了声表姐。
张昑点了点头，摸着阿娘微凉的手劝道：“阿娘，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吧。”
“进屋你好好说说学里的情况。”
张昑扶着阿娘往起居室走去，“学里一切都好，今日见了另外两位家长，和她们交谈过，印象还不错，教阿眸她们这一组的是一位姓傅的女师，另外还有一位刘辅导，是中山刘氏之后，俩人在族学里都是老资历了。”
华令仪稍稍安心，又问道：“那几位小娘子呢，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阿娘放心，都是士族贵女，性格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八娘张昑觉得父母品性过得去，况且今日几位小娘子走出学院，一个个都很兴奋，笑容满面，方才在车上她又细问了张曦，相处得很好，所以应该没有问题，“阿娘放心，接下来几天，我还会陪阿眸去学里，再多看看。”
华令仪正要说好，张曦却抢先一步道：“阿姐，你不用再去了，我们今日可都说好了，明日自己上学，不让大人陪着，傅先生也说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独立上学了。”
“真的不需要？”张昑笑着反问，显然没把张曦的话放在心上，“我在外面，又不进学院里，干扰不到你。”
“外面有傅姆和陈荷守着，不用阿姐再干守着了。”
张曦回道，女学里可以带两名仆从，因为胡月不识字，所以这回去女学，她带上了岑傅姆，这也是阿娘的意思，陈荷则保护她的安全，至于阿姐今日已经为她耽误了一天，“阿姐，你还有外甥阿摔要照顾。”
“不碍事。”张昑直接拒绝，见小妹着急反对，于是又安抚道：“这样，我明天再去一天，如果其他家都没有大人去，我后天就不去了，好不好？”
“对，就这样吧。”华令仪拉着小女儿张曦在自己身边坐下。
天已尽黑，屋子里点起了蜡烛，华令仪吩咐慎妪传晚食。
张曦知道再反对也无用，谁知次日，其余家大人全部都到场了，问了才知道，原来各家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顿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因不放心，这一旬，各家大人都没有缺席，直到二月上旬才停止。
张曦正要松口气，却又传来一则消息，让她提起了一颗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