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眠风曲 > 正文 38.是非断
    第三十七章是非断

    迎接柳眠的是一十一根破面而来的乌针。

    她自马背上腾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闪躲一旁,足下发力踏在近前一人的肩头,掠过簇拥的人墙,稳稳落在宴千语面前。

    “宴千语,白夜澜现在何处。”

    不愠不恼的声音带着十足十的威慑,此刻的柳眠与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何时轮到你命令我!”

    宴千语同样不甘示弱,一击未果让她的情绪更加暴躁,眼前白光乍现,缀银素绸凌空摊开,剩下的二十八根乌针尽数祭出,在刺耳的蜂鸣声中,裹着杀意袭向柳眠周身大穴。

    柳眠嗤笑一声,盘踞丹田的深厚内息洪水般倾泻而出,朝着宴千语汹涌扑去。

    一边是锋芒毕露的锐器,一边是气吞山河的内息,旁人避之不及杀招却未能让任何一人稍稍退却,她二人似脚下生根一般躲也不躲,皆是打算直面这致命一击。

    “胡闹!都退下!”

    眼见两败俱伤的下场已成定局,顾风聆赫然出现在当场,周围的山贼喽啰还未看清他们的二当家从何处来,就被爆发出的雄劲力道逼的连连退开。顾风聆沉膝凝神,陡然睁眼时掌中的气浪亦排山倒海般径直冲向二人交锋的中心。飞沙走石,余威滔滔,柳眠与宴千语皆是身形一震,踉跄着退开半步。被这横插进来的内力一搅,乌针纷纷失了准头,擦着柳眠的衣襟钉进一旁的门柱中,同样的,柳眠的内息也被冲散,消弭在宴千语身前几尺的地方。

    “我一人便可让她生不如死,何须你来插手!”

    宴千语眼眶欲裂,咆哮着走上顾风聆身边,抬手要打。

    “啪”的一声脆响落定,众人抬眼望去,却是宴千语捂着脸颊,震惊的怒视着顾风聆,而后者的手掌还未来得及放下,目光中的悔恨气恼含混交杂,一时间让人捉摸不透。

    “骆栖川,把大当家带走,其余人继续巡逻。”

    在宴千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顾风聆拉着柳眠进了寨子,身影匿在丛密的木栏之后。

    “进来坐吧。”

    顾风聆帐外,柳眠迟疑地停下脚步。

    “我是来找宴千语的,你有事便讲,无事我就此告辞。”

    她稍一拱手,纤白的指尖从长袖中探出来,一道颇为显眼的伤口盘亘在右手中指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

    “你竟能用湛明诀替白夜澜疗伤,先前我倒是小看你了。”

    顾风聆并未挽留,不慌不忙的说完之后端起茶杯细细品茗,然而柳眠却不复适才的决绝,怔了怔转过身来。

    “你是何人?”

    她的动作神色与闻春榭那晚的白夜澜如出一辙,彼时场景历历在目,然此情此景却再无当时的坦荡轻松。

    顾风聆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的故人。”

    柳眠有些恍惚,顾风聆举手投足间的韵味都像极了那人,只是

    “眠儿,怎的这么快就忘了为师?”

    眼前之人仍是喝茶的顾风聆,可声音却与片刻前大相径庭,柳眠一惊,竟也呆在了原地。

    “莫非你真的以为从前教你伪声之人是我的师妹?”

    顾风聆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三分得意七分温和。

    “你是宴千语的人”

    半晌,柳眠沉声问道。

    “宴千语十四岁就被我收养,若真要推敲起来,她应当是我的人。”

    顾风聆视线飘远,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

    “二当家。”

    “嗯,都下去吧,这边不用守着了。”

    宴千语房间外,顾风聆带着一名陌生女子缓缓走过来。

    “可是大当家的有令”

    守门的小子有些犹豫,雪狼寨的两位当家近来关系紧张是有目共睹的,她二人心中畅快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做跟班的,夹在这两人之中很是难做。

    “你照做便是。”

    不由分说的,顾风聆打断了那喽啰没说完的话,头也不回的步入院中,留下那小子哭丧着脸悻悻离开。

    “我道是谁来了,原是顾二当家,失礼失阿眠?你怎会在此!”

