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盼回眸 > 正文 第284章
    第284章嗜酒如命

    张曦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了眼白眉道长,手中握着方才他递过来的图稿,长秋寺经幢一角的雪景图。

    雪景图是她近期所画,刚才白眉道长拿了这张稿纸过来,要她当场重新画一幅。

    张曦没有立即答应,问道,“这张图稿,怎么会在你手中?”

    “你阿耶张令君给我的。”

    张曦盯着白眉道长,见他坦坦荡荡,目光澄明,不由相信了,他初来洛京,初来张府,而她平日里字画的练习之作,不是放在内院,就是放在阿耶外书房,除了阿耶外,连大兄都不一定能拿到,更别提其他人了。

    “也是阿耶让你来找我的?”张曦又问道。

    大约不喜欢被人质疑,白眉道长抖了抖胡子,面上浮现一丝不耐烦,“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多话呀,赶紧再画一幅,老道在旁边看着。”

    “不画,为什么要画给你看?”

    白眉道长微微愣住,没料到张曦会拒绝,“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画,我今天还有学里的作业要做。”张曦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于是站起身,“我走了,这张图稿是我的,我也拿走了。”

    一见张曦要往外走,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遭到张曦拒绝的白眉道长,急忙喊道:“站住,你坐下。”

    张曦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白眉道长,没有说话,但不想留下来的神情却表露无遗。

    “你坐下。”白眉道长说完,见张曦没动,又叹气道:“老道让你坐下,现在的女娃娃,怎么这么不听话。”要不是看在那张图稿上的灵气,他想直接转身就离开。

    张曦不想真把人气走,重新回到座位。

    “你不愿意画,那就由老道给你画一幅。”白眉道长走到左前方的燕翅案几前,几面上备放有笔墨颜料等作画工具,但见他把拂尘一放,伸手取纸拿笔。

    形势可以说急转直下,快得连张曦都觉得不可思议。

    片刻后,望着白眉道长动作熟练,神情专注,真的就开始动笔作画了,张曦几乎能肯定心底的猜测,怎么都坐不住了,也不能坐,起身走到案几旁。

    没有打扰白眉道长,只静静地观看。

    运笔流畅,线条分明,一气呵成。

    眼中有画,胸中有境,下笔如神,随着线条勾勒,场景在绢纸上慢慢浮现还原,依旧是那幅雪景图,白雪、经幢、庙宇、枯树、人物跃于纸上,似能跳跃而出,又似使人身临境,明明在三月阳春天,却能感受到一股冬日凌寒气。

    一样的场景,更深一层的意境。

    张曦几乎是看呆了,眼睛里光芒闪烁,神情中满是激动与兴奋,还有崇拜与敬意。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这八个字都不足以表达她心头此刻的崇拜与敬意。

    她见惯名家之作,更见过传世之作,因为那一辈子的经历,因为阿顾于书画一道上的天纵奇才,惊才绝艳,她对书画的鉴赏,早已练就一双利眼。

    眼前的这幅雪景图,哪怕在阿顾成名后,也达不到这种境界水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这丫头,还不赶紧拜师。”一串熟悉的声音传来,张曦回头,但见阿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张曦饶是猜到了,心头依旧万分震惊,她一直知道,阿耶和阿兄在给她寻找书画上的名师,但没料到,会找到一位如此出色的师傅。

    有才的人,多少都有点恃才傲放。

    她现在该担心,白眉道长愿不愿意收她为徒了。

    果然,只听白眉道长开口说:“拜师先不急,女娃娃,你当场作一幅,老道在旁看着。”

    “阿耶。”张曦喊了一声。

    张婴走近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就按道长说的,像你平常一样,再画一幅给道长看看。”他对小女儿的画作,还是极有信心。

    “好。”这回张曦直接答应了,走到白眉道长让开的位置前,重新铺开一张绢纸,用镇纸压住四角,然后拿起了笔,沉吟片刻,聚精会神,方才落笔。

    墨融于纸,景跃于上。

    这幅雪景图,她至少画了不下二十张,此刻烂熟于心,下笔有如神助。

    大约一刻钟左右,等待笔落而画成。

    不同于平常的涂鸦,这一回,张曦倾尽了全部心力,无论是线条勾划,还是其中意境,都比之前的有很大提升。

    张婴只看了一眼就拊掌道了声好,他虽不擅长画,却懂得看,女儿又有了进益,于是转头问向白眉道长,“道长觉得如何?小女的资质,可堪做道长的徒弟?”

