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永不熄灭的火 > 正文 26.第十六章 说亲
    现场会结束了,高志远又可以静下心来接着读《红楼梦》了。他越读越发惊叹:本以为像读别的书一样,记记里面的美词佳句,可越来越记不过来了。如下面的一段:

    “那宝玉才合上眼,便恍恍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悠悠荡荡,跟着秦氏到了一处。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地方儿有趣!我若能在这里过一生,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管束呢。”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山后有人作歌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宝玉听了,是个女孩儿的声气。歌音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美人来,蹁跹袅娜,与凡人大不相同。有赋为证: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生于孰地降自何方若非宴罢归来,瑶池不二;定应吹箫引去,紫府无双者也。”

    他觉得写得好的需要记的是“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还有那一首长赋。他看了看,几乎都记下来了,记的比没记得还多。他不禁想:这样记记得过来吗?可不记,他又舍不得。正如韩文义所说,都是非常好的对子,需要动多少脑筋才能想得出来。可在《红楼梦》里随处可见,俯拾皆是,曹雪芹像随手拈来,毫不费力,可你细细琢磨,又像是精雕细刻认真推敲而成,不得不让你叹服!

    他正在沉浸在《红楼梦》中,门被推开,老潘木匠大叔走了进来。老潘大叔可是很少来他的家,是真正的稀客。

    高志远惊喜地说:“大叔怎么得闲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让坐和沏水。

    潘木匠坐在凳子上,好奇地拿过来高志远看的书,说:“《红楼梦》是什么书?热闹吗?”

    高志远忙说:“不热闹,是才子佳人吃喝玩乐的书。”

    潘木匠不相信地说:“你看那样的书?我才不信呢。”

    “是啊,表面上就是才子佳人吃喝玩乐,不过实质是通过才子佳人的悲剧,揭露了过去封建社会的腐朽和没落。这部书是举世公认的中国古典小说巅峰之作,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他猛地发现自己由于对《红楼梦》的热爱,赞扬备至,而忘了听的对象,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怎么会听懂这些词呢?便忙停住,又笑着问道,“大叔,你最近读什么书呢?”

    “我把《烈火金刚》读完了,又读《林海雪原》呢。志远啊,叔得感谢你,老老的,你教会我识字读书了。你大叔这辈子就一个爱好,就喜欢听书看戏,说个不怕你笑话的糗事。那是我十多岁,咱们村里来个说书先生,是一个瞎老头,他小孙子领着他。他在咱村里说了七晚上的书。我是一晚上也没落,听得那叫过瘾。他在咱村说完了,去四队说去了,咱村有些年轻的也跑去听,我便跟着去了。那是夏天,跑到四队五里路,跑热了,我就把小褂脱了,用手拿着。到了四队管顾听书了,等听完书,往回走时,发现小褂没了。当时听书听得太入迷了,不知什么时候把褂子扔了。在那找了一气儿,也没找到,回家我妈妈知道了,一顿暴打,打得我趴了好几天炕。可就那样挨打,也没改,一遇到说书唱戏的,还是非得听去。”

    高志远笑着说:“听说你记忆力可好了,听了书后,回来就能说书,说的和说书先生一样。”

    潘木匠笑道:“那能说那样好呢,那只是比葫芦画瓢,哄弄人呗。”

    这时,高志远的父亲从外面回来了,见潘木匠在屋,说道:“他大叔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闲在?”

    潘木匠道:“这冬天也没什么活,到这串个门。”

    高志远的父亲说:“他大叔,你从不来,你来有事吧?”

    潘木匠笑了:“是有点事”

    高志远的父亲忙说:“什么事,你说。”

    潘木匠笑道:“这个事,我早就想来说,可不知志远什么想法,就没敢来说。”

    高志远听了是关系他的事,忙说:“什么事,大叔你只管说,咱们爷俩,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先问问你,你就打算种一辈子地了?”

    高志远笑道:“大叔,你说我不种一辈子地,我做什么去呢?”

    高志远的父亲也说:“就是啊,他在这个家庭,能太太平平种一辈子地就不错了。”

    潘木匠叹口气道:“可惜你这一肚子才学了!”他又看着高志远的父亲道,“是这么回事,我觉得志远年龄也不小了,也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志远是个好孩子,仁义,懂事,能干,你就说回来种地,他从小读书没受过累,可回来割地打场,扬场打掠,样样农活都是把好手。听说割地谁都没他快,早我就想给他说个媒,找个对象,可总觉得他不能就种一辈子地,以后真有个前途,可能不会找个农村姑娘,所以就没敢来说这个事。我今天来问问”他又面向高志远道,“你真就打算种一辈子地了?”