    躺在床上的白映泠听见门外有动静,早早就不安分的坐起身来,调侃的话刚说一半却被跟着顾风聆进来的另外一人惊的抛诸脑后,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病气的柳眠,心中百感交集。

    “四四姐,我是”

    顾风聆先前并未袒明要见之人的身份,是以在此见到白映泠,亦让柳眠倍感惊讶。

    “你是来寻老七的?”

    白映泠眼神一凛,直白的道出了柳眠心中顾虑之事。她没作声,微微颔首表示肯定。自那日白夜澜不辞而别后,柳眠便彻底将自己囿在房中,整日盯着空荡荡的床榻发呆。她是玄陨阁失火那日唯一目睹了白夜澜出现在当场的人,柳步尘在玄陨阁的废墟中整日整夜的寻找线索时,她怕极了,白夜澜重伤昏睡,她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一面是怕伤情恶化,一面便是怕白夜澜醒来之后独自跑出门去被柳步尘撞见,若真是如此,那便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对于柳承荫的死,柳眠始终难以释怀,她既不肯相信白夜澜就是凶手,又不能说服自己白夜澜与此事毫无干系,是以她拘着的不仅是白夜澜,更是迷茫彷徨的自己。现下,白夜澜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踟蹰不前,怅然若失的情愫郁结在心中让她几欲发狂,于是她独身上路,来到黑山想要替自己和白夜澜寻一个交待。

    “白姑娘,先前我雪狼寨曾答应替你寻白夜澜的身世,如今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顾风聆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缓缓道:“她本该是北方白鬼族现任金司烛埜,多年前被人送出族外,八岁时屠杀全村后为你父亲所救来到白家,而今,正被白鬼族通缉,你大哥白锦安,便是与白鬼族火司桑赫联手,意在将白夜澜赶出白家。”

    “那之前在紫山中,老七也是遭了他们的暗算才无故失踪?”

    白映泠拄着下巴,细细回想着记忆中的点滴线索,试图将事情的始末串在一起,把一切都弄清楚。

    柳眠在一边静静听着,这些事,白夜澜或许早已心知肚明,上次她二人来黑山见过宴千语之后,白夜澜的种种古怪行径便足以佐证这个猜想。一边是不想让柳眠担心的白夜澜,另一边是不想让白夜澜心中顾虑太多的柳眠,只是两个人的善意遇到一起,却未能换来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顾二当家,我还有一事不解。出事那晚,老七错把我认成旁人,样子很是古怪。”

    白映泠记起与白夜澜在院中对峙的场景,忽而开口问道。

    柳眠当时并不在场,是以对于这些细节并不知情,此刻白映泠提起来,她同样在意起离开白家的时间里,白夜澜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了。

    “若我所料不错,她应是同你一样,中了白鬼族的‘魇梦’之毒。此毒会让人忆起心中最为惧怕的场景,且毒性强劲,会让中毒者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重温噩梦,故而得名魇梦。”

    白映泠稍加思索,皱着眉头向顾风聆投去疑惑的视线。

    “此毒无解药。”

    “那我身上的”

    “是宴千语替你化掉的。”

    顾风聆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白映泠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不懂医术,因而并不知道宴千语一日三遍不知疲倦的往这里跑是为了什么,而如今看来,若无宴千语的悉心照料,她绝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与顾风聆和柳眠这般说话聊天。

    “白姑娘可有心事?”

    “哦,顾当家但说无妨。”

    “除此之外,白夜澜还有何怪异之处吗?”