    白眉道长认真盯着那幅画,连着点头,眼里多了一丝笑意,“很不错。”六岁孩童,能当场作出这样一幅画,非常难得。

    “道长先坐。”张婴亲自请白眉道长在榻上坐下,然后推了推女儿,“阿眸,拜师吧。”

    张曦听话地跪了下来,没有立即喊师傅,而是喊了声道长,“儿想知道,道长是看中了意境,还是相中了技巧?”

    “阿眸,你问这个做什么?”张婴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高士难求,能遇上这样一位才能出众的师傅,孰是难得,既然白眉道长点头了,女儿应该赶紧拜师才是。

    “无碍,”白眉道长望了眼张婴,然后询问张曦,“相中意境又如何,相中技巧又如何?”

    “若是相中意境,儿就不能拜师,若是相中技巧,儿就能拜师。”在张曦看来,技巧可以练习,意境却与天赋有关。

    张婴一听却是急了,“阿眸,怎么说话的。”

    “老道相中的是意境。”白眉道长如实回道。

    此刻,张婴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比他自己年幼时拜师还要紧张几分,暗暗叹了声不省事。

    张曦眼中流露出果然二字,白眉道长挑了下长眉,多了几分兴趣,这女娃娃倒是有几分意思,其实他第一回见到这幅雪景图,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六岁孩子的习作。

    因为无论意境,还是技巧,都不该出自一个六岁孩子的手。

    “道长,这幅图,儿画了三个月,累计不下二十次。”

    “为什么会一直画同一幅图?”

    “觉得意境不错。”

    白眉道长微变了下脸色,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这么说,这幅图的第一幅画,不是你根据实景描绘的。”

    “是,儿不敢欺瞒。”

    “第一人是谁?”

    “长秋寺的净空小和尚。”

    听到这,张婴都没眼再看蠢女儿了,这丫头太实诚了,“道长,你看不如让阿眸另外再作一幅,就以我府中后院的杨柳湖为景,你看怎么样?”

    “不是老道看怎么样,而是十六娘自己愿不愿拜老道为师。”

    张婴满脸惊喜,有些不敢置信,他都以为今日这场拜师,让小女儿搞砸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概莫如是。

    “阿眸,还不快拜师。”张婴立即催促道,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同样惊喜的还有张曦本人,整个人都有些蒙住了,没有料到,白眉道长知道了实情,还愿意收她为徒,跪下行了俯首大礼,喊了声师傅。

    “今后阿眸书画一途上,就有劳道长作领路人了。”张婴朝着白眉道长郑重揖了一礼。

    白眉道长笑呵呵道:“令君不必客气,对老道来说,是得一佳徒,抑或能得两徒。”

    一听这话,张婴和张曦父女俩心中不约而同地打起了鼓,白眉道长这是动了收净空为徒的心思,可张曦明明都说过,那是长秋寺的小和尚。

    不过,让白眉道长去与竺法师抢徒弟,张婴表示很愿意旁观这份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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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七郎主张江第五次闹得要出府、要离京时,张婴抽了空见了他。

    “看来,你这是铁了心要走?”

    “是,你打断我的腿吧,打断后让人抬我去吴郡。”张江十分无赖道。

    “好,我成全你。”张婴说着,朝外喊了声陈和。

    张江倒是硬气,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反而梗着脖子道:“阿兄,你可要记得,以后不许再管束我了,还有,也不能让我祖父和父亲管我,他们都交由你去应付。”心心念念,想的是自由,不受拘束。

    “要求这么多?”