    高志远说道:“大叔,你说我不种一辈子地,我做什么去?别说我没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条件啊!这种地老守田园,守家在地,不很好吗?”

    潘木匠道:“要是你这样想,我就给你做个媒,给你提个农村姑娘”

    高志远的父亲忙说:“那可先谢谢了,他大叔还想着我们家的事,可真感谢不尽。你提的这姑娘是哪的?”

    潘木匠笑道:“就是咱们村的。我觉得外村的还不一定知根知底,咱们本村的,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找个更好。”

    高志远父亲忙问:“谁家的?”

    “就是刘兴良的闺女刘月芬,我觉得那姑娘很懂事,很老实,很贤惠,很能干,从不招事惹事,是个好姑娘”

    高志远的父亲也高兴地说:“是,那是个好姑娘,不言不语地就知道干活,可人家干不干还说不上呢?”

    潘木匠道:“我这不是先来问问志远的意见,得看志远同意不同意?”他又看着高志远,道,“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得作主,你要是同意呢,大叔就去给你问问;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高志远万万没想到潘大叔会如此惦记着他的事,让他从心里充满了感激。先听他说个农村姑娘,还以为是别的村的,心中充满了纠葛;当听他提的就是他心中的刘月芬时,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听潘大叔问他同意不同意时,便说:“我同意,怕人家不同意呢?”

    潘木匠高兴地说:“你同意,大叔就去给你问去。她能不能同意,这就看缘分了,真要有那缘分,那可能一提就成呢。”

    高志远的父亲说:“他大叔既然这样关心志远的事,我有话也就直说了,我是怕人家嫌弃我家这成分呢,现在,我们这样成分的人家,找个媳妇难着呢!人家老刘家是贫农,谁愿意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来受罪来。”

    潘木匠道:“老哥哥,你既然提到这事了,我也就有啥说啥。你家成分是不好,可给闺女找女婿,谁不得找个能干会过日子的小伙子。志远可是十里八村都难挑出来的好小伙子,谁家闺女找这样的女婿也是她的福分。我觉得刘月芬要听了给她提的对象是志远,也一定会同意的。她这半年和志远一起干活,也知道志远啥样,她找这样一个有才学又能干的女婿,也可以了。他爸爸刘兴良,那是个老实忠厚人,他也知道志远是个好小伙子,他也会同意的。这里面要说难说话的是她妈,她妈是出名的‘弯弯绕’,事多,挑这挑那的,怕嫌你家成分。可是,她也不是糊涂人,她比谁都明白,你家虽成分不好,可志远这小伙子是没挑的。给闺女找对象,是为了过日子,跟成分有什么关系。”

    高志远的父亲说:“话是那样说,可现在谁家的闺女不都愿意找个成分好的,谁愿意找个成分不好的,跟着受气。”

    潘木匠道:“这事就不用前怕狼后怕虎的了,我没说吗,找对象就凭个缘分,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这事,志远同意,我就去他家问问去,看他们家什么意见,你们等我个信吧。”他说完,站起身,说,“那我就走了。”

    高志远忙说:“大叔,再坐会儿吧。”

    “不了,等我问完了,再来。”说完,走了出去。

    高志远和他父亲两人把他送到大门外,高志远的父亲还一再感激地说:“让你费心了。”

    “这有什么,就搭几句话。”说着走了。

    他走后,高志远回到屋细想,潘木匠大叔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提亲来呢?是因为潘木匠大叔正直善良,乐于助人,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可又一想,他为什么会提刘月芬呢?莫非他和刘月芬的关系已被他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在农村像男女之间的绯闻,只要有点儿音信,就会立即滚雪球般地越滚越大,最后就会说得不成样子。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是不是他与刘月芬的事在村里已风传开了?他还蒙在鼓里,老潘大叔不得不来帮他解围

    下午,韩文义来了,高志远想向他探问探问这件事,可韩文义进屋就兴冲冲地说:“这两天现场会,都耽误看书了。这看书还真有瘾,真像你说的,爱不释手了。越看越觉得写得好,你听”他说着,便高兴地背起了《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

    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

    背完,不等高志远插嘴,就又背诵道:

    “陋室空堂,

    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

    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粱,

    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c粉正香,

    如何两鬓又成霜?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饶有兴致地抑扬顿挫地背完,又说道:“曹雪芹真是个大才子,写得真好!通俗易懂,却寓意深刻。细想想,人的一生不真的如此吗?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其实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一口气儿说完了,才容高志远插嘴,高志远只得把想问他的事撂在一边,对他说:“是啊,世上之事,好像‘好’就是‘了’,‘了’就是‘好’,但也不一定”

    韩文义立即说:“怎么不一定?你说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到头来,两眼一闭,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高志远想了想说:“你说保尔,江姐,杨子荣等等,他们为革命为人民奉献了一切,真两眼一闭,就是‘了’了吗?”