    经顾风聆一问,白映泠又陷入沉思,倒是一旁不曾开口的柳眠,忽然插了话进来:“玄陨阁坍塌并非火势所致,而是爆炸。白夜澜,也是在爆炸后才出现在废墟之上的。”

    柳眠一番话让余下二人皆是一惊,白映泠未曾想到柳家玄陨阁之事白夜澜也难逃干系,而顾风聆则是被柳眠所说的“爆炸”激的蹙起眉来。

    “眠儿,你可还记得那爆炸是如何发生的?”

    “是整层都迸出火花来,并非局部的爆炸坍塌。”

    “果然,桑赫的目的并非劫走白夜澜,而是”

    顾风聆心中疑惑得到证实,低声喃喃自语道。柳眠不解的望着她,并不知道何果了然。

    “顾当家可是对我七妹下落有所计较?”

    白映泠留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彻悟,连连追问道。

    “哦,此事非关白夜澜下落,且苍南城外也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我已着人去加紧搜索,白姑娘不必担心。”

    “有劳顾当家。”

    得知白夜澜下落有了眉目,白映泠心中轻松了不少,又与柳眠问了问苍南城的情况,她渐生倦乏,宴千语的今日调好的药有些怪异,味道就不多说了,这药效也来的极快,这才刚服过药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困得睁不开眼。见她伤未痊愈,顾风聆适时的打住了话题,领着柳眠离开了屋子。

    从宴千语的院子折回帐篷的路上,柳眠一言不发静静跟在顾风聆身后,她清秀的面庞好似覆了霜雪,淡漠的让人难以接近,古井无波的眸子亦是难以捉摸。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的穿过一片片篝火树丛,僻静的小路上人影渐稀,间或有巡逻的山贼见到顾风聆也不敢贸然上前而选择返身走开。终于,路上只剩下她二人,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柳眠佩挂的朝夕剑,赫然搭在顾风聆的肩膀上脖颈边。

    “眠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般作为,怕是要遭天谴的。”

    顾风聆停下脚步幽幽的道。

    “此言差矣,我现下所做之事,正是替天行道,为师报仇。”

    “既然如此,那便给我个理由,让我死个明白。”

    顾风聆仍是一副风清云淡的口吻,全不把柳眠的杀招放在眼里。

    “你既知道湛明诀,就该清楚此物的主人。而我,正是依师父的遗言,将悉知此事者赶尽杀绝。”

    说着,朝夕又往顾风聆的颈间挪了一寸,剑刃堪堪抵住喉骨,细微的疼痛透过薄刃反应在她肌肤之上,生死一念之间。

    “你师父定还说过,杀人难救人更难,所谓医者,救死扶伤悬壶济世,非为大道,活人不医,死者为大,故当破死寻生,化绝险于无地,是为名家也。”

    顾风聆的话让柳眠心生动摇,她错愕的盯着缓缓回身的顾风聆,恍惚间也忘了言语,只呆立着看她一步步走上前来,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一夕回到七年前的辽东都司,那个葬着她师父与她全部童年的荒莽之地。

    “你是谁?”

    良久,柳眠打破了静默,满腹的疑惑,震惊,恐惧,欣喜等等情绪交织杂糅,凝成简单的三个字问出来。

    “你的师父,以及你师父的姐姐。”

    “你方才所说,她的身世,她可都晓得?”

    “自是晓得,或者说,比你了解的更多。”

    柳眠哑然,接二连三的真相让她思绪纷乱,她未曾想过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白夜澜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紫山中,她为救你答应宴千语盗取你柳家所藏之宝。闻春榭内,她为了你的安危单刀赴宴,不惜与我动手这些事,她都不曾与你说过吧。”

    言罢,顾风聆意味深长的望着柳眠,后者仍旧无声沉默,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还有事处理,你好自为之。”

    顾风聆指尖轻点将剑刃震开,理了理肩上被压出的褶皱转身离去。

    “她现在何处。”

    晦暗余晖之下,柳眠喑哑的声音突然落在顾风聆耳畔。

    “苍南城外,石界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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