    “我可是情愿让你敲断了腿。”张江理直气壮道。

    “不是还没断吗?”张婴扬了扬眉,“等打断了,你再提要求。”

    陈和很快走了进来,“郎主。”

    只听张婴吩咐道:“前几日,我让你准备的那坛酃酒,你提过来。”

    陈和应了一声唯,转身出了屋子。

    唯有张江在听到酃酒二字时,整个人眼睛一亮,“五兄,你府上有酃酒?”神情急切,“你有多少坛?”

    “你问这个干嘛?”

    “送给我几坛呗。”张江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此刻望着张婴,好似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没有。”

    一听这话,张江直接开嚎,“阿兄,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来洛京十余天了,有这么好的酒,你都不拿出来。”他平生没别的嗜好,唯独嗜酒,这十余天,他天天喝的都是外面买的浊酒。

    “不行,明年的酃酒,我要预订五坛,不,十坛。”酃酒他曾尝过,味道甘冽醇香,难以忘怀,但因是上贡之酒,不可多得,所以真的只是尝过。

    不过,五兄张婴如今的地位,要个十坛绝不成问题。

    “真这么想要?”张婴笑问道,眯着眼像只老狐狸似的,透着引诱与算计。

    张江只觉得浑身恶寒,可想到十坛酃酒,又格外不舍,“想要,很想要。”

    “我可以每年给你二十坛。”

    “真的?”张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飘飘欲仙。

    “你过几天去秘书省报到,任著作郎,每干满一年,我给你二十坛,当然第一年,我可以先预支给你五坛。”

    “张子平。”张江大叫一声,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就说,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可是每年二十坛酃酒,二十坛酃酒,这么好的酒,他尝过一回,便没法忘记。

    此刻,尤其是陈和提了酒坛进来,给他倒了一碗,单闻酒香,就已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迫不及待地喝了一碗,果然,味道不差分毫,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接着也不用陈和给他倒酒,他自斟自饮,连饮了三碗,然后封好口,把坛子揣在了怀里占为己有,“阿兄,你换个条件,让我长留洛京都行。”

    “我只有这个条件。”张婴没有退让,淡淡道。

    “阿兄,族里子弟众多,有那么多人出仕,也不差我一个,我自在惯了,何必要我出仕,再说了,就我这性子,去了秘书省,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反而误你们的事。”

    “耽误了事,我就扣你的酒。”

    “我不要二十坛,十坛……不,五坛好了,我只要五坛,你别让我进秘书省。”

    “进秘书省的事,没得商量,但是,”说到这,张婴微微一顿,张江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酒还可以增加。”

    张江即愤恨又欢喜,悲喜交加,满脸纠结,“能再增加三十坛吗?”这个诱惑,他都快要抵挡不住了。

    “可以,但不是酃酒,是金陵春。”

    三十坛金陵春,张江的眼睛当场就直了,两手紧紧抱着怀里的酃酒坛子,面上尽是挣扎,一边是美酒,一边是深渊,对,在他眼中,出仕就是一脚迈入深渊。

    坠入泥潭,从此暗无天日。

    可他又舍不得美酒。

    好酒都用来上贡了,流入市面上的不多,他自己也曾根据方子酿过酒,可酿出来的,连他都不喝,他这次去吴郡,就是朱子谦给他许诺了五坛金陵春。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张婴像哄孩子似的道,“三天后你再给我回复。”

    他不急,在他看来,张江嗜酒,十有七八会同意,当然,就算不同意,他也还有后招,总归是要让他出仕,这是张婴答应过三叔公的。

    原本张江出不出仕,他并不放在心上,就如张江所说,不差他一个。

    但是三叔公关心,上回三叔公为了卢家的事来洛京,他在听了小女儿张曦说了张江在老家的事迹后,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转移三叔公的怒火。

    相比于外人,三叔公更看重自己的孙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