    韩文义想了想,说:“他们做的事不能说‘了’,他们的精神会鼓舞千千万万的人学他们一样继续前进。”

    高志远高兴地说道:“所以,‘好’不一定是‘了’,‘了’也不一定是‘好’,我们只能批判地吸收,去掉有害的,吸收有益的,才是正确的读书方法。”

    韩文义笑了,说道:“这真是如黛玉说的:‘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

    高志远看韩文义想通了,便说道:“你听没听到什么闲话?”

    韩文义立即警觉起来,瞪着眼睛问:“什么闲话?”

    高志远说:“我问你呢?”

    “没听到啊。有什么闲话?都是赞扬的话,说你夜校教得好,可给咱们村挣了面子了!”

    高志远说:“不是。”他又不好直说,只得说,“关于咱俩的闲话。”

    韩文义仍不解:“咱俩能有什么闲话,你为大家辛辛苦苦教夜校,我帮了帮忙,有什么错?”

    高志远只得又说:“是我们俩和刘月芬c黎巧芝的闲话。”

    韩文义着急地:“哎呀,你急死我了,到底是什么闲话,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高志远只得说:“今天上午,潘木匠大叔来我家,给我提亲来了”

    韩文义饶有兴致地问:“提的是谁?”

    “提的是刘月芬。我就奇怪了,他怎么突然来给我提亲来了,而且提的是刘月芬,是不是他听到什么闲话了?”

    韩文义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高志远着急地说:“人家着急呢,你还笑。”

    韩文义笑着说:“他给你提刘月芬,就算对了。”

    高志远愈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我去他家借书,说闲话说到你。他说:‘那是个好小伙子,又有文化又能干,谁家闺女要找那样个女婿可是福分。’我听他那样说了,就说:“那样好,你就给当个媒人呗?’他说:‘我还不知道人家什么心思呢?人家搞不搞农村姑娘还说不定呢。’我说:‘他再有文化再有才学,就因为那成分,也只能下庄稼地了。他没你想得那么心高,他就想踏踏实实种一辈子地,你要真给他做媒,找一个农村姑娘,他一定同意。只是不知道,你想给他提哪的?’他说:‘我不知道他找不找,还没想呢。他要真想找个农村姑娘,我留心给他物色一个。’我一听,就直接向他说:‘你还物色什么,咱们村就有个合适的。’我就给他提了刘月芬说你俩很般配,当然我没说你俩通信什么的。他真的来了?给你提亲来了?”

    高志远这才如梦初醒说:“原来是你搞的鬼,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村里人传开闲话了呢。”

    “要不说你心太细呢!传闲话就传闲话呗,搞对象是光明正大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又向高志远说,“这回好了,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真希望好事成真。”

    潘木匠吃完晚饭,便去了刘兴良家。因为,这冬闲他家白天人不断,年轻人都好去他家玩,屋里整天人挤得满满的,他就是去,什么事也说不了。吃完晚饭,年轻人都去山上背柴禾去了,他家清闲,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果然,他到了刘兴良家,一家人刚吃完饭,刘月芬在外屋刷锅洗碗,刘月芬的母亲让他炕上坐,给他沏了茶水,便说:“他大叔,你今天怎么闲在了,来这有事吧?”

    潘木匠见只有刘兴良和刘月芬的母亲在屋,正是说话的好机会,就说:“是,我是有事来的。”

    刘月芬的母亲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潘木匠笑了,说:“我想给月芬当个媒人呢。”

    刘月芬的母亲忙说:“那太好了,我这闺女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婆家了。不知他大叔给找哪的?”

    潘木匠道:“就是咱村的,咱村的知根知底。月芬又老实又能干,怎么也得找个能干的过日子的。”

    刘月芬的母亲说:“那你说是谁家?”

    潘木匠道:“就是老高家,高志远。”

    刘月芬在外屋收拾屋,听潘木匠大叔说给她找婆家,不由警觉起来,心想:他要给我往哪里找?便紧张地听了起来。当听到说高志远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也不由得狂跳起来。真有这样的好事?便更细心地听起来

    又听到潘木匠道:“高志远那小伙子要文化有文化,要活计有活计,能文能武,要哪套有哪套,又能干,又勤劳,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我觉得和你闺女很般配,你觉得怎样?”

