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盼回眸 > 正文 第277章
    第277章十七从叔

    张婴目光幽深紧盯着杨中侍,半晌才出声问,“你真不走?”

    透出一股紧逼的气压,这种紧逼感他只在杨太后身上见过,使得杨中侍心头猛地一颤,差点就要坐直身,强撑着没有改口,色厉内荏道:“不走。”

    “好,你不走,我走。”张婴干脆利落地起来,扭头拿起刚脱下鹤氅,转身就往外走。

    “啊!”

    杨中侍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愣了一下,发现张婴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口,忙不迭地起身追了出去,紧赶慢赶,不管不顾追到尚书府衙外,拦住张婴的马车,然后手脚并用地上了马车,进入车厢。

    “子平,你这是闹哪桩,你别这样行不行?”杨中侍说这话,犹气喘吁吁,“娘娘是关心你,也想帮你。”

    “卢家的事,不要再提了,我自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张婴说到这,微微一顿,又道:“你告诉她,这是我要求的,另外,尚书省年底事多,最近我就不进宫了,等过些日子,有空了再说。”

    “前面好说,最后这句话,我可不敢传,你还是进宫一趟,亲自和娘娘说去。”

    “不敢传,你就一直在尚书府衙里待着,我让人给你准备住宿用的铺盖。”张婴白了杨中侍一眼。

    “你都不在府衙,我待在里面干嘛,不管了,反正我就跟着你,你什么时候进宫,我再跟着你一道回宫。”杨中侍直接摊了摊手。

    “随便你,”张婴伸手叩了叩车厢壁,发出咚咚两声,然后吩咐道:“阿和,去长秋寺。”

    “唯。”车厢外传来陈和谨慎的回应声,陈和是新近调到张婴身边来的侍从,他是陈义的侄儿,暂时接替陈义的活。

    随着马车启动,张婴靠坐在身后的隐囊上,阖上了眼,没有理会杨中侍。

    杨中侍不由有些着急,这是直接把他忽视掉了。

    说说就罢了,他不能真不回宫呀。

    可瞧着张婴这态度,是真不打算理会他了,杨中侍想着,凡事皆有缘由,张婴眼下不愿意进宫,尚书省年底忙碌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为主要的怕还是因为前阵子华家那位小郎君进京,张婴和杨太后俩人起了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只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哪怕当时撂了狠话,也没有了后续,不至于憋气憋到现在。

    在他印象中,张婴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杨中侍心底仔细琢磨了一番,忽然发现张婴身边的侍从换了,要知道陈义是张婴身边的亲随,又有护卫之责,两人从来是形影相随,突然不在身边,又没有其他不好的消息传出来,那么便是有更重要的安排。

    一念至此,杨中侍似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你身边的陈义呢,怎么没见他人?”

    “在长秋寺。”张婴依旧没有睁开眼。

    “怎么换人了?”

    这回干脆没有答话。

    杨中侍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不过,到了长秋寺后,他不仅见到了陈义,还在竺法师的禅室,见到另一位小郎君,验证了他的猜测,心里顿时如明镜似的,跟随张婴回到客房,

    这客房是张婴常住的,里面的大物件也是张婴常用的。

    “子平,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杨中侍问道,用风声鹤唳、草木要皆兵来形容都不为过。

    张婴没有接话,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该看的也让你看了,你回吧。”来长秋寺是他临时起的意,为了让杨中侍看到,他对华九郎的看重,让宫里不要轻易动手。

    杨中侍很显然明了张婴的意思,“行,我会替你传达的。”没有再赖下去,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替杨太后辩白,“子平,这回你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吗?”

    张婴反问一句,“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好不过。”就算真没有必要让陈义保护华九郎,他也乐意枉做一回小人。

    可惜,他没法相信。

    关乎性命的事,不能有失,一旦有失,就于事无补了。

    他也赌不起,去赌那少得可怜的信任。

    但见杨中侍点了点头,“娘娘的性格,一向是做在说前,要真动手,根本就不会提前知会一声,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避而不见。”

    “娘娘此番让我来,没有提别的,大半是存了关心,然后才是想说和卢家的事,至于卢家的事,你不同意,我会把消息传递回去。”

    杨中侍认为,哪怕请不到张婴,他也该把杨太后的心思表达清楚。

    不希望在张婴心中留下隔阂。

    张婴很意外杨中侍能说出这番话来,抬起头望向杨中侍,大约今日也是直到现在,他才拿正眼看杨中侍,好一会儿才问道:“阿弃,你跟在她身边日久,你能拍着胸脯说,那一日,她没有动杀意吗?”

    杨中侍听了,脸色微变,没有立即说话。

    张婴却是笑了笑,“你看,你也不能。”他相信直觉,他的直觉不会错,何况打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她强势好胜的品性就没有变过。

    年少时,可以说大胆奔放,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情趣。

    到了如今的年龄,而今的位置,那就是狠厉固执,化作了一柄已然出鞘的利剑,随时随地能刺出,无人能够制止。

    所以,他打算让她先冷静冷静。

    ——*——*——

    今日大嫂杨昭容来尼院,阿娘头一回见了她,因为她带了一位小娘子过来,即十五娘张娥。

    张曦其实很佩服她,从第一天开始,连续半个月,锲而不舍,每天上午都会过来,大兄张昕休完五天婚假回衙门后,她一个人也没有落下。

    哪怕见不到阿娘,也会在西厢坐上片刻,直到慎妪发话才离开。

    婆媳俩人头一回见面,一个心底存着疙瘩,一个心里很是紧张,说起话来,透着十分的疏离客气。

    临近年关,杨昭容问起了过年的安排。

    “我是不回府的,阿眸陪着我一起过,正旦那日她会回去参加祭祀和吃饭,过年的事你正常操办即可,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阿裘和九婶。”