    刘月芬母亲说:“那孩子得说是没挑的,听说回来这半年,什么苦什么累都受得下,而且做什么活,都是把好手。听人说,他割地骑毛驴都追不上”

    潘木匠也说:“就是,做啥像啥,你就说教夜校,一冬天就把咱们队青壮年扫除文盲了,连我这老头子都跟着学会识字看书了,全公社都来开现场会来了。那孩子又会教又有耐心,你就说他编那课本吧,把农民经常用着的字,编成又合辙又押韵的诗,学起来又有意思又好记,要不是他那样教,扫除文盲,做梦去吧!老嫂子,我是觉得那小伙子不错,月芬姑娘也是又老实又能干,觉得他俩很般配,真要在一起,一定会过好日子。”

    刘月芬的母亲也说:“他大叔,你甭说,那孩子是百里挑一,村里人没有不夸奖的。”

    刘月芬听他俩一唱一和地夸高志远,她心里甭提多美了。看来,她母亲也同意,他俩真得就成了?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她的心狂跳不止。可是,忽然听她母亲说:“可是,”可是,可是,就怕这“可是”,一“可是”,什么事都凉了。果然,听她母亲说:“可是,他家那成分,孩子再好,怕也抬不起头来。”

    潘木匠忙说:“他家成分是不好,可再不好,也得让干活吧?志远那孩子那样能干,就是下庄稼地,也能挣碗饭吃。而且,那孩子孝顺,他们家吃粮困难,听说他回来,认准他吃糠,也让他爸爸吃得好一点儿。你说他从小就读书了,在学校尽吃细米白面,回来吃那么大的糠,怎么受来。他那么孝顺,你们就这一个闺女,老了,他也一定能孝顺你们,我觉得是很合适的。不然,我也不舍这老脸来问来了。”

    刘兴良在一旁插嘴道:“他大叔提这门亲事,我看挺合适的。志远那孩子是个好孩子,百病不犯,又仁义又能干。”

    刘月芬的母亲也说:“志远那孩子是没挑的,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是个好孩子。要配我闺女,那是满配得上。可是,就那成分,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刘月芬听到这里,像一盆冷水从头一浇到脚底,心一下子全凉了。她想冲进屋去,反驳她妈几句:我嫁人只要人好就行,什么成分管什么用,我也不是嫁成分。可是,她知道,她那历来强势的妈,说一不二,一手遮天,她进屋反驳,不但不起作用,还会火上浇油,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可不反驳,就听凭她妈的,那不黄瓜菜都凉了吗?她忿忿地听着,急得直搓脚

    听她母亲接着说道:“他大叔,你成分好,没受过成分不好的罪。不瞒你说,我要是受得了那罪,也不能老老的半路嫁人啊!我原来那老头是地主,可解放了,他也死了,就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有什么?可那也容不下,一口一个‘地主婆子’,一口一个‘地主崽子’,那罪遭得没个头。只要有点可能,我也不会嫁人啊!你说,我这刚跳出火坑,又把闺女推进火坑里,我做娘的也不忍啊。”

    潘木匠道:“你想多了。那咱们这里,志远家成分是不好,他不照样教夜校吗?他教好了,不连公社都来开现场会吗?他家成分不好,是他老一辈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刘月芬的母亲仍说:“他大叔,这成分不好,你干得再好,也是不好。要说志远那孩子是好孩子,百里挑一,谁选女婿也挑不出毛病来。可就这成分,谁嫁给他,也得跟着受一辈子气,永远抬不起头来。你说再好,我也不能让闺女受一辈子气啊!”

    刘兴良又插嘴说:“能干能过日子就行呗,成分管什么用!”

    刘月芬的母亲生气地说:“你知道个屁,你没受过那罪。”

    刘兴良一声也没敢回,不作声了。

    潘木匠又说:“时代一天一个变化,怎么也不能老这样”

    刘月芬的母亲截住他的话说:“这解放多少年了,有什么变化吗?不还照样吗?你没听老喊什么‘阶级斗争为纲’吗?变不了。”

    潘木匠仍说:“就是不变,可人家凭能力干活,可得给工分。志远那么能干,那么能过日子,生活怎么也错不了。你给闺女找婆家,不就图个过好日子吗?”

    刘兴良也跟着嘟囔了一句:“就是嘛,能挣工分就行呗,他可不能不给工分。”

    刘月芬的母亲生气地说:“行了,你别添乱来了。”又向潘木匠说,“他大叔,你是好心,志远也是好孩子,我没什么说的。可我也把话挑明了,就这成分,不行,我不能让我闺女跟我似的受那气去。”

    刘月芬听她母亲回绝得那么决断,心都要崩溃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多希望潘大叔能有回天之力,化险为夷啊!可是,潘大叔也无回天之力,只听他说:“老嫂子,你考虑得对,给闺女找婆家是一辈子的大事,得考虑全面了。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成分好的,孩子不一定好;成分不好的,孩子不一定不好,你得惦量着办。你也别这么一口就回绝了,你还是考虑考虑,这事也不急,我等着你个话。”说着,站起身来,“那我就走了。”

    刘月芬的母亲说:“坐一会儿吧?忙啥。”

    “不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个话。”说完,走了出去。

    刘月芬把他送到大门外,潘木匠看刘月芬头也不敢抬眼泪转眼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闺女,大叔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大叔给你提高志远,你同意吗?”

    刘月芬抬起迷蒙的泪眼说:“我同意。你别听我妈的,那成分有什么关系。”

    潘木匠看着刘月芬的可怜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闺女,你甭着急,你既然同意,大叔想什么法,也争取给你们办成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婚姻大事,自己作主,也不能尽听父母的。”

    刘月芬仍担心地说:“我妈那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潘木匠说:“她也一再说志远是好小伙子,就是嫌弃他家的成分,慢慢说服呗,你甭着急,大叔想办法说服她。”

    刘月芬感激地说:“那可谢谢大叔了。”

    潘木匠笑道:“不用谢,等大叔给你们说成了,去你们家,你好好给大叔炒两个菜,让大叔好好喝两盅就行了。”

    刘月芬被他逗笑了:“听大叔说的。”

    “大叔一定给你们说成,你就放心吧。”说完,他才走了。

    第二天,他又去了高志远家,把情况和高志远和他父亲说了,不过他没说刘月芬的母亲一口回绝的事,只是说:“果然,像先前说的,她母亲嫌弃成分,但是,对志远是一点意见没有,赞不绝口地夸志远勤劳能干,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也不能怨她嫌弃成分,她原来不就是地主成分吗?听说没少受了气,她不想让闺女再受气,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时代怎么也得越来越进步吧?我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再给我个话。”他又高兴地说,“我出来,刘月芬把我送出来的,我看她两眼汪满了泪,就问她同意不同意?她非常果断地说同意。这事志远同意,刘月芬同意,你俩的婚姻大事,你俩都同意,别人说什么也不当。她妈不同意,我再去做做她的工作,争取让她同意;可她真要不同意,你俩同意,她也挡不住。”

    潘木匠说完要走,高志远的父亲说:“人家当媒人最少赚壶烧酒喝,你这竟白跑腿了。今天你不能走,在这吃了饭吧。”

    潘木匠笑道:“我这人好说实在的,你们爷俩,连个做饭的都没有,我也替你们着急。等给志远说中了媳妇,我们老哥俩好好喝两盅。”说完,还是走了。

    潘木匠刚走,韩文义就来了。他这几天,一天来好几次,问潘木匠来没来?说媒说得怎样了?这回听说潘木匠来了,就着急地问:“说得怎样?”

    高志远平淡地说:“和预想的一样,她妈嫌弃成分,不同意。”

    韩文义生气地说:“这些老头子老婆子,都是封建脑袋瓜子,又不是给他们找对象,横遮栏竖遮栏的。咱们干脆就不管他们,咱们就去公社登记去,看他们还怎样阻栏。”

    高志远说道:“说那气话没用,婚姻大事,父母能不关心吗?”

    韩文义歪着脑袋说:“我没说不让父母关心,而是说父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阻栏不对。”

    高志远说:“婚姻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总难免有不同意见。”

    韩文义仍固执地说:“就我那老丈人,你那老丈母娘,想让他们通通快快地说同意了,难!”

    高志远笑着说:“还没影的事呢,你倒老丈人老丈母娘地叫起来了。”

    韩文义也笑了,说:“你寻思我愿意找那样的老丈人啊,那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巧芝有那样个爹来呢!”

    他说得高志远也笑起来:“你怎么不说你怎么追人家的闺女不撒手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韩文义说:“中午去我家吃饭,你把课本拿上,我表妹刘梦洁来了,他们队的夜校陈老师托她把现场会后的课文给他抄回去。”

    高志远拿出课本翻了翻,说:“现场会后没几课,我给他抄上,让你表妹拿回去就行了。”

    韩文义坏笑着:“这可是你愿意做,可没人领你的情。”

    高志远说:“就抄几篇课文,还领什么情。”说着,他找出纸来,便抄起来。

    韩文义看着他抄着课文,不由地赞赏道:“你这字写得真好!我表妹说你写得字赶上字帖了,她照着练字呢。”

    高志远道:“我写的字也不好,我们班可有写好字的呢,我和人家比,写得啥也不是。”

    韩文义羡慕地说:“你写这么好还照着好的啥也不是,那写好的该多好啊!”

    高志远站起身,开了一个箱子,拿出一个提兜来,从里面找出一个笔记本,翻到一页,说:“你看看这字写得怎样?”

    韩文义看上面写着:“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他又翻在扉页看了看,上面写着,“同学留念”他向高志远说,“这是做什么的?”

    “这是高中毕业时,同学之间互相留的祝福语。”高志远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韩文义也立时觉察到了,便说:“你不因为病,也上大学了。”

    高志远面色凄然地说:“说那些有什么用,就是这个命!”

    韩文义又翻了翻,只见上面都是“金榜题名”,“前途无可限量””栋梁之材”之类的话,便说道:“你这么有才学,真能上大学,一定是国家栋梁之材,你没上大学,对国家是个损失。”

    高志远说:“你可别说那么玄了!那你呢,你要是能读书,读大学,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我就是个土老百姓,狗肉上不了席。”韩文义说着,又仔细观赏高志远给他找的那页字,看了半晌,说:“我怎么看不出好来呢?我觉得潦潦草草的,还不如你写得工整美观。”

    高志远笑道:“这叫纵横挥洒c苍劲有力,如脱缰骏马,奔腾飞跃,又如入海蛟龙,游弋自如。”

    韩文义忙说:“你把你刚说的话给我写下来,我怎么听着这么对仗呢,赶上《红楼梦》里的对子了。”一边说着,一边催高志远给他写下来,高志远拗不过他,只得写下来。

    韩文义拿过来,一边读着,一边说着:“‘纵横挥洒’和‘苍劲有力’是一对,‘脱缰骏马,奔腾飞跃’和‘入海蛟龙,游弋自如’是一对。”他又看着高志远道,“你这不也是出口成章,你也是诗人了。”

    高志远又翻了一页,递给韩文义,说:“你再看这字。”

    韩文义拿过来,一看,不觉惊叹道:“这字写得好!清楚c干净c漂亮。”

    高志远道:“你这回说得对,这字写得清新飘逸c秀丽端正。”

    韩文义还等着高志远说下去,突然见他停住,便说:“说下去。”

    高志远奇怪地:“什么说下去?”

    韩文义说:“你说先那字‘如脱缰骏马,奔腾飞跃,又如入海蛟龙,游弋自如。’,那么这个字如什么呢?”

    高志远笑了:“我没想起来呢。”

    “你想想,说出来。”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他,等他下文。

    高志远想了想,只得说:“如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又如仙女下凡,出尘脱俗。”

    韩文义嘴里一边嘟囔着:“‘如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又如仙女下凡,出尘脱俗。’”一边自言自语,“如帅气小伙,风流倜傥,又如美丽姑娘,秀丽端庄。”他高兴地一拍手,说,“我也做出诗来了,你听‘如帅气小伙,风流倜傥,又如美丽姑娘,秀丽端庄。’,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这样好看的字,行不行?”

    高志远看着他兴奋的样子,也高兴地说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你的辛苦也没白下,这不也出口成章了吗?”

    韩文义惊喜地:“我还有这时候呢?编荤段子凭灵感,原来做诗也凭灵感啊!”

    两人说着话,高志远已把几篇课文抄完,韩文义说:“那咱们走吧,别让我妈做好了饭等着。”

    高志远告诉了父亲一声,便跟着韩文义去了他家。

    韩文义的母亲坐在炕上,面前放着炕桌,桌上放块面板,她正在搓蒸鱼子。见高志远来了,便说:“快炕上坐。”

    高志远忙说:“我随便,大娘,你忙吧。”

    韩文义忙给高志远搬来个凳子,说:“你坐。”

    韩文义的母亲又向韩文义说:“我这就搓完了,你往锅里添两葫芦水,烧水去。”