    “唯。”杨昭容忙答应。

    “你以后不必天天来寺里,要来,每十日和阿苟来一趟,”

    华令仪抬头,瞧着杨昭容似有话要说,却不打算听,“尼院是佛门清净地,不比在家里要每日请安,把这些俗礼都免了,别扰了寺院安宁。”

    杨昭容听了,咽下了喉咙里要说的话,只低头回道:“儿明白了。”阿家不愿意见她,她从头到尾心里都有数,只因她觉得礼不可废,又是夫君的阿娘,所以才每天都过来。

    华令仪没多做停留,说完话,举步走出西厢,起居室那边传来两位小女娘银铃般的笑声,听着清脆悦耳,连带着她心头那如针刺一般的隐痛,也缓了缓。

    似好上了一些。

    且说屋子里的杨昭容,瞧着阿家华令仪径自离去,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想追上去,又怕徒惹人生厌,正不知所措时,见到慎妪进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阿妪,你来了。”

    慎妪喊了声县主,刚要行礼就让杨昭容给拦住,“都说了,阿妪是阿家跟前的人,不用这么多礼。”

    慎妪听了,未再行礼,她出身华家部曲,华家遭难,她同样有怨恨,偏偏这位杨家女成了七郎的新妇,她和自家娘子一样,没法接受,也实不愿意接受。

    “娘子让仆过来说一声,今日就到这儿,请县主回去。”

    “那十五娘……”

    “十五娘留下来与十六娘作伴,到了下晌,娘子会派人送她回惠慈坊十五郎君府上。”

    “那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出去后,会和外面十五娘带过来的仆从说一声。”杨昭容含笑道,轻声细语,令人无法生厌。

    慎妪亲自把人送出西厢,送到尼院门口。

    站在门口,慎妪望着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宁愿这位县主性子跋扈嚣张一点,而不是现在这般温柔和善。

    杨昭容身为杨家女,慎妪和自家娘子注定不会喜欢她,但她这样的性子,她们板着脸,冷声冷气地对待,每每都有她们在欺负人的感觉,很容易就让人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想,自家娘子不愿意见她,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

    “你也去傅家族学?”

    “是呀,我曾祖说,我们姐妹俩年岁相当,正好一起读书。”

    起居室里,张曦和十五娘张娥坐在一起说话,张娥口中的曾祖,正是张曦唤三曾祖叔的那位,“你以后长住洛京,曾祖叔也一直会待在洛京吗?”

    她没忘记,大兄新婚次日,三曾祖叔的脸色就很不好,和阿耶闹过矛盾。

    “不会,”十五娘张娥直接摆手,“曾祖过完年就会回清河。”

    张曦听了放下心来,这位三曾祖叔是族里唯二的两位辈份很高的长辈,另一位高祖叔,年纪还要大一些,包括那一辈子在内,张曦都没见过,也没有什么印象。

    但这位三曾祖叔,这一辈子里仅有的几次印象,却是极爱管事情。

    偏他辈份很高。

    若是长待洛京,相当于阿耶头过,曾祖年纪大了,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是害怕死在外面,后来这话传到曾祖耳中,所以就挨了打。”

    “……”张曦惊得瞠目结舌,这位十七叔,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连亲祖父都敢编排,不过她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却止不住想笑。

    而且还觉得,十七叔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这位十七叔,一生白衣,未曾出仕,以旷达放诞著称,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名望,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他的辞赋水平,是张氏同辈中,唯一能与阿耶相提并论的人。

    张娥又叮咛一句,“你可别说出去喔。”

    “嗯,我不说出去。”张曦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也是捂住自己的笑意,有机会,她还真想见见这位十七叔。

    好一会儿,缓过劲来,张曦问道:“我从来没见过你阿耶,他怎么不来洛京呀?”

    “别提了,”

    张娥摇晃了下脑袋,双手捧着脸蛋,一副小大人头痛的模样,“我阿耶一个月里,至少有二十天不在家,阿娘都说了,阿耶是没笼头的马,阿耶在家里,用我阿娘的话说,不是醉了,就是正在喝醉的路上。”

    “反正,我一个月里,和阿耶能说上话的机会,最多不超过三次。”张娥还特意竖了三根手指头。

    “他不会来洛京的,他一直嫌弃,说洛京充满脏臭秽气,要不是曾祖发了话,我这次都不想过来的,不过来了之后发现,洛京的街道都很干净,也很漂亮,比东武城还要漂亮,根本不像阿耶所说的很脏很臭。”

    张娥带着被骗了的气愤,又振振有词,“等下次我见到阿耶了,我一定要纠正他的错误。”

    张曦起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怎么会觉得洛京脏臭?

    但她毕竟不是十五娘,不是真正五六岁的孩童,略一想想,就明白过来,这位十七叔,大约是个不喜名利的主,所以才会有这番比喻。

    他这番话,与同道中人说,大约没问题。

    偏偏他是和刚刚蒙学的小女儿说,张娥能听得懂才怪。

    不过,这性子她却喜欢,与阿顾一样不喜名利,等有机会回了清河,她一定要见见,此刻,张曦大约没料到,她会很快见到这位十七从叔。

    起因,是因为她把今日张娥和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学舌给阿耶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