    韩文义去外屋烧水去了。

    高志远坐着,看着韩文义的母亲在搓蒸鱼子。只见她把面搓成一个长条,揪成手指肚般大小的块儿,摆成五个一排儿,摆两排,便一手搓一排,两手后面就各出来五根细细的条儿,越搓越长,越搓越长,立时,一手五根两手十根蒸鱼子便完成了,细如面条,圆如饸饹。高志远看呆了,这那是做饭,这是做艺术品。

    刘梦洁在和她姑学搓蒸鱼子。不知是一冬天没干活,没经风吹日晒,还是她皮肤就那么白,每次见了她,给高志远的第一感觉就是:白。白皙细嫩,如初夏清晨带露的花朵,吹弹可破。她看来是从来也没搓过,只一只手搓,而且只搓两块,手后面还出来的是一根。她不禁笑了,说:“这怎么这么难搓,看你搓像玩似的,一手五根,两手十根,我连两根也搓不出来。”

    韩文义的母亲笑了,说:“你刚一学手,如果就能搓两根,那很快就能搓三根,四根,五根了;刚学你就先搓一根,找找要领,慢慢再多搓。”

    刘梦洁便揪一块面,搓一根,她那细润光滑的纤纤玉手轻轻搓动着,一根细条从手后出来了,她搓成功了。但她还不满意说:“搓一根,也比你搓得粗,这活可真是看着容易,做着难。”

    韩文义的母亲说:“不是说熟能生巧吗?你搓常了,熟了,就会了。”

    搓了一会儿,便搓完了。韩文义的母亲便端起放蒸鱼子的箅子,去坐锅。刘梦洁便收拾面板,扫炕。收拾完,便去外屋,对韩文义说:“哥,我烧火吧。”

    韩文义便站了起来。刘梦洁又问韩文义:“哥,把课本拿来了吗?”

    韩文义笑道:“高老师来了,你不会问他?”

    刘梦洁也笑着,说:“问你还不行啊?”

    “行。那我不还得问高老师,费二遍事嘛。”

    刘梦洁便向高志远说:“高老师,我队夜校陈老师让我来顺便把你们开现场会后的课文给他抄回去,他上课要用。你拿来了吗?”

    高志远说:“文义哥给我说了,我抄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刘梦洁。

    刘梦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可谢谢了。”

    高志远看到她那眼睛清纯得像两汪清澈见底的清泉,是那样的纯洁,明净,他似乎很久没见过这样纯洁的眼睛了。他忙说:“谢什么,就几篇课文,也不费什么事。”

    刘梦洁看着高志远抄的课文,情不自禁地说道:“你的字写得真好!”说完,一抹红晕漫上她那白皙细腻的脸庞,如氤氲胭脂般的朝霞,又如娇艳欲滴的芙蓉,楚楚动人。

    高志远看着,不由得怦然心动,但立即回过神来。忽见韩文义向他又是努嘴又是伸脖,强憋着一脸的坏笑。高志远倒禁不住,笑了。

    韩文义拿出《红楼梦》,把书翻到第二回,找到一句——“偶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让高志远看。

    高志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行了,你可别借题发挥了。”

    韩文义又一边说着:“我是借题发挥吗?”一边翻到一处,故意读给高志远听:“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儿,生的仪容不俗,眉目清秀,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那甄家丫鬟掐了花儿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下自想:“这人生的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每每有意帮助周济他,只是没什么机会。’”如此一想,不免又回头一两次。雨村见他回头,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遂狂喜不禁,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c风尘中之知己。” 读完,又说道,“这不是偶然看了一眼,就成就了一生的姻缘。”

    高志远听了,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真是学以致用,不过用的不是地方。”

    韩文义感慨地说道:“什么不是地方,姻缘之事,谁也说不清。”

    高志远想了想,把《红楼梦》拿过来,翻到第五回的末尾处,也说道:“你听我也给你读一段”说完,便读起来,“那宝玉恍恍惚惚,依着警幻所嘱,未免作起儿女的事来,也难以尽述。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因二人携手出去游玩之时,忽然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行,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只听迷津内响如雷声,有许多夜叉海鬼将宝玉拖将下去。吓得宝玉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吓得袭人辈众丫鬟忙上来搂住,叫:‘宝玉不怕,我们在这里呢!’却说秦氏正在房外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闻宝玉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儿,因纳闷道:‘我的小名儿这里从无人知道,他如何得知,在梦中叫出来?’”读到这里,猛然停住,笑着看着韩文义。

    韩文义不解,问:“这有什么意思?”

    高志远道:“你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可听大娘给我说了,你夜里常常喊巧芝的名字呢!”

    韩文义着急地道:“那和这是一码事吗?”

    “怎么不是一码事?行你张冠李戴,就不行我移花接木了?”

    他俩正谈得津津有味,韩文义的母亲说:“饭中了,吃饭吧。”说着,端着两大碗泡好卤子的蒸鱼子,刘梦洁也端着两碗,都放在炕桌上。

    韩文义的母亲说:“这也没外人,一起吃吧。”

    四人便围坐在桌前吃饭。

    高志远因为经常来韩文义家吃饭,也比较随便了。今天虽然有刘梦洁在,但上次曾一起吃过饭,这次便不再那么尴尬。

    高志远在家里从没吃过蒸鱼子,因为,他父亲和他都不会做。他细细地品尝着,蒸鱼子有不同于白面那样绵软的一种特别的味道,它是莜面做的,味道怪怪的,但越品却越香。蒸鱼子虽然细细的如面条,但它却非常筋道(有韧性,耐咀嚼)。再加上酸菜卤子,更增加了它的别样风味,爽口,开胃,真是大快朵颐。

    韩文义向高志远说道:“我妈搓这蒸鱼子比白面馒头都好吃。”

    韩文义的母亲道:“怎么也不如白面馒头好吃。”

    高志远道:“真好吃,真比白面馒头都好吃。”

    韩文义忽然从碗里挑出一根蒸鱼子,笑着说:“这根是梦洁搓的,像牛缰绳一样粗。”

    刘梦洁低着头,腼腆地吃着,听韩文义一说,“噗吃”一声笑了出来,说:“牛缰绳才有嚼头嘛!”

    韩文义笑着说:“明天你搓一箅子蒸鱼子,就不能叫蒸鱼子,就叫蒸牛缰绳吧。”

    韩文义的母亲笑着说:“牛缰绳,你还不会搓呢!你就知道吃现成的。”

    韩文义故意说:“妈,你就向着梦洁吧,明天找个婆家,也给人家搓牛缰绳去。”

    韩文义的母亲说:“你快吃饭吧,大口的蒸鱼子堵不住你的嘴。”

    韩文义故意说道:“是。妈的教导:吃不言,睡不语。”再不发一言,故意大嚼大咽起来,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几人说着话,吃完了饭。高志远回家时,韩文义还是给他用笼布兜了一小盆蒸鱼子让他拿上:“让我叔也尝尝这蒸鱼子好吃不好吃?”

    高志远知道推辞也白推辞,只得拿上,说:“这连吃带拿,多不好意思。”

    韩文义嗔怪道:“说什么呢!”

    “不说了。”高志远只得住嘴。

    韩文义忽然神神秘秘地向高志远说:“你觉得我表妹怎样?”

    高志远一愣:“你说什么?”

    韩文义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表妹刘梦洁怎样?”

    高志远笑道:“你又要胡说什么?”

    “我不是胡说,我是说真的。你别瞒我,我看你那眼神对她有意思”

    高志远忙说:“你可别胡说了,人家才多大!”

    “看,又来了,多大?二十来岁,你二十多岁,挺般配的。”

    高志远道:“行了,你可别有的也说没的也道了。你上次说那书店的小黄莹和我有意思,这又说你表妹,拿你表妹取笑,你表妹要知道了,不撕你的嘴才怪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急什么!”

    “爱美之心和爱一个人是一样吗?爱美之心,是见了赏心悦目的人或事物,就心里喜欢;而爱一个人,是从心到骨子里对一个好,为她能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你怎么能把二者混淆在一起呢?”

    韩文义笑着说:“谁让你又有才学又有气质又帅气来呢,我要是女的,见了你也会爱你。”

    高志远说道:“你就我说你什么好呢?”说完,转身走了。

    韩文义回到屋,看着刘梦洁怪模怪样地笑。

    刘梦洁奇怪地问:“你笑什么呢?”

    韩文义仍看着她笑。

    刘梦洁向韩文义母亲说:“大姑,你看我哥怪笑什么呢?”

    韩文义的母亲说:“文义,你又作什么鬼呢?”

    韩文义说:“我作什么鬼?我想起她搓那蒸鱼子像牛缰绳来,就忍不住笑。”

    刘梦洁说:“等你去我家,我就给你搓那牛缰绳粗的蒸鱼子,看你吃不吃?”

    韩文义笑着说:“我不吃,我让舅母给我做好吃的。”

    韩文义的母亲说:“什么也做不了,还挑三拣四的。”

    韩文义看着刘梦洁,想说什么,却没说,于是,随手拿起《红楼梦